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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我的航海日记

有时候冲动是件绝好的事情,比如说去西藏;有时候冲动就像魔鬼一样,比如说这次航海的经历。

2012年10月22日我乘车来到了威海,当天又转车到了石岛,来准备第二天即将开始的航海生活。

2012年10月23日,我和路上遇到的来自临沂的巩哥一起来到了石岛的朱口码头,然后我怀着无比激动与兴奋的心情踏上了编号为鲁荣渔55060的“贼船”,巩哥上了编号为55059的头船。我们两个所上的船是一对兄弟船,为了出海安全,所以一出就是一对兄弟船,这样在海上也好有个照应。船是我们两个随机选的,当时我们并不知道巩哥上的是头船,我上的是尾船。而我也庆幸当时自己的运气好,能够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就选择上了尾船,因为在后面发生的事情让我知道巩哥在头船上吃尽了苦头。我想之所以运气好,是因为老天眷恋我还是一个孩子吧...

我拿着行李上船后,船上正在干活的人让我把行李放到下层的船舱里,并让我自己找一个床位铺上。船舱下不透光,只能靠一个白炽灯来照明,我匆匆地铺好床位后,就踩着木制的阶梯来到了船面上。正巧碰上巩哥过来找我,他让我跟他一起去码头的商店买点吃的东西,因为船上的人说得自己去买点吃的东西,不然晚上干活会饿的,于是我跟巩哥就一起上了码头。

在路上,巩哥提醒我说让我听船上的人的话,千万别跟他们顶撞,不然可能会把我扔到海里去,还说在海上、在船上杀个人是很容易的事情,海上又没有信号,杀个人把尸体往海里一扔,到上岸后仍然是谁也不知道。我口里答应着巩哥的提醒,而心里却在反驳道“不能吧?难道船上的人都不是人吗?难道他们都那么野蛮吗?难道他们杀人都不用偿命吗?再说了,我还随身带着我的双节棍呢,有什么好怕的?”

买完东西回去后,船上的人招呼我们快点上船,因为我们的船马上就要出发啦,于是我跟巩哥分别后各自上了属于自己的船。我们每条船上都有八个人:一个船长,一个大幅,一个机械师,一个厨师,四个水手。而我跟巩哥就是充当水手的角色。就这样,船上传出了发动机轰鸣的声音,起了锚的大船便缓缓地排开海水载着我们八个人,驶离了朱口码头,驶向了渤海,驶向了我所向往的远方...

船开起后,我的心情兴奋到了极点,因为这是我平生第一次乘船出海,这回我就可以经历一番海上的人生,体验一番海上的生活了。我匆匆放下了刚买的东西,然后也没顾得上穿雨衣就从底舱爬到了船面上去。刚上去,就听到有人喊我去帮着干活,我虽是充当水手的身份,但初来乍到我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具体工作是什么,于是便走过去看他让我干什么。那人让我帮着整理渔网,我因为不懂的,所以自然也不会整理,就被那人给吼了两声。刚上船就被人给吼了,心里挺郁闷的,心想“妈啦,我又不知道怎么做,**的又不告诉我,你瞎吼什么吼”。这时又过来一个人对那人说让他别吼我,一边对那人说着一边把我手中的活抢了去,他帮着我干,让我先看着就行了。这时船长也从驾驶室里探出头来对那人说让他别瞎嚷嚷我,毕竟我什么也不懂,让他手把手地教教我就好了,之后那人就去做别的事情去了,只留下我和帮我干活的那人在船面上。

帮我干活的那人对我一直都很好,他姓王,我喊他王叔。他告诉我刚才吼我的那人叫老张,大家都讨厌他,让我不用怕他,他不会拿我怎样的。我和王叔正在那里整理渔网时又走过来了一个人,一过来就笑着跟我说话,问我多大年龄了。我说今年二十一了,他听后就问是属羊的吗?我点头道“对啊,属羊的”,他便笑着说我跟他儿子同岁,又问我是几月生日,我说我农历的四月初九,他说他儿子是六月生日,我比他儿子大一个多月。然后就跟我说让我不用怕,不会做不要紧,只要我听他的,在船上没人敢给我气受,我说行,那我就听您的。那人又说在船上想吃啥就跟他说,他给我做,我也点头答应了,说完后他就笑着回屋里去了。

