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以为你我的相遇、相知、相恋是命中注定,可如今才发觉,或许相离的结局也是命中注定。——元玉梧
三日很快便过去了,元玉梧每日都守在瑶光殿的床榻边,也守来了秦沛安苏醒的那一日。
性命之忧已无,只是身子还异常虚弱,终日离不了病床边儿,再没了从前那种朝气,变成了一个名副其实的药罐子。
“姐姐,”秦沛安伸手握住元玉梧,苍白无血色的手根本没有一点儿力气。“姐姐身子也一向不好,坐了这半天,想必也累极了,还是早些回宫罢。”
“我这身子和你比起来,可是再健康不过了。”元玉梧责怪的看了她一眼,“你啊,该起来喝药了。”
秦沛安乖乖的张口,喝下一大碗药汁。
“其实若是没了姐姐陪伴,这几日沛安真是不知该怎么过。”
“好了,你我之间不必多言。”元玉梧见她说了几句话,已经显得体力不支,于是开口止住。“躺下再睡一会儿,好好养伤,等伤好了我陪你聊天。”
“嗯。”秦沛安点点头,含笑睡下了。手还轻轻握着元玉梧,不肯放开。
元玉梧低头看着她苍白的手,一时无语,只是反手也握住了她。
是信赖与依赖,还是慌忙的急于抓住过往的真情。不得而知,她希望是前者。
这几日以来,楚君微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总之再也没有和元玉梧同时出现在瑶光殿中。
入夜,秦沛安睡下之后,元玉梧也打算离开回鸾影宫。
路过御花园时,听到一阵吵架声传来,正是赫蕾公主和南宫的王美人。
“我在御花园放风筝,又不是在你的华阳宫中,你未免管的太宽泛了些。”开口的是王美人。
“你还敢回嘴,”赫蕾公主盛气凌人,“你这风筝图案是一只小蛇,本宫的属相是鸡,两者相克。而偏偏正巧这风筝断了线,落在了本宫的脚旁,这不是咒本宫倒霉么?你还说你不是故意的?”
“常言道‘不做亏心事,可不怕那鬼敲门’,一个风筝而已,你能衍生出如此多的想法。依我看,你不是最近做了什么亏心事,就是故意在找我的麻烦。”
“你的品级只是个美人,我却是妃,你我之间有着千差万别,可上次宫宴你居然和我穿了同样的衣服。真可惜,我记性可是好的很,至今都没有忘掉这件事呢。”
“那可真是劳烦你还记着了。”
“还真是伶牙俐齿。”赫蕾吩咐身后的丫鬟,“掌嘴,让美人清醒一下。”
“你看我像是不清醒么?”
“你清醒还是不清醒,今天这掌嘴我是掌定了。”
眼看她的丫鬟就要挥手,身后忽然一声清喝,“慢着。”
赫蕾转身,看到是元玉梧,饶有兴趣的开口,“玉妃娘娘怎么这么有闲情逸致,管起我的闲事来了?”
“闲事本宫素来是不管。不过若恰好是本宫感兴趣的事,那在本宫眼里可就算不得闲事了,你说是么,容妃?”
赫蕾冷冷一笑,“你到底想说什么?”
“公主认为蛇是不吉利的象征,可在我们汉人的习俗中,却把蛇称为‘小龙’,农历三月三蛇出洞的日子也被称为‘龙抬头’。总之这蛇,寓意着幸运,如意和吉祥。所以公主若是因为这区区一个风筝和王美人动气,也未免太不划算。”
“听玉妃娘娘的意思,倒是本宫孤陋寡闻了?”
“你多虑了。”
“玉妃娘娘,这次你可听好了,我要掌这女人的嘴是因为她出言不逊,这理由够了罢?”赫蕾挥了挥手,对丫鬟说道,“彩莹,还愣着做什么,掌嘴。”
“你敢!”王美人柳眉一竖,昂首看着她。
“这么说,公主今日是一定要当着本宫的面,惩戒王美人了?”
“不错,”赫蕾点头,“顺便再提醒一句,玉妃娘娘,请叫本宫‘容妃’。”
元玉梧看了眼王美人,然后抬手指了指赫蕾,对桐碧吩咐道,“掌嘴。”
“你!”赫蕾目瞪口呆,“你说什么?”
