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气盟中靠着中央地域的一间书房中,气氛显得很是沉默,只有茶杯放在桌子上响起的声音回响在客厅中。
白玉景勾结青天会的事情已经暴露,在这间房间中坐着的所有人都已经清楚。
白玉景也在这里,坐在刘飞鱼的身边。
刘飞鱼已经不在管正气盟的事情,他已把所有的一切全部放手,让白玉景去做。
他这样做,果然已看到效果,只是刚刚坐上少盟主之位,白玉景便已经让天涯海角非常难受。
虽然不清楚白玉景如何做到,但刘飞鱼并没有去问。
可是现在,白玉景既然勾结青天会,他这个盟主说什么也要出来。
他转头看着白玉景,脸上那沉默的表情忽然笑了,哈哈大笑。
顿时间,整间书房都充满了笑声。
刘飞鱼在笑,天池在笑,所有人都在笑。
天小小等人的笑容中还带着敬佩。
天池更是大喝道;“白玉景啊白玉景,你果然比任何人都适合这个位子,我已经看到。”
白玉景摇头一笑,谦虚道;“一切都是为了正气盟,一切都是为了江湖。”
天池道;“好好好。”
他眼中的笑意更多。
他对白玉景也越来越加敬佩。
刘飞鱼也欣慰道;“你做的很不错,比我要好。”
白玉景谦虚起来,整张脸又充满了凝重,道;“敌人虽然没有想到我们用这一手,但我们也有一个难题。”
刘飞鱼点头道;“你与青天会联盟之事,如果你不提,我们这些人绝不可能知道,即便是现在正气盟中除了这间房间中的人,也没有任何一个人知道。“
白玉景皱眉道;“所以这才是我们的难题。”
房间又陷入了沉默,静寂的无声。
既然除了他们这些人之外,所有人都不清楚白玉景和黑衣人联盟,那么是谁让他们现在知道了呢?
青天会?
他们不是傻子,一定不会说。
既然知道的人都没有可疑,那么内鬼在这间房间中?
刘飞鱼道;“我们不要多疑,这房间中的人要是有着内鬼,正气盟早已经玩完了,所以我们一定要同心协力,不要中了敌人的圈套,让我们自己怀疑自己人。”
天池点头道;“如果我们开始怀疑这房间中的人,那么我们又怎么能同心协力?”
他又看着白玉景,皱眉道;“玉京,你确定你只告诉了我们这些人?”
白玉景想了很久,道;“我确定。”
他也疑惑起来,接着道;“在我与黑衣人结盟之后,便暗地里告诉了你们,因为我怕会被内鬼发现。我之所以怀疑正气盟有着内鬼,因为…………”
他忽然不在说,人们看着他。
他重重的道;“正气盟不是第一次决定打击天涯海角,可是每一次天涯海角都能巧妙的避开。”
玄妙松开的眉头又皱了起来,道;“的确,我还记得有一次我们提前得知天涯海角三位护法在边外聚集,那一次因为是我带人去的,所以我记得很清楚,我们到了的时候,三大护法忽然消失。当初虽然怀疑内鬼,但要是有内鬼,敌人何不把我们包围?现在想来,听你这么一说,的确的确。这个内鬼非常聪明。”
天池插嘴道;“那么这个内鬼是谁?”
白玉景道;“我只是怀疑,我也不清楚正气盟到底有没有内鬼,所以这一次青天会来找我,我脑中忽然有了一个方法,这方法果然很灵,现在我很确认正气盟有着内鬼,除非……”
他眉头也皱了起来,接着道;“除非青天会自己把我和他们的联盟说出来。”
刘飞鱼道;“但他们不傻,他们还没有杀了天池兄,还没有得到好处,怎么会泄露秘密。”
他又注意到众人眼中的变化,接着道;“既然确认内鬼的存在,我们又一时找不到,今后一些事情除了这房间中的人,任何人不得对外说。另外,我们眼前最重要的事情是两件事情。其一;这个内鬼是天涯海角还是其余势力的。其二;明天白玉景就要带着天池兄见青天会。“
天池冷笑道;“那将是青天会永远的噩梦。”
白玉景看了看天池,也笑了起来道;“只怪他们太聪明,也把我想的太简单。”
是的,青天会的确把白玉景想的太简单。
白玉景的确可以借青天会的手除掉妨碍他的人,但白玉景更可以用这件事情来赢得天池的信任。
世界上永远没有一条路是死路。
人也永远不会铺一条没有方向的路。
刘飞鱼已经知道白玉景成熟了,他道;“照你看来,这个内鬼是?”
白玉景道;“天涯海角。”
刘飞鱼道;“为什么不是别的势力,亦或者朝廷?”