这时王叔对我说他姓韩,是船上的大师傅,让我想吃什么就跟他说,王叔也说让我跟着他干就行,现在不会干就先看着他干就行了,我也只能跟着他看他都干些什么,都怎么干。王叔还对我说这船上的东西该碰的碰,不该碰的就千万不能碰,不然很可能会出事故的。王叔看我戴着眼镜,一副文邹邹的样子,又听说我是九零后,就对我说我是干不了船上这活的,别说九零后了,就是他儿子八零后都干不了。我听后心里很不服气地想“这有什么难的,只要我能吃苦,就没什么干不了的”,于是就对王叔说“我能行的,我现在虽然不会干,但只要你们教我两天我一定会干好的”。王叔听后还是说我干不了,不信就让我试试看,说我一定会后悔的。

我跟着王叔忙活完之后,就跟着他回屋到船舱里去了,王叔说现在没事了,就等着吃饭跟睡觉了。我看了下时间才上午的10点半,心想这么轻松啊,我怎么可能干不了呢?

我刚回到铺位上坐下来,老张就叫我去跟他到驾驶室里学驾驶,我一听这多酷啊,于是就屁颠屁颠地跟着他去了。驾驶室在船的最上层,我小心翼翼地攀上悬梯,然后双手把着两边的护栏左摇右晃地跟着老张进入了驾驶室。此时,大幅正在里面悠闲地值班。见我来了,就兴奋地问我晕船不?他一问让我想起了上船前别人问我晕不晕船,我当时说不知道,因为我以前从没坐过船,但感觉自己是不会晕船的。

从船开起后直到现在我站在船面上随着波浪起起伏伏,升升降降都没感觉出什么不适应的。于是就笑着对大幅摇摇头表示现在还不晕船。我以为到现在不晕船就不会晕船了,就像你不晕车就一直不会晕车一样。但是我错了,我在驾驶室里站了半个多小时后,胃里开始有点感觉了,有一点恶心的感觉。但是我仍然不相信我会晕船,于是就强压着那种感觉,目光看着海的远方,看着那辽阔的海面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老张时不时地旋一下控制船方向的一个小杆,并看着仪表指针的左右偏转,还要看着雷达上头船的位置,因为我们始终得跟着头船的航线航行。老张让我看他怎么驾驶控制船,并告诉我哪个按钮是管什么的。直到我亲眼看到这船的方向控制器原来只是一个可以左右旋转的小杆,我才从我的潜意识里回过神来。因为在我的潜意识里,控制船方向的是一个大圆盘,就像汽车的方向盘一样,那叫做船舵,通过旋转它来控制船的方向那叫做掌舵。真没想到现如今的船已经改进的如此简便了,而我印象中的那种船应该是过去的老船了吧,已经不适应当今这个追求简洁的社会了。

我在那里跟着老张又学了半个小时左右的驾驶后,船的下层传来了大师傅韩叔“开饭喽”的吆喝声,于是老张就让我下去吃饭,我便摇摇晃晃地攀下梯子,左右扶着周围的东西才顺利地回到了屋里,老张在上面把船长跟大幅的饭递过去后也下来吃饭了。韩叔说有米饭有馒头,问我吃什么,我最喜欢吃米饭了,于是韩叔就给我盛了一碗米饭,又给我端了一盆菜,让我回到船舱里面去吃。

我一手端着米饭,一手端着菜,很小心很慢地一步一个阶梯地才下到了船舱里,而此时老张早已经坐在那里吃了起来。我将饭菜放下,也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由于我们是在底舱,距离海面的距离最近,所以我们感觉到的摇摆感最强,船舱里的奇特的腥臭味本来就已让我感到很恶心了,因为我从小就闻不了腥,也从来不吃海货,所以这腥臭味对我来说已经是最致命的打击了,可现在又加上这强烈地摇晃与颠簸,简直把我的胃颠的翻来覆去,里面翻江倒海地搅动着,而我一次次地感觉想要吐出来。我还是强烈地忍着,因为我知道一旦吐了就全完了,而我也不喜欢呕吐的感觉,太难受了。

我只能痛苦地忍着强烈的呕吐感,痛苦地坐在那里看着老张吃的正香,而他也丝毫不管我的死活,只顾着自己吃。但我又不想不吃饭,因为在这种情况下不吃饭的话人指定会完蛋。但此时我看着平时最喜欢吃的米饭,却丝毫也没有食欲,我还是尝试着吃了几口,但只吃了几粒米就不行了,就再也吃不下去了,而那一盆菜我是一点也没动。最后我等老张吃完饭后,就坚持着跟着他回到上面把东西放到厨房里,别人的饭钵都吃的干干净净的,只有我的饭菜是丝毫未动的。放回饭钵后,我倚在门框上看着外面的海面,虽然没有什么风,但是船依然在浪里颠簸着,我也就随着左右摇摆着。此时这强烈的呕吐感告诉我,我现在已经开始晕船了,真真切切地晕船了。

