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我们比平时早一个小时出发,走了一段时间刚好碰见一家加油站。进去接水,出来时正好下起倾盆大雨。我们不得不感慨每次下大雨的时候都是在加油站里接水,才免得沦为落汤鸡。
大雨一直下了一个多小时,我们被困在加油站走不了,四周刮来凉风习习。小河南冻的有些瑟瑟发抖,它妈妈把它抱在怀里轻轻抚摸。小河南困了,我们也困了,坐在一根围栏上小睡了一会儿。
雨快停的时候,我们穿好雨衣,继续赶路,为了防止小河南淋雨,我们把它的车筐也用塑料袋全部武装起来。
到达郑州的时候,我们在路旁休息问路,大飞跟一家洗车公司的老板娘聊起来。当时他们正在外面吃午饭,老板娘把两个圆饼递给大飞,让我们路上带着吃,还让我们到她里面去接水喝。
当时的第一反应就是:是谁说的河南人很凶的,人家河南人这不也很好的嘛。
大婶递过来的两个圆饼,把媛媛跟大飞一时感动的不知所措。在这种情况下,别说是两个圆饼了,就是一杯水也能让我们感动到心窝子里。
河南这面的路很不好,无论好路坏路,总是伴随着漫天尘土。下午,媛媛的车子再次没气,车后胎已经晒的,磨损的不行。媛媛伤心到了极点,说大不了她坐车回家,让我们自己去。
媛媛说的是伤心的气话,她比我们更想骑到西安。可是,现在光她自己想骑有什么用,车子这样不给力,而且很少有能换这种车胎的地方。
我们都不想放弃,围着郑州市里跑了两家修车的地方,无可奈何地换了后车胎,我们所担心的是新换的车胎没几天也就牺牲了。
这几天我们每天走的路都不多,大部分时间都用来处理一些突发状况。这无疑在很大程度上消磨了我们的志气。每当车子出现问题的时候,我们就开始考虑到底要走到哪里?要不要在下一站有火车的地方就把车子发回去。
换好车胎,我们一直骑到晚上八九点钟。河南这面的路况实在是太差,到现在我们已被尘土飞扬得蓬头垢面,再加上出的一身汗,黏在一起很不舒服。
媛媛想要找一家旅馆住下,主要目的就是为了能洗个澡。但是这个地方还真邪乎了,晚上夜市人来人往的很热闹,看起来挺繁华的一个小村子的,竟然连一家旅馆都没有。
没有旅馆,不能洗澡,让媛媛感到很崩溃,心情直线下滑,连吃饭的心情都没有。守着满街的小吃,也不再有心情品尝。我跟大飞还有食欲,媛媛不吃,一个人抱着小河南坐在板凳上发呆。
吃完饭,我们去找地方搭帐篷,大飞忽然发现她的车后胎没了气,估计是扎胎了。只能先打点儿气,骑到一个天桥上,等明早上再补。今晚我们要在天桥上露营,周围环境比较好,最主要的是这里晚上风大,凉快。
搭好帐篷,小河南跟着我去撒尿,我走在前面,它在后面屁颠屁颠地跟着。我撒尿的时候,它蹲在一旁等着,撒完尿它又跟着我屁颠屁颠地回去。
小河南它妈妈怕小河南不懂事,晚上从天桥上掉下去,非要我晚上搂着它睡觉。我也很担心,于是今晚上,小河南就得跟我一个被窝睡觉了。
它似乎很懂事的样子,见我躺下,枕在用被子叠成的枕头上,也爬过来,趴在一旁,把小脑袋搁在被子上,就开始呼呼地睡起来。
晚上一觉醒来,小河南已经换了位置,趴在我旁边的腰包上睡得正酣。小河南跟小孩子一样,从下午到晚上就开始一直睡,等到天刚亮的时候,就来精神了。一会儿跑到我脸上,用舌头舔我的脸,一会儿跑到我脚边,用舌头舔我的脚。这时候,我都还睡得朦朦胧胧,对它喊一声:
“别闹,趴着睡觉去!”
