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建塘

他们静坐了一会儿，见行健还没回来，福贵便站起身来，准备回去。小妹连忙把他留住，道：“哥，你别急，行健就快回来了。你再坐一会儿，我还有件事儿和你说呢。”福贵道：“天也不早了，不知他什么时候回来，还是明天再说吧。”小妹道：“哥，我知道你来一趟不容易，有件事我放在心里好久了，一直没机会说。你那孙子世才我喜欢，想把我们瑚儿给了他。瑚儿比他大了一岁，两人八字也合得来，我们亲上加亲，你说好么？”福贵道：“这事儿你和行健说过么？还有你儿媳他们知道么？这事儿你未必做得了孩子们的主呢。一旦说出了口，可不好反悔的，我也还得和家里人说说。”小妹道：“待你问过后，给我个的信儿，这事儿定下来，就好让他们多多来往，互相亲近。以后早些儿给他们完婚，别像我们当年一样留下遗憾。”富贵知道这是小妹对自己藕断丝连，把一番情意寄托在孩子们身上。他想，这事儿若成，倒也是件好事。瑚儿那孩子像朵花儿似的，与才儿正好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只是家里人怎么看，自己却不好说。他们正说着这事儿，行健就回来了。他一进门，看到了富贵，道：“哥，今天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富贵道：“我有一件特别重要的事儿，特地来和你商量。”小妹接过话头道：“哥，不管你有什么大事，行健回来了，我们先把瑚儿的事说了，你们再说别的事儿。行健，我刚才和哥说了想把我们瑚儿给了世才。你来了拿个主见。”行健道：“一家养女百家求，哥没求我们，我们反倒好意思求人家么？”小妹道：“有什么不好意思？我们原本就是亲戚，亲上加亲不好么?才儿我又喜欢，他们又班配。现在孩子们还小，我们大人做得了主。待得他们人大心大，那时想做主也迟了。所以我跟哥说了，让他回去说给姐及青儿两夫妻，近早给我个信儿。没意见，就把他们的事儿定下来。有意见，这事儿就拉倒，我们瑚儿也好另放人家。”行健道：“孩子还小呢，这事儿原本不用着急。既然提了出来，也是好事。才儿这孩子也还不错，只要高家同意，我也没什么意见。”小妹道：“哥，只等你回去问清楚，好歹早些儿把事情定下来。别看孩子们还小，几年就成大人了。姐当年许给你，不就瑚儿这么大？”富贵听她扯到了自己，生怕她说出不好听的来，连忙把话叉开道：“你们放心，我回去后就问好这件事，明天就给你们的信。现在说我的一件事情。行健一定知道，当初高董两家为什么卜居在这里？”行健道:“那是因为你的先祖说这里风水好哇。”富贵道：“可你一定会奇怪，为什么我们在这里居住了十多代人，也不见这里有什么好。”行健道：“是啊，我们并不比别人强多少，反而是那些没讲究风水的人家，一直就旺得很呢。”富贵道：“我们高家就是为这事儿穷究了十多代，一直没找到原因。直到现在，我才明白了，原来这风水也需改运。若能改好了运，这儿不仅可以地灵人杰，还能繁华起来。只是知道了这原因，我倒犯了愁，因为改运可是一个大工程，非一人之力所能完成，须得众人合力才行。因此才来找你商量。若不改运，受害的主要是我们高董两家，所以还得我们两大家拿主意。”行健奇道：“哥，这运真能改么？怎么个改法？只要改运真能有利地方，有利我们两大家，我可是全力支持你。”富贵听得这话，来了劲儿，兴奋地道：“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说真的，这运改得好，二十年内，定可见功。以后光宗耀祖就有望了。只是那改法有些麻烦，须得在大坪中央建一口很大的池塘，引来八龙戏珠，激活龙脉，聚结地力，方能做到地灵人杰，物华天宝。到时受益最大的自然是我们高董两家。当然，这地方都会受益，只是祖德厚薄，受益大小有别而已。但这是大家伙的事儿，须得大家伙齐心协力，这池塘才建得起来，不是件容易的事儿。”行健笑道：“看来哥是下了大决心了，我们董家不支持也不行。你先拿个盘子，我们明天实地考察一下，然后再对大家说。只要高董两家动了起来，外族少数几家也会跟着我们干。