这时王叔也吃完饭出来了,见我在门那里站着,就走过来让我没事回床位上睡觉去吧,我也不知道该干什么,于是只好又回到底舱里去了。每一次下到底舱里的时候我都会站不稳,摇摇晃晃地弯着腰随着船的颠簸快步地回到我的床铺上去,坐下之后,我的胃就会被颠簸的强烈,这时如果再吸一口船舱里的空气我一定会吐得一塌糊涂的。我只好闭住一口气,快速地脱掉鞋子,然后又迅速地翻身躺在了床位上,用被子捂住自己的口鼻然后深深地吸气又深深地呼气。谢天谢地,躺下后会感觉舒服多了,虽然船还是摇晃得厉害。

正当我想躺下睡一觉的时候,忽然响起了铃声,我不知道是怎么个情况,想要起身上去看一下,但是我发现自己已经起不来了,于是就任由自己躺着,接受着波浪对船的冲击。过了一会后,老张从上面下来了,他见我躺在床位上没上去就对我说响铃了后就得上去干活的,我边说着”哦“边起身想要穿鞋上去,这时他又说不用上去了,都已经干完了。我又说了声”哦“之后就又继续躺下了。又过了会王叔也从上面下来了,他对我说只要一响铃就是有活干了,不响铃就没活干,让我睡觉就行了。可我怎么可能睡得着呢,我只能躺着来减缓晕船带给我的不适感。

躺在床上被海浪冲的摇来晃去的,就好比躺在摇椅上睡觉一样,摇着晃着,我就渐渐地有了困意。可正当我想要睡过去的时候,突然又响起了铃声。无奈,我只好跟随着王叔起身、穿鞋,然后跌跌撞撞地爬到船面上去,跟随着王叔来到了甲板上。他们三个水手正在甲板上准备下网,而我不知道干什么,只能远远地站着看着。王叔让我到船头那没有绳索、钢条、铁链的地方呆着,并叮嘱我千万别踩到那些绳索、钢条跟铁链。我虽然不明白是怎么个情况,但我知道王叔说的话准没错,于是我就按他说的去做。

我站到船头前面的空地上后就远远地看着他们,此时他们已经将渔网抬到了船舷上,只听船长一声令下,他们一齐将渔网推下了海里。紧接着那沉重的渔网就带着堆放在甲板上的绳索、钢条、铁链快速地往海里蹿,夹杂着它们击打船板的声音都快速地沉入了海里。然后他们都到了船尾上去放开最后的绳索。那渔网带着所有的绳索、钢条与铁链沉入海里后,他们也都从船尾来到了船头上,然后在船头上拉起一条条的钢丝条,为最后起网时做准备。忙完之后老张跟另一个水手成子就回到屋里去了,只留下我傻傻地站在那里看着王叔在一边做最后一道工序,完事后,王叔叫我回屋里去,并告诉我下次出来干活时穿上雨鞋跟雨衣。回到屋里后王叔说这下没事了,让我回去安心睡觉就行了。

我还是像老样子那样跌跌撞撞地下到了船舱,然后是一头冲回到床位上,脱掉鞋子,重新躺回了床上。一番折腾后,我还是感觉恶心的厉害,就只好平躺在床上,双手按住我的胃部,因为这样可以把我的胃固定住,不再使它晃得厉害。此时我的脑子里不知道在想什么,也许什么也没想,只是一片空白,只是不停地在心里面**着。就这样,摇着晃着,也许是我太累了,我竟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一觉醒来的时候是朦胧中听到有人喊吃饭了的声音,然后我抬起头眯着眼看了看,发现老张又在那里开始吃饭了。他见我醒了过来,就对我说“孩子,吃饭了”。对,没错,我在他们眼中只是一个孩子,一个无能为力的孩子,一个当初就不应该踏上这条船的孩子,更是一个可怜的孩子...我支撑起身体来之前胃部的翻腾感全都不见了,我以为我这就好了。可没想到我坐在床上被船晃悠了几下后我的胃就又开始翻腾了,我又开始觉得恶心了。