“本宫知道你听清楚了,放心,你没有听错。”元玉梧一字一顿的说道,“容妃娘娘。”
“你,凭什么?!”赫蕾暗暗咬牙,仍是不可置信元玉梧会这样明目张胆的对她。
元玉梧向前走了几步说道,“这个后宫中,我做事不需要‘凭着什么’。我今日肯插手你们二人的争斗,是因为如今朝中、后宫之中都逢多事之秋,人人都收敛了许多,唯独你们两个——说白了,就是在给皇上添乱搅局。赫蕾,你若是觉得不服,大可现在就去找皇上。我也可以告诉你,皇上不在临华殿,他在瑶光殿”
次日清晨,瑶光殿的丫鬟忆儿来到鸾影宫。说安主子请她过去品尝新做好的燕窝。
元玉梧正在梳妆,闻言笑道,“我身子可好,燕窝这种东西该是让你们家主子多吃一些才对。”
忆儿答道,“主子说这次御膳房送来的燕窝不知加了什么材料,长起来很是清甜可口,她一定要请玉妃娘娘过去尝一尝。”
桐碧正在给元玉梧挑选发簪,听到“御膳房”这三字,手下一顿,接口道,“娘娘素来不爱吃燕窝这东西,皇上一般都是命御膳房专程做了酒酿圆子送过来。”
忆儿张了张口,还想说什么,可看到桐碧的脸色,于是撇撇嘴,堪堪闭了口。
三人一同到了瑶光殿,正向寝宫走着,迎面遇到了已经问诊完正离开的陆含德。
“陆太医,”元玉梧叫着他问道,“安贵人今日状况怎样?”
陆含德颔首,“回娘娘,今日安贵人的身子有些起色了,许是近日一直药补食补总算起了些作用,不出月余,安贵人应当就能出寝宫活动些了。”
元玉梧欣慰点头,“有劳陆太医了。”
“娘娘言重,俱是微臣的本分而已。”陆含德俯身一拜,有些犹豫的问道,“娘娘这是要进去探望安贵人?”
“自然是的,”元玉梧答道。忽见陆含德神色有些异常,虽不是很明显,但仍是未逃过她的眼睛。
于是她疑惑道,“陆太医还有什么事么?”
陆含德转身看了身后的寝宫一眼,终是摇了摇头。“微臣……无其他事了。只是想叮嘱娘娘,您的身子底子也不好。还望娘娘凡事须宽心才好。”
“本宫知道了。”元玉梧垂下眸子,静言道。“多谢陆太医提醒。”
这陆含德今日倒是有些奇怪,总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元玉梧边走边这样想着,远远便听到寝宫内有些谈话声传出,她心下好奇,于是加快了脚步。
瑶光殿寝宫的楠木窗半开着,窗口正对着元玉梧正走来的方向。
窗内,秦沛安半倚在床榻上,坐在她旁边的男人端着一个瓷碗正在给她喂药。动作有些生涩、不自然,但他一勺一勺的舀起,不厌其烦。
药汁多么苦,但秦沛安的面容上始终挂着浅浅的笑容。好像喝下去的不是药,而是蜜糖。
床边的男人面对着秦沛安,给窗外的人留下一个背影。
元玉梧看着那个再熟悉不过的身影,一瞬间不知道该不该继续走过去,怕是会打扰了他们罢?
秦沛安透过窗户看到了她,支起身子唤道,“姐姐快进来。”
楚君微转头,看到窗外站着的竟是元玉梧。立刻起身,不由自主的想和秦沛安拉开距离。秦沛安忽然伸手拽了一下那明黄色的衣袖,楚君微猝不及防,瓷碗一斜,药汁尽数洒了出来。
“呀。”秦沛安惊呼了一声,看着洒到了自己衣襟上的黑色药汁,抬头,不知所措的看着楚君微。
楚君微皱眉,开口唤着丫鬟忆儿,可寝宫中不知何时丫鬟已全部退了出去。他无奈,只好顺手取过一旁的手帕,替她擦拭。
等到他再转过头时,窗外却已经空无一人了。
元玉梧撑着脑袋,在书房坐着,几个时辰过去了,面前的书却一动未动,还停留在同一页上。
她告诉自己,沛安的身子太弱了,所以才会需要别人给她喂药。今日正巧楚君微去探望她,所以才有了她看到的那一幕。可无论如何,她不得不承认,他们二人坐在一起的场面真的令人觉得十分和谐。
好似浑然天成,注定要在一起一般。
不像她,和楚君微在一起时,永远都是永无休止的吵架、阴谋、和心计。
门外传来一阵由远及近的脚步声,书房的门忽然被打开,楚君微的身影赫然出现在门口。
“臣妾参见皇上。”元玉梧面色无波,起身,福身,行礼。
“起来罢。”楚君微大步走上前,牵着她的手,“玉儿,朕来陪你用午膳。”
元玉梧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吩咐道,“桐碧,去准备。”然后又对楚君微说道,“真是抱歉,臣妾现在没什么胃口,皇上自己去正殿用午膳罢。”
“玉儿,”楚君微牵着她的那只手又紧了几分,“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没有的事,皇上你多虑了。”
元玉梧刚刚说完这句话,只见一个丫鬟从门口急急跑进来,也顾不得行礼,“扑通”一声跪下便说道,“安主子又发热起来,现在太医正在医治,情况很是不好。主子不肯听太医的话,只是一个劲儿的念着皇上和玉妃娘娘,还请皇上和娘娘快过去看一眼我家主子罢!”
她的话音刚落,元玉梧就抬步向外走,对着身后还未动弹的楚君微说道,“愣着干什么,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