白玉景道;“因为只可能是天涯海角。”
这个理由很好?
不好,一点也不好,但这个理由已经足够。
白玉景笑道;“但这也是我们的一条生路,我们可以借这个内鬼的口来让天涯海角犯下错误。”
他的双眼忽然冰冷,接着道;“那错误他们最好不要犯,不然我会让他们一次就够。”
房间也忽然冷了起来。
但这样的白玉景没有人能讨厌,至少这房间内的所有人都很希望拥有这样的盟主。
房间中的人已经走出,只剩下白玉景和刘飞鱼。
两个人在坐着,没有说话,却一点儿也不尴尬。
两个人的双眼也没有显出一丝的焦急,像是这样坐一辈子,也不会让两个人有所焦急。
刘飞鱼喝了口茶,缓缓道;“这天下终究是你的……”
他一句话只说了一段,忽然间,咳嗽起来,越演越烈,整个身体也随着咳嗽在抖动。
白玉景起身上前,刘飞鱼又对他摆了摆手,他着急的坐了下来,看着刘飞鱼咳嗽的声音越来越小,慢慢的盖上了茶杯。
他嘴角边还有着一抹血迹,用手擦了擦,他忽然笑了起来,笑中也带着一股虚弱,道;“你很奇怪?”
白玉景道;“养父你…………”
刘飞鱼打断道;“十年前灭天魔门并不是很容易,当初我中了天罡地煞掌最后一掌万物为阴阳,至今也没有好。”
他顿了顿,又接着道;“上次悠悠来袭,我大意之下,全然没有想到悠悠竟也会这掌法,被那一掌引起了体内的旧伤。”
他陷入了沉思,双眼盯着白玉景。
白玉景也忽然陷入了沉思,他在想那留下天罡地煞掌的黑衣人到底是悠悠还是他人?
他问道;“养父,天罡地煞掌真的无法破?”
刘飞鱼严肃道;“没有方法。”
他忽又笑了起来,接着道;“我听说最近江湖上出现的小太白庄易的剑如诗如幻,像是仙剑?”
白玉景点头道;“是的,他的剑很厉害。”
刘飞鱼道;“多厉害?”
白玉景皱眉道;“简直无法可破。”
刘飞鱼笑道;“一座山容纳不下两只老虎。”
白玉景道;“养父看,谁的胜率大?”
刘飞鱼道;“你很关心?”
白玉景点头。
刘飞鱼双眼陷入沉思,道;“你可记得上一次松风子的孙子刺上庄易,庄易明明已经回身,有时间挡住匕首,却没有挡住?”
白玉景点头道;“记得,不知养父是何意?”
刘飞鱼道;“也许是他不想挡,也许…………他更本就挡不住!”
挡不住?
败了天涯海角和七剑的庄易,竟挡不住一个小孩的匕首?
谁会相信呢?
白玉景信。
白玉景道;“请养父说明。”
刘飞鱼忽然叹息一声,才道;“学习剑法的人,从用剑开始,到学会剑法,到领悟剑法,到把剑法变成自己的手臂,直到彻底忘记剑法,只有忘记才能领悟才能顿悟,从而进入意境,成为一代宗师。”
他眉头越皱越紧,接着道;“庄易今天不过二十,但他的剑法却带着浑圆的意境。”
白玉景道;“难道他直接从意境入手?”
他忽然惊讶住。
学习剑法就如上学一样,没有人可以直接上大学,那样只会让这个人废了。
刘飞鱼没有回答,而是看着白玉景道;“你今后会如何做?”
这个问题并不是很好回答。
因为这个问题包含了太多的东西,没有什么答案能一下子回答怎么多的问题。
白玉景道;“我永远不会忘了江湖安宁。”
刘飞鱼道;“浩然正气盟呢?”
白玉景道;“我会做出我的选择,但正气盟需要我这种选择。”
刘飞鱼道;“什么样的选择?”
白玉景道;“我们的选择。”
他们的选择,便是年轻的选择。
刘飞鱼认真的看着白玉景,重重道;“你记住,我把一切都交给了你,你可以改变,但你一定要记住一句话‘浩然正气盟不能分裂’。”
白玉景道;“我记住了。”
刘飞鱼点头,道;“从这一刻开始,你所作出的决定我不会插手,你能靠的只是你自己,至于庄易的剑…………”
他看着白玉景,叹息从他的嘴中发出,低落的叹息,他接着道;“那一天我并不希望见到,但那一天如果真的到来,记住让庄易无法去想。”
无法去想。
没用想法的人,怎么可能作出一首首远古流传的人?
没用意境的庄易,怎么能再使出那种剑法?