没办法,我不敢不吃饭,于是就忍着呕吐又跌跌撞撞地爬上了船面。我走到厨房韩叔给弄了两个菜,晚饭只有馒头吃,我拿着韩叔给的一个大馒头,端着两份菜又回到了底舱中。我以为这回至少我能够多少地吃一点,但是我又错了。我还是一点也吃不下去,菜跟中午一样一点也没有动,只是干咬了一小嘴馒头,然后在嘴里咀嚼了好长时间才勉强咽下去,之后就再也吃不下去了。老张见我那痛苦地表情就一个劲地让我吃饭,我有气无力地摇头,只见他二话没说就把我的那份菜也吃掉了,我看着他吃的正香的样子,甚是羡慕。而我的情况是不但吃不下,而且还想要往外吐。不禁让我想起了当时去西藏的时候,能吃上一顿菜简直是可遇而不可求的事情,而如今在船上我整天面对着大鱼大肉却一点食欲也没有,一点也吃不下。

我还是等到老张吃完了饭后跟着他把饭钵放回了厨房去,放完后我看了看外面,天色已经阴暗了。虽然已是将近六点钟了,但海上的天黑比陆地上的晚,外面吹来了凉爽的海风,能够让我感觉到清醒一点了。我没有力气跑到甲板上去吹什么海风,在门框那里干站着也怪累的,最后我还是选择了回到舱里去继续睡觉。

不知道睡了多长时间,因为在海上没有信号,所以手机我也懒得看了,也就没有正确的时间观念了。当我醒来的时候,正好看见王叔刚回到底舱。他见我睡醒了就让我到驾驶室去学驾驶,我难受的样子真的是不想再走动了,况且还要再爬两个梯子,以我现在的情况从床上爬起来都费劲。于是我有气无力地对王叔说我不想去了,王叔说必须得去,不然的话他就瞧不起我。就为了这句话,我咬着牙艰难地从床上爬起来,然后穿好鞋子,一步一步地晃悠着走到了梯子前,然后又一步一步小心地爬到了船面,又从船面顺着梯子爬到了驾驶室里。里面老张正在驾驶,船长坐在一旁指挥。我呢,则痛苦地站在旁边,我根本没心思学他怎么驾船,我只想找点什么来分散我痛苦的注意力。但是在茫茫大海上,除了海跟我们的头船以外别的什么也没有,更况且现在是晚上,外面的情况我基本上看不清。

我正痛苦着,突然传出了船长的喊骂声,我回头看去,原来是骂老张的。原因是老张把船开的跑偏了,偏离了头船的航线。船长的大嗓门一骂就把老张给骂蒙了,只见他像个傻子一样呆站在那里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船长依旧是大声地骂着他,而他却也连一点声音都不敢出,站在那里望望船长又望望仪器盘,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最后船长让他滚一边去,船长将船调上正轨后就告诉他就按照这个来跑,老张又重新驾起了船,而船长也回去睡觉去了。

我痛苦地望向老张想要开口说我受不了了,我想回舱里休息。可我就是怎么也张不开嘴,最后老张也确实发现我痛苦的不行了就无奈地挥挥手让我回去。我刚从驾驶室里出去,迎面吹来了一股凉爽的海风,我终于忍不住了,趴在护栏上吐了个稀巴烂,将胃里翻腾的东西全部都吐了出来,吐得淋漓尽致,吐得歇斯底里。

吐完后胃里的翻腾感就减轻了不少,但口里、喉咙里残留的胃液之类的东西又酸又苦,还有一种灼烧感,那滋味简直是太难受了。吐完后我颤颤巍巍地回到了底舱中,拿着王叔给的一瓶矿泉水漱了漱口,那灼烧感才减淡了下来。漱完口后我爬回了床上,一头倒下后就开始呼呼地喘着粗气,还是躺下来胃比较舒服点,我想让自己尽快地睡过去,因为只有睡过去才会减轻所有的疼痛。

吐完之后胃里空空如也,只有胃酸在灼蚀着我的胃,毕竟我已经一天没吃东西了,而且还把原来胃里的存货都吐了出来,现在虽说很饿很饿,但我却还是什么东西都吃不下去,只能让睡觉来麻痹自己了。忘记了自己到底睡着了没有,因为记忆中脑子里只剩下疼痛了,也忘记了到底过去了多长时间,又传来了急促的铃声。就好像是条件反射一样,无论你当时正在干什么,只要一听到这铃声就会马上反应过来,该到船面上去干活去了。于是我跟王叔都匆匆起身穿鞋爬到了船面上去,而老张早就从驾驶室里出来了。大家就又开始忙活开了,干活时老张一直在骂王叔,最后把王叔惹毛了,就开始骂老张。骂着骂着,王叔的气更大了就跑到老张那朝他的下巴打了他一拳,这一拳就把老张给打老实了,不敢再随便骂骂咧咧的了。