其实，谁不想家兴人旺，光宗耀祖？况且，建池也是件有益地方的大好事。”富贵道:“建池作为改运，或许有人不信，但作为一个兴修水利的大工程，那好处都是能看到的。最大的问题是土地，可能要牵扯到很多人，关系到眼前利益和生计问题，一下子不好解决，还需要想些办法。”行健道：“车到山前必有路，办法慢慢想去。我们这么大个坪子，的确也需要口大池塘。以前稍微有点干旱，不仅无水灌溉，而且连吃水都困难。这问题谁都看得出，只是以一人之力实在无法解决，徒有雄心而已。现在只要你承了个头，我们下决心干，不怕事不成。其他的事待明天实地勘察后再说吧。”富贵辞别了行健，高高兴兴的回家去。小妹赶了出来，嘱咐他别忘了瑚儿与才儿的事，他答应了后，才让他走了。第二天早饭后，高富贵来到董家，告诉行健他们，家里人对才儿和瑚儿的事都很赞成。行健两口子高兴自不必说，瑚儿的爹妈更是喜不自胜。然后，富贵和行健一起到了大坪当中进行具体度量，选择建池的地址。他们兼顾八灵的方位，选定了中心位置。行健道：“哥，这池宁可建得打些，免得将来遗憾。”富贵道：“大写自然是好，可牵扯的人越多，麻烦越大，工程也越大。”行健道：“这我知道，可池塘太小，若起不到改运的作用怎么办？若是天旱，那用处也是不大，别人不仅不会说我们的好，反而还会埋怨我们。”富贵想了想，道：“你说得对，这事儿只可一，不可再，应该一蹴而就。”于是，他们围绕中心位置，圈定了约五十亩面积的一块地方。接着，他们召集与规划中土地有关的人家，对他们说了建池的想法，和他们一起去实地看了看，认定了各自被占用的土地面积，商量解决的办法。办法一，是无赏奉献，这自然是最好的；办法二，是开挖出一片新的田地还给他们，只是所还的新地不如熟地好，稍微要吃点亏。办法三，把挖塘时取出的新土造成田，偿还给他们，只是这新造的田十分贫瘠，且要耽误一两年的生产。办法四，池塘建成后是要养鱼的，这鱼塘便按所占用土地的多少分给他们。当时，周围好些人也跟着去看稀奇，听说要在这里一座宝珠似的大池塘，激活龙脉，改善风水，觉得既神秘，又稀奇，又有趣，热着心肠，帮着忙这忙那商量解决办法时，大家也在帮着想办法。被土地牵连的有二十来户，多的五六亩，少的几分地不等。高家有两亩多田，算是居中的。行健家有三亩多，算是偏多的了。被占得少些的，全占了也无所谓。可被占得多的，关系着一家人的生活问题，不是几个人私下里就能解决的。高老想，我那几亩田干脆就不要了，在别的地方开挖点去，只是要多花些力气而已，谁叫我承这个头呢。明朝初年，朱洪武血洗湖南，我们家乡的人几乎被杀绝了，现在我所知道的一些家族，全是从外地牵居来的。康熙初年，这里人口还不稠密，没开垦的土地还不少。可那都是些高低不平，杂草丛生，山野偏僻的地方，但也都是有主儿的。只是高家的地方多能开垦的地方也不少。在我们乡下，从各族家谱上课以看出来，人口繁衍最快的是康熙到咸丰年间。土地垦覆到民国前已经基本完成。就是那边远荒僻之地，也已被人捷足先登，成了有主儿的了。修建蟠龙塘在康熙初年，已经进入人口快速繁衍阶段。那时的土地还不太紧张。而人们之所以纠结于被占的那点土地，最主要的还是因为那里的田地都是一等一的好地，又是现成的地，所以，衔在口里的肉，谁也舍不得吐出来。问题摆在了面前，一下子却难以解决。高老对大家道：“建池的事儿还有待进一步发动，在充分发动的基础上，再具体想办法解决土地问题。”在修建蟠龙塘以前，这里究竟叫什么名字，现在已经无从可考。听老一辈的人说，他们的爷爷的爷爷那时候，这里就叫蟠龙塘了，那以前叫什么，谁也不知道。但绝不是叫蟠龙塘。但既然不知，就只好也叫它作蟠龙塘。高董两家既然定居在蟠龙塘已数百年，这里自然是他们两家人丁最旺。但几百年下来，也有张李刘王陈各性氏的人迁居在这里，大家杂处在一起。只是若论家族的庞大，自然要数高董两家。所以，这里其他各族的人唯高董两家马首是瞻。其他的人虽然也有各自的家族，但不到一定地步，家族是不会出面的。真要到了家族非出面不可的时候，那就要大动干戈了。在我们的地方史上，还没有家族之间发生械斗得先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