然后爬起来把它丢在一个角落,继续倒头大睡。没一会儿小河南又爬到我身上,继续用舌头舔我的脸...
最后被它折腾的实在没有睡意,就爬起来把它丢到帐篷外面。大飞已经起床,它就跟着大飞跑来跑去,欢快的样子,一蹦跶一蹦跶的。
我出去后仍然带它去昨晚上的地方撒尿,还是我在前面大步走着,它在后面一蹦跶一蹦跶地跟着。我撒尿,它等着;我回来,它跟着。
收拾好行李,给大飞的车子补胎。乖乖,才发现大飞的车后胎扎了一根细铁丝,气往外漏的“滋滋”的。麻利地补好,打上气,高调地向洛阳出发。
骑了不到一个小时,大飞的后胎又漏没了气。以为又扎胎了,卸开一看,原来是刚才补的地方补偏了,补丁边缘刚好盖在铁丝眼儿上。于是又重新补一遍,这回用补丁的中间狠狠把铁丝眼儿补住了。
我们刚跨上后座要走,媛媛的车子又扎胎了。我靠,这是昨晚上刚换的崭新的内外胎,才骑了这么点儿路就被扎了,我们是不是倒霉到家了?
新换的车胎的充气嘴跟我们的打气筒配不上,没法打气,就没法补胎,更没法再骑。抱着希望到修汽车的那里看看,人家充气的管子更粗,根本对不上。
我们现在所处的位置在远离郑州的郊外,离下一个城市洛阳更远。大有一种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感觉。我们决定带着车子去搭大货车到洛阳,把车子发回去,再搭车出发。
在加油站休息的时候,媛媛有些失落,她本想一直骑到西安的,现在连洛阳都到不了了。她抱着小河南伤心地对它说:
“出发前,姐跟同事们说二十天就能骑到新疆,让他们等着姐的好消息。这下完了,姐吹牛吹大发了。”
小河南听完,眨巴下没睡醒的小眼睛,还带着双眼皮儿,又埋下头在媛媛的怀里睡着了。
根据我以前搭车的经验,我们推着车子上到高速收费站口。在那里观望一阵,人家出入车的速度太快,根本来不及我们啰嗦,看来在这里搭车是行不通了。
我口渴去旁边的警亭接水喝,被人家询问,说我们自行车不能上到高速上来,命令我们赶快离开,我们三个又推着车子从反方向下去。
媛媛的车子没气不能骑,我跟大飞的车子都能骑。媛媛见我们跟她一起在太阳底下走,太辛苦,让我跟大飞先骑下去,找个阴凉地儿等着她就行。
我不放心她,要跟着她一块儿走,或者换了车子,让她骑下去,我推着下去。她死活不同意,我被她埋怨一顿后,只能听她的先骑下去等着。
下去后,仍是搭车无望,只好去前面的一个村子找修车子的地方。第一家修不了,第二家大爷很能宰人。
刚开始说补个胎三块钱,卸开后却说补个胎要五块钱。大爷吊儿郎当地给补了补,同样是没抱多少希望,但还是给补好了。
我就纳闷了,我们很认真地补了又补,都没补好,先后给媛媛补胎的两位师傅,看上去都很不靠谱的样子,却轻而易举地就补好了。真是奇了怪了。
大爷的打气筒正好配媛媛的车胎,我们想买大爷一个出气嘴。大爷要我们十块钱,我操,天价啊。一个打气筒才十二块钱,你一个出气嘴就卖十块啊。果断鄙视大爷一把,然后离开。
车子修整好,我们也重新有了信心,还是决定不管怎样,一定要骑到西安。