很快干完活后,我、王叔跟老张都回到了船舱里,而此时王叔仍然在气头上,回到舱里他仍然想打老张一顿,而老张此时也没了之前的嚣张,很无奈地对王叔说你打吧,打吧,我绝对不还手。看到老张现在这个囧样,我心想他真是活该,以为自己是老船员了就可以随便欺负人了,自己没那个本事还想学人家仗势欺人,结果最后把人家惹毛了最后有他好受的,真是狐假虎威啊。

王叔把老张的衣服摔在了地上,正准备收拾老张了,我一看形势不好,赶忙从床上坐起来,跑到他俩中间去当劝架人。因为我们那的空间本来就不大,容纳三个人之后基本上就满了,虽然我也很想揍老张一顿,但如果他俩真的打起来的话我也一定会受到殃及的,虽说我不害怕打架什么的,但以我当时半死不活的状况受殃及时自身难保都困难。

还好,在我的极力劝说下王叔渐渐地冷静了下来,最后放过了老张一码。老张免了一顿挨揍,可能当时挺感激我的,对我说话的态度瞬时就温和了,还破天荒地拿了一个橘子给我吃,说什么晕船要多吃水果,吃水果可以压一压。我半信半疑地接过橘子然后剥开来吃了一口,我操,那橘子太酸了,本来我吐完后口里、喉咙里就残留一些胃酸,这下好,突然吃了口这么酸的橘子,顿时我的喉咙被酸刺激的就像燃烧了一样,我赶忙放下橘子拿出水来喝水漱口。老张见我不吃了,就一个劲地让我吃,我摇着头痛苦地对他说不行了,太酸了,等以后再吃吧。说完后我就又倒头睡去了,不再去理会他们了,而他俩也都各自睡觉去了。

刚躺下我心想这刚来第一天我就充当了回劝架的角色,这以后的日子该怎么过啊?妈的,这船上的人果然跟陆地上的不同啊。不过总算是熬过了这漫长的一天,可以安心地睡个晚觉了,唉,不容易的一天啊。

2012年10月24日,由于我对船上的工作流程还是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所以不知道啥时会响铃,响铃后应该做什么。也为了节省时间,所以我睡觉的时候是穿着衣袜睡的,这样响铃后我直接起身穿鞋子上去就行了,而不必再像王叔跟老张那样先穿衣袜了。我还在梦乡里的时候,传来了一阵急促的铃声把我们都吵醒了,三更半夜的被吵醒的滋味真是一点都不好受。但是没有办法,我们都起身穿好然后上到了船面上去。我见大家都穿上了雨衣,也就把自己的雨衣穿上了。装备好之后我们都来到了甲板上,一到甲板上本来还睡眼惺忪的样子,被海风一吹顿时就清醒了许多。

现在海上起了风,有了大波浪,只见船在风浪中摇曳着,晃荡着。而我也只能死死地把住一切能让我把住的东西来保持自己的平衡。这回除了船长船上的其他七个人都全副武装地出来了,我不知道这么兴师动众地到底要干什么,而当时每个人都在紧张中我也没心情来问个明白。正当我把着铁柱站在甲板上不知所措的时候,韩叔过来说让我跟着他就行了。韩叔让我站在船边上,我背靠在船舷上,一只手把着船舷,一只手拿着韩叔给我的一只铁钩子,好让我扒钢丝绳用的。

我莫名其妙地站在那里,这时船长从驾驶室里探出头来对韩叔说让他回屋里拿件救生衣给我穿上。在船上,所有的人都得听船长的,既然船长都发话了,韩叔只好回屋去拿了件救生衣出来,然后过来亲自给我穿上了,穿完后还说我小子有福气啊,连他儿子他都没给穿过衣服。这时,水手成子就开玩笑地说我的待遇多好啊,上船还有黄马褂穿,他们都没得穿。我听后也只能苦笑一声了,因为我的心里很纳闷也很郁闷。我知道船长让我穿上救生衣是因为风浪太大考虑到我的安全问题,但是令我纳闷的是,我对接下来即将发生的事情还一头雾水,全船八个人只有我一个人穿上了救生衣,给我的感觉是似乎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是我一定会掉到大海里去。

我很无辜地看着大家,而他们则都在抽着烟似焦急又好像不紧不慢地等待着什么。我不在去多想什么,心想那就听天由命吧,如果接下来所发生的事情真的是我一个人掉到大海里去,我也没什么好怕的,因为我自己会游泳,至少掉下去不会被马上淹死,况且我还被穿上了救生衣。我敢上船面对这大风大浪,我敢在船上、在甲板上站着、晃悠着走来走去的一个最重要的原因就是我会游泳,我对自己有信心,所以我才会不害怕,更不害怕不小心掉到海里去。假若我不会游泳,我想打死我也不敢踏上这船上来的,更别说还要在晃着的船上、在风浪中走来走去了。

