开会没什么特别的事,就是通知被查停的地方又恢复了,大家可以继续工作。和众人预料中一样,走
个过场程序,一切照旧,谁都撼动不了谁,在这条线上的各人丝丝牵连。
陈姐那边最近国外预定的货陆续回来,都是需要装点加饰的地方,虽然画好了图纸,也跟大家都口述
过,还是觉得不放心,天天去那边蹲点。公司房子两边跑,比以前还忙碌的生活,让我把阿松的事情给暂
时忽略了,几次想打个电话问一声,最后都因疲惫不堪,天天回去不是倒头就睡便是继续加班而作罢。
公司这边结束的早,这个项目前后一共用了一年零七个月才完成,终于进入宣传阶段开始推行。和设计
部的这伙人吃了个散伙饭,大家没多少要分开的感觉,本来就是不固定工作者,随时都可能继续合作。副总
也来了,跟大家打了招呼,又说了段话,因为他长久的威压,众人都还放不开。似有所觉,他只待了一会儿
便走了,临走前结了帐,服务人员来通知我们的时候,众人都被惊着了,面面相觑。最后不知是谁说了句:
“其实副总人也不错。”
大家马上又开始热闹,这一段很快被揭过。其间有人过来要和我碰杯,我拒绝了几次推诿不过便顺着喝
了两三杯,看到旁边还有其他人有此意向,我立马借去洗手间之由遁走。
出了包间正好走廊尽头有阳台,摸了口袋,才发现自己从没有装烟的习惯。
“哝”旁边突然递过来一支烟。
我转头,是小李,这些人里小李是很不起眼的那种,总是在人群中低调做事不多说话,没什么意见跟着
大流走。我跟他几乎没多少接触,见面不过是点头之交,偶尔说一两句也是工作上的问题探讨,说实话我对
这个人没什么印象,包括他的长相。
见我看他,对方微一耸肩:“我看你像是在找烟,但又没带,所以递你一根。”
“嗯,谢谢,我平时不抽烟。”
“我知道,还从没见你抽过。”说话间,他已经把烟头点着,红光明灭忽闪,他一口吸气,两边腮帮殒
陷,和突出的颧骨相对,像放大的酒窝。
他把火递给我,我接过把烟点着,吸了一口,忽然就想起那天在饭馆外面,阿松手里夹着烟,狠狠吸了
一口对我说:哥,很烦。
烟炜过的灰支撑不住撒在地上,我把火还给他:“谢谢。”
“不用。”然后我们两个人就看着对面街上的车灯,远光近光不停切换。这边车道宽,车却跑得少,被
司机当高速开,一辆一辆闪过得声音很大。
小李几口抽完,把烟灰弹落,烟蒂掷在地上用脚尖踩灭。“回去吧。”他跟我说。
“嗯,我还有一口,你先回去吧。”
他看了我一眼,突然道:“我想着这单做完就再不做这行。”也不等我说什么,他就转头走着回了包间。
这样的交流多少让人感慨,有时候,最真实的话不得不这样说出来,不为什么,只是想说出来,找个不
那么休戚相关的人,痛痛快快地说出来。我为小李高兴,因为能做自己想做的决定。
再看一眼街上的霓虹灯,也把烟头扔掉踩灭。生活,不论是做了什么决定,都在继续。
第二天正好没什么新材料回来,我跟阿松的同事说不过去了,然后套上衣服就往车站走。
离开那个地方已经有六年多,将近七年没回去,汽车沿道两旁突兀一片,还是荒凉。车一阵嗡嗡响,耳边
呼呼煽得人摇摇欲睡。
中间停车休息,我看下面风大就没下车继续眯着。等又过了七八个小时才看见进站口,这才要到了。等
人陆续都下完车,我才从座位上起来。车站停车场很闷,汽油味也重,记得以前经常晕车,直到突然之间不
晕了才发现很多事在毫无感觉之中就已经改变了。
走出车站,的士和公交挤爆了街,各种接站的人十分混乱,我绕出人群,往人少的地方走去。掏出手机
给阿松打过去,对方占线,内心不断吐槽,应该提前说一声的。
天刚黑不久,附近大致扫了一圈,发现完全没印象,应该是新建的车站,拦了辆车报了小时候常去的广
场。司机问我是不是外地人,我说不是,他说听口音完全听不出来,我说很久没回来了,真的是有很久。
到了广场人不多,新盖了很多栋高楼商城建筑,完全和以前低低矮矮的样子不同,繁华许多。中间建了
欧式大钟,表盘被柔和的灯光衬托,方正的四面两面是钟表两面是镂刻。
在公共长椅上坐下,刚好在路灯下面,旁边还有棵树。枝桠摇晃的投影在地上来回斑驳不定,已经初春
天气没那么冷,但不知是否因为人稀少的缘故,有些清冷,连带气温都有所降低。
又给阿松打了个电话,这回接通了。“喂?”
“阿松,是我。”
“小米哥?”
“嗯,我在XX广场。”
“嗯,啊?什么?你在增市?现在?”我大概能想到阿松现在的表情变化,不觉笑出声来。
“嗯,在广场这边,就是小时候常来的那个。”
“那你等着,我过去找你,哎呦,我去,谁把杯子放边上的...小米哥,你等等,我马上过去啊。”阿松
那边传来噼里啪啦的声音,看来把他惊到了。
“嗯,不着急,你慢慢来。”
“嗯,好,你等等啊,一会就到。”估计他根本没听进去我说什么,匆匆挂断了。
没到十五分钟,就见阿松急匆匆的身影从远处过来,还不时左右张望。
“阿松,这边。”我冲他招手,他看见之后立马咧嘴一笑,加快了脚下的速度。
几步走到我面前停下,累得他急喘气,呼吸了几大口才缓过来:“怎么突然就过来了,也没提前打招呼?”
“突然想过来了,看看阿姨怎么样,也看看你,顺便看看这个地方。”阿松每次说要回家都有些支吾,
大概怕我介意提到增市,我感激他的苦心,虽然我并不十分介意。
“嗯,那走吧,我先带你回家。唉,怎么什么都没拿?”
“拿什么?”
“哦,也对,用我的就行。”
我笑他的傻气,阿松其实很简单,生活其实也很简单,突然觉得这个城市很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