下午再次碰见山路,而且看到了比较漂亮的风景。心情那个好啊,车子也就骑得飞快,而且漫不经心的。
我骑车接电话后,戴手套的时候,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在我后面正紧跟着一辆面包车。那一瞬间,司机师傅一个急刹,我印象中,车是很急剧地被刹住,然后猛顿一下。
车上有一家人,还有一个婴儿,小孩吓得哇哇大哭,大人气得追上我,让我停车。我下车被他们狠狠骂一顿,我一个劲儿地道歉,媛媛也帮我一起道歉。大人又气又心疼孩子,又骂了我好一阵儿才肯离开。
那一瞬间,我突然被他们骂醒了。这段时间骑车确实骑得很不好,这次司机师傅技术好,大家都没事儿,但是下一次就没有这么幸运了。只有好好地骑车,才能好好地活着。
晚上我们在旅馆里能洗澡,能洗衣服,还能用煤气灶做饭吃。大飞给我们煮的方便面,再吃点儿馒头咸菜,吃得很满足的样子。
小河南很通人性,刚开始把它自己放在地上,大飞跟媛媛躺在床上。它就又蹦又叫地想要到床上去,两只前脚搭在床上,够不到床沿就拼命地挠着。
后来把它抱到椅子上,没多久它自己就从椅子蹦到床上。床上好啊,有凉席,很凉快。小河南趴在凉席上,前脚向前伸直,后脚向后拉直,把整个肚皮跟下巴都贴在凉席上,自顾自地睡觉,一点儿小狗的样子都没有。
我们吃饭的时候谈论它,它绝对能听明白,伸一伸懒腰,轻轻抬起眼皮撇我们一眼,调个头又继续睡去。
第二天早上,天很热,我们还没出发就已经出了一身汗。
今天要走的仍然是山路。大飞上坡骑得太急,加上天气太热,开始恶心呕吐。上坡太费体力,我们就下来推着车子一步一步地往上爬。
这里旱情相当严重,当地人都把水贮藏在自己挖的水池或者自己做的铁皮池子里。我们一路上厕所接的自来水都喝过,真的是渴极了,只要是能喝的水,就咕嘟咕嘟地往下灌,喝进肚子里的都是好水。
我们在加油站接不到大桶水,甚至连自来水都接不到,就直接拿瓶子伸进他们盛水的铁皮箱里灌满水,然后直接大口大口地往下喝。
大飞的状况没有好转,估计是已经中暑,浑身没有力气。我们停下来休息,大飞现在只对老冰棍有胃口。
媛媛去买来几支老冰棍,大飞坐在地上,吃完一支,接着又吃一支。媛媛又去买来几支,大飞一支接一支地吃着,吃完后能感觉舒服一点儿。
中午,四十度的热度,我们已经热得没法呼吸。停在路旁的一颗大树下,虽然有大树遮阴,但还是炙烤的浑身难受。
大飞直接躺在地上睡着了,我跟媛媛拿出垫子,把大飞叫起来吃点儿东西。吃完后就在树荫下休息一会儿。
小河南也热得爬出来,在我们周围爬来爬去,伸个小舌头,“嗷嗷”直叫。天太热,人很快就容易睡过去。
我印象中,见到小河南最后一眼是它热得跑到马路边上,焦躁地等待着。我怕它跑到马路上去,就把它抱在我身体内侧,记得当时它也趴在我的身旁睡着了。
我迷糊了一阵,被歹毒的太阳晒得都懒得动一下身子。我以为小河南还在我身旁睡着,也没去看它。
忽然,大飞坐起身问道:
“小河南呢?”