莫名的等待终于换来了结果,船尾上一阵骚动之后,机械师大车叔启动了大转轮的按钮,紧接着原来在船面上的钢丝绳紧紧地崩了起来,不停地向船头的车子送去,而韩叔就站在车子旁准备到时候闸死车子。韩叔让我拿着大铁钩子去钩那钢丝绳,我照做了才发现原来是那样地吃力,我单手拿着大铁钩子不住地钩着正在极速传输的钢丝绳,有好几次我手中的大铁钩子都差点被钢丝绳的弹力给弹飞了,真的好费力,好难坚持住啊。

但是我又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咬牙坚持了,心里只在盼望着赶快结束吧,快坚持不住了。还好,一会后钢丝绳传送完了,后面紧接着是大粗绳子。韩叔让我把大铁钩子丢掉然后用手去拉大粗绳子,没有办法我只能照做。这期间我被那大粗绳子猛然间的收张力打了好几下,打得手跟胳膊都生疼了。最后所有的钢丝绳跟大粗绳子都传送完了后,韩叔闸死了车子,撬下了钢丝绳,然后让我向船尾跑去。

大幅跟水手成子在船尾那里准备拉网,我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能干什么,就找了个安全的地方静静地看着他们。从船尾拉上的渔网把浮漂分开后最后调到船头那的甲板上去,之后所有人都去到了甲板上,我仍然是在远远地看着。

我站在屋外旁看着大车叔在配合着他们用钢丝绳拉转轮,他们手忙脚乱地忙活了一阵后,就听到了一种非常恐怖的声音。我刚开始还不知道那是利用杠杆拉起渔网时机器的摩擦声,然后我看到了被拉上来的渔网,仍然伴随着那令人恐怖的声音,我以为是渔网里打到了什么会叫的生物,我甚至还以为那是水鬼的叫声,或是大海的哭声,总之那声音太难听,太刺耳也太恐怖了。而船长也正趴在窗户上歇斯底里地骂着,叫着,喊着,我听不懂他具体在喊什么,只知道他在歇斯底里。

最后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几吨重的大渔网给拉了上来,把鱼倒出来后整整倒满了半个甲板,我远远地望去,发现满满的全是手指长短的小鱼,我还以为会打到一网大鱼呢,没想到全是些小鱼。我也小心地走到了甲板上,站在那里看着他们手忙脚乱,我此时被晃得晕船得严重,正好也没人招呼我干活,于是我就决定回屋里去休息,我在这实在是坚持不下去了。

我刚回到屋里,就又开始吐了起来,这回胃里已经没有任何东西了,吐了半天也全都是一些苦水,最后弄的嘴里喉咙里又很难受,吐完后还是会感觉比较好点了。于是我脱掉救生衣跟雨衣雨裤,心想去他妈的吧,我不干了,老子再这样下去就没命了,出这趟海真是太不值了,然后就颤颤悠悠地回到底舱里睡觉去了。回去后看了下时间才凌晨的1点40多,心想折腾了这么长时间还不到两点钟,那我们是几点被叫醒的啊,大半夜的还让不让人活了?于是我就什么也不管地倒头睡觉,爱谁谁来我都不想再理会。

我躺在床上,船晃悠的厉害,我也跟着被晃得很痛苦。我的胃里很难受,不仅没有东西吃,还在被胃酸腐蚀着,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痛苦过。要是以前在陆地上生个病什么的,还会有人照顾的,就算没人照顾,至少大家都生活在陆地上想要什么就有什么,想吃点什么也可以买点什么,只是会觉得不舒服而已,而不会像现在这样觉得很痛苦,简直是痛不欲生了。因为这是在海上,在船上,没有人会照顾你,没有人会管你的死活,更况且现在大家都在忙着收鱼,谁还会顾得上我呢?在船上没有药,没有商店,没有生病时想要吃的东西,没有可以缓解我痛苦的一切,更没有我想要的一切,我只能自生自灭了,或者说是躺着等死了,因为我无能为力。也许是太过痛苦了,最后我连思考的能力都没有了,我不知道是自己睡了过去还是直接就是昏死了过去,我只知道那一段时间,我的记忆开始出现空白,一段好长的记忆空白...