我坐起身,刚想说这不在这嘛。转过头去一看,竟然空空的什么都没有。
我一下子急了,站起身沿路边的草丛去找小河南,媛媛也醒来,沿着马路周围呼喊,寻找,但是都没有小河南的影子。
我又跑到马路对面去找,骑车往前跑到下一个路口找,都没有找到。大家的心情都很失落,谁也不知道小河南去了什么地方,或被什么人带走了。
我们又在周围草丛中仔细搜寻一遍,还是没有找到,最后也只能放弃。
大飞和媛媛说小河南被好心人带走享清福去了,毕竟它这些天跟着我们受尽了委屈。
我还是担心它自己跑到什么地方去,会不会被歹毒的太阳给活活晒死。
丢失了小河南,我们也没心情继续赶路。加上天这么热,我们决定一直休息到凉快一些再上路。并且,我们做了一个最终的决定,到达洛阳后,就把车子发回去。
晚上,我们到达洛阳,路经关林火车站,骑到那里才被告知这里不能托运行李。我们就在火车站附近的草坪上搭帐篷过了一夜,准备第二天再去洛阳火车站。
晚上睡觉时,我告诉她俩我可能最远只能到达西安了。我知道我说出这话很对不起她们,信誓旦旦地把她两个坑出来,好风景还没见到就要提前结束了。
前几天,打电话跟家里联系,就一直催我快点儿回家,家里的局面已经乱的一团糟。我没对她俩说,一直都在想办法解决问题。
但是到昨天晚上,所有的办法都已经解决不了问题,只能我亲自回去。于是我跟家里说再有个两三天就能回去,跟大飞和媛媛说我可能最远只能到达西安了。
晚上又跟家里联系一下,这回心彻底走不动了,一旦有了牵挂就会不自由,一旦不自由,就失去了出行的意义。
于是我决定新疆行到此暂且结束,第二天我就得坐火车回家。媛媛跟大飞假期还没有结束,不想回家得太早,于是决定坐火车去云南玩两天。
在火车站候车的时候,我们还有说有笑的,一点儿要分别的感觉都没有。我的车比她俩的早一个小时,我去检票时,她俩就上到二楼去候车。
我独自站在人群中,回头望望再也见不到媛媛跟大飞,心里马上就失落的特不是滋味。我站在那里犹豫了好长一段时间,也没有勇气跑上去找她俩。最终还是跟着检票的队伍踏上了回家的列车。
火车开动后,我站在走廊里,强忍着还是不自觉地泪流满面,大滴的眼泪像线珠子一样吧嗒吧嗒地往下掉,鼻涕也情不自禁地往下流。
我像个神经病似的守着一火车的人独自流眼泪,停不下来,即使我有意控制也还是停不下来,一直流了一个小时,没了眼泪才打住。
我这才知道我是有多么地舍不得分离,我是有多习惯跟她们在一起。见不到她们,见不到媛媛,我是有多么地想念,多么地痛苦。
2014年7月30日,我,媛媛,大飞,还有三辆自行车,唯独少了小河南,我们齐聚在大飞家里。
她俩是昨天下午就到家的,到家后大飞给我发短信:
“报告队长,全队队员两名,实到两名,请假零名。报告完毕,请指示。”
我给她回道:
“好的,收到。好好休息。”
然后我连夜赶到大飞家,去的时候媛媛跟大飞骑车在外面列队迎接。
晚上,大飞整了一桌子酒菜,我们大吃大喝庆祝她俩顺利归来。
睡觉时,我们回首这些天,一路上该经历的都经历了,该遇见的都遇见了,该感动的也都感动了。
连续十天风餐露宿,流浪街头。这样的日子或许一辈子没有几天,一路上始终能够相互陪伴真的非常美好,非常珍惜。
她俩说比起这几天所吃的苦,宁愿多走几天路,少吃一些苦。
其实,我们一路上所遭遇的那么多,比起所换回的成长经历,也算超值了。
每一个故事都会有它的必经之路,或许这就是我们故事的必经之路。只是还是会遗憾还未到达就提前结束了的新疆行。
2014年7月30日,我们没有到达新疆,没有上面所发生的一切。而是,我们回到了老家,日子终归是要回归到平淡中的。平淡的生活,不再流浪。有家,有家人,有热乎饭,有睡觉的地方。
2014年7月30日,这还是一个离别的日子。我早上要早早赶回家,临走前,大飞把媛媛拉起来,一起出去送我。临走时,憋着一些话也没机会说出口,还是等日后吧,来日方长,后会有期。
至此,三个人的新疆行匆匆地画上了句号。不对,还没有到达新疆,还没有一个结局,不能够加一个句号。那就暂且改成一个逗号,欠下的路,留下的故事,我一定都给你们补上。
我要给所有的故事都加一个圆满的结局。
再加一句:
“媛媛,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