当我再次记忆清晰的时候,仍然是我听到他们在说开饭了,然后我费力地抬起头来眯着眼睛看着他们,同样是老张在招呼我起来吃饭,我痛苦地摇摇头之后就又睡了过去。可能睡到10点多钟的时候,我从床上爬了起来,我双手攀爬木梯的时候感觉自己的胃饿的都已经前壁贴着后壁了,完全瘪了起来。我知道如果我再不吃东西的话我就会被饿死的,但是对于船上的东西我是一点也吃不下去。

我刚爬到船面上去正好看到韩叔在厨房准备做饭,韩叔见到我后就冲我笑了,问我怎么样了,我说还是晕船,吃不下东西还老吐。韩叔笑着说没事,晕个两三天就好了。我无力地对韩叔摇摇头,韩叔问我中午想吃什么,我本来想说什么也吃不下的,但是我忽然又想起了曾看到过王叔在吃饭时拿着个八宝粥的瓶子在喝酒,于是我想起了我现在想吃什么了,我就问韩叔有粥吗?韩叔问什么粥,我说就是大米粥就行。韩叔告诉我说今早上就熬的大米粥,问我没喝吗?我摇着头很遗憾地说今早上我没吃饭。于是韩叔说行,等中午他再给我熬点粥喝。我谢过韩叔后就又下到舱里继续睡觉去了。

中午饭我如愿以偿地喝上了大米粥,终于缓解了我早就饿瘪了的胃的饥饿感。喝完粥后我感觉舒服多了,但是我的身体还是很虚弱。我扶着门框走到屋外,放眼望去,除了一眼望不到头的大海还是一眼望不到头的大海,空荡荡的一片海面,显得很冷清孤寂,周围除了我们的头船再没有别的船了,这景象正好适合现在孤单落魄的我。

望着那海面,波浪不断地冲到船面上来,我站在屋外,背靠着屋子撒尿,我本以为我不用用手扶着船就可以站稳,可没想到一个浪打过来,船就猛地晃了一下,我没站稳差点冲到海里面去,幸好被半米高的船舷给挡住了。我匆匆撒完尿后还是选择回去睡觉休息了,因为我想这趟海我可能要这样一直躺着回去了,又或许我挨不到回去的时候,就永远地留在海上了,就永远地回不去了。

晚饭的时候我以为韩叔还会为我熬粥喝,就满怀希望地爬上去看了看,厨房里面没有,韩叔他们正在他们的屋里吃饭,我问韩叔有粥吗?韩叔说因为倒不出锅来所以晚上就没熬,我只好失望地回到底舱里继续睡我的觉了。晚上的时候又响了几遍铃,我没有像以前那样起身上去,而是继续躺在了床上。

深夜,不知道是我自己睡醒了还是饿醒了,反正我是醒了,清醒地恢复了意识,但是随之而来的就是胃的酸痛。底舱里这时只有我自己一个人,我在痛苦地低声**着,但是海浪还是毫不留情地拍打着我们的船,我更是在床上被晃得难受。但是我的**丝毫没有起到一点作用,该难受的地方依然难受,舱里没有人,便没有人会听到我的**。我感觉到自己不行了,是真的不行了,我看不到生还的希望了,我开始害怕了,开始后悔了。虽然这么多年来我未曾后悔过什么,但是这次踏上这艘船我是真的后悔了,彻彻底底地后悔了。我曾给过自己一万个坚持的理由,但是全部都被一个不争的事实给击溃了,那就是我现在晕船,不但吃不下东西去还一直在吐。这样下去,在陆地上人不吃饭最多还可以撑一个周,但这是在海上、在船上,我想用不了两天我就会玩完了。况且以我现在的情况我害怕一旦我睡过去了就再也醒不来了。我终于明白了,有些东西、有些事情不是只是靠着简单地坚持就可以了。有很多事情你再坚强,你再坚持也是没有用的,你都会败给一个你不想承认的理由。

我在痛苦着,我在**着,我在后悔着,可是现在说什么也已经晚了,既然已经踏上了这条贼船,我是不可能下去了。我想不明白为什么老是把自己往死里整,在陆地上活得好好的干嘛偏要来航海呢?就是为了体验不同的人生,体验另一番生活。可是这一次倒好,现在根本就没心情去体验,弄不好真的还要搭上自己的生命。

我是多么地希望我当时不曾冲动过,我脑子没有热的那么快,说想当船员就真的上船当起了船员。我是多么地希望我当时能冷静一下,能听韩哥的话,不来当船员,我是多么地希望我现在仍然站在陆地上。我是真的后悔了,这就是后悔的滋味,我想,如果有当时,我一定不会选择踏上这条船,打死我也要留在陆地上。

但是那些如果,那些当时,全部都已经不可能了。因为我已经上了船,已经快把自己给整死了。如果说这是在陆地上,你不喜欢某个地方你马上就可以离开。但是这是在海上,在船上,我已经上了船,就是我再不喜欢这个地方,再想马上离开,我也哪里都去不了了,除了这艘百米多长的大渔船之外我哪里也去不了。船外就是茫茫的大海,在海上不像在陆地上,你能够脚踏实地地踩着走路,在海上,除了船能踩着,大海里你只能飘着,然后是沉下去,最后再是飘上来。在陆地上我的身手再好,我的本领再大,可是到了海上,到了船上我都无能为力了,连站都站不稳,更别说流畅地走路了。

之前对于这次航海我是又兴奋又期待,我的热情绝对就像那冬天里的一把火。可是现在我之前的那些情感全部都没有了,一丝一点都没有了,取而代之的全部都是深深地悔意。什么碧海蓝天,什么海鸥飞翔,什么良辰美景,什么夕阳余晖,都他妈的统统见鬼去吧。我所能看到的除了无边无际的大海还是空旷无垠的大海,除了我们的头船,连条其它的船都没看到。就是在海上真的有那些景色,我现在也没心情看了。我现在只想回家,回到陆地上去。上船前,我本来还想学着《泰坦尼克号》里的杰克跟露丝那样站在船头上自由地飞翔一番,可是现在对于我来说这只能是一个幻想了。

胃的酸痛感占据了我的整个内心,随之而来的就是深深的恐惧,对于死亡的恐惧,我真的没打算能够活着回去,因为今天才是第二天,而我们的船还要再在海上漂七八天才能够回去。渐渐地我的脑海里开始闪现出爸爸妈妈的画面,全部都是我小时候跟他们在一起的场景,我紧紧地抱着他们的场景。

我不由地想起,随着我的渐渐长大我就再也没有抱过他们,我已经有十多年没有抱过我的爸爸妈妈了。我不知道为什么当时在陆地上不会有这种感情,现在我生命垂危时,我直面死亡时,脑海里竟然全部都是小时候抱着他们的画面。可能这就是所说的生在福中不知福了吧,整天在一起的时候什么都不懂得珍惜,什么都不懂的体会,甚至还会跟他们吵嘴。但等到真的要失去了的时候,等到真的没机会了的时候,就会开始后悔莫及,悔不该当初生在福中不知福啊。我好后悔啊,我想如果我这次真的能够活着回去,我一定回家就紧紧地抱着我的爸爸妈妈,好好地抱着他们,对他们说声对不起,对他们说声你们辛苦了,对他们说声我爱你们。如果有如果,我一定要这样做...

这样躺着,想着,我多么想自己现在就在爸爸妈妈的身边,未曾离开过。想着想着,我就突然想哭了,但是我却流不出眼泪,我的嘴里不停地默念着“妈妈,妈妈...”,都说母子连心,我想我的妈妈现在在家里做梦一定会梦到我的吧,梦到她可怜的儿子现在马上就要死去了,我想她该是多么地担心啊。海上又没有信号,她想打电话联系我都没有办法,她该多么地着急啊。

想着想着,我陷入了深深的自责之中,我悔恨自己当初为什么非要踏上这条船,踏上一条不归路?可世上没有卖后悔药的,如果有的话,我希望买一万粒,只要吃了后能让我不后悔,能让我在当时果断地选择留在陆地上。上船容易下船难,只要船不靠岸,我就没法下船,除非我能够变成一条鱼,跳入大海游回岸边,再变成人的样子。或者说我希望自己变成一条美人鱼,这样就可以马上离开这艘船了。但是我变不成鱼,更变不成美人鱼,我还是一个弱小的人类,一个无力的人类,一个躺在船上等死的人类。

我甚至还想到了直升飞机,我想所有的交通工具就差飞机我没有坐过了。海上虽然没有信号,但是求救电话总是还能够打通的吧,这样我还能免费乘坐一回直升飞机,这样就能把所有的交通工具坐个大满贯。我真的很想打一个电话试一下,但是我又不知道现在的方位,最终还是没有去动手机。看来我是真的只能躺着等死了,现在在船上面对死亡的时候我特希望自己下辈子变成一条鱼,这样就可以在大海里自由地翱翔了。这晚我想了很多,回忆了很多的过往,往事历历在目,就像未曾离去过一样。我知道我可能熬不过明天了,但是我又不甘心,我希望自己能熬过去,能熬到第二天,能再看一眼第二天的太阳,我希望自己能够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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