白玉景点头。
刘飞鱼摆了摆手,看着白玉景走出了房间。
空荡荡的房间,他一生大部分时间都在这里度过,也许他也会在这里死去。
但他这一生已活的精彩,活的有了价值。
风在吹,吹动世间万物,吹在每一个还活着的人身上。
也吹动了这无人的森林。
无人的森林,忽然间鸟儿纷飞,飞出这里,离开这里。
人走入树林,三个人,一个黑衣人,一个背着剑的人,一个背着刀的人。
黑衣人望着天色,道;“明天这个时候便是天池到了的时候。”
真剑道;“我们的人已经埋伏在远处。”
怪剑道;“八十八位好手,不管下面发生什么事情,我们已经有了把握。”
黑衣人点头,看着这一片树林,又道;“听说七剑追杀凌山,便是在这里战斗的?”
真剑道;“是的,那一战不光流传在江湖,还被传的很精彩。”
怪刀道;“但今天过去以后,人们就会忘记那一战。”
黑衣人笑道;“哦,为何?”
真剑道;“因为人喜新厌旧。”
怪刀道;“因为我们将要在这里杀了天池。”
日挂空中,透过树林,照着三个人。
黑衣人看着身上被树枝剪碎的日光,道;“几乎所有人都已经认定我们是青天会。”
怪刀道;“我们也照着青天会的那一套去做。”
真剑道;“没有人会怀疑。”
黑衣人眼中忽然起了仇恨,一双眼里已被仇恨填满,道;“青天会当初之强大,绝无仅有,之庞大,像是天上的夜晚,笼罩整个江湖,所以没有人能不怕青天会卷土重来。我们用他们的身份,但我们也再给他们报仇,青天会是当初七大门派在龙女的指挥下联手灭绝,现在七大门派还剩下五大门派,组成了正气盟。正气盟是灭了天魔窟的仇人,所以我用青天会的身份,他们应该感谢我们。“
真剑道;“当然要感谢我们,我们可是无偿为他们报仇。”
怪剑道;“所以我们两个人用真剑和怪刀的身份也没有什么。”
黑衣人哼道;“我已经无法在隐藏心中压抑的仇恨,日夜的等待只是为了明天,先杀天池,再灭其余四大掌门。”
真剑道;“谁挡住我们,谁便是我们的仇人。”
黑衣人点头。
整个身体也已经浮现一种令人恐惧的气息。
仇恨,仇恨、仇恨,的确是人类最无法避过的一关。
有人为了它而活,有人为了它而生。
有的人为了它陷入疯狂。
他们就是最后一种人,疯狂的人。
因为他们更本就不必关心江湖如何,也不必关心自己的势力如何,他们要管的只是自己如何报仇。
只要能报仇,不论有什么样的损伤都足够。
夜更深。
夜空下的山石上,一块圆石上,凌山坐在上面,包扎着自己的伤口。
没有人给他疗伤,他一生受伤之后,都是他自己在疗伤。
冰凉的月光照着伤口,他的心却比月更冰凉。
他已败了来到中原后的第十位高手,他的名与姓在江湖中越来越大。
人们都在猜测他这个武痴最后要挑战的是谁。
或许是悠悠,也许是刘飞鱼。
他双手肘放在双腿上,双手交叉托着下巴,盯着远方。
远方的月下,出现一对双眼,绿油油的双眼。
是狼的双眼。
那狼忽然退走,远去。
它已知挑战这个人,死的会是自己。
他呢?
他忽然自语道;“你安排我在那个时候走入客栈,因为你已经知道白玉景绝对会结交我这种朋友。你又用别的身份去假装刺杀白玉景,还告诉我松风子等人埋伏的地点,因为你知道那时候白玉景已经到了。知道我杀松风子等人的原因,一定会把我当成朋友。你又安排一次次我和白玉景之间的友情,然后又斩断我的线,让我去挑战各路高手,直到刘飞鱼。这样做是为了什么?”
他顿住,双眼渐渐眯了起来,道;“最后一刀吗?”
他的人无情,刀更无情。
但那一刀必须要从有情到无情才能发出最霸道的光芒。
“父亲,我该如何做?”
夜无声,星空闪烁,是不是父亲已化为了星星,在回答他的问题?
孤独的黑暗中,他没有得到答案。
孤独的他,陷入了无法拔出的沉思。
他能不能完成这一次转变?
为了父亲的仇?
他呢?
月夜下,他不也是在沉思,不也是坐在石墩上。
酒被他握在手中,倒入嘴里,进入身体里。
庄易似乎不会醉了。
他看着远处的任天行等人,围在一圈,讨论什么。
他不管,也不问。
他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人人都以为他不知道要做什么,但他知道。
他喃喃道;“你们曾经说过,我们四个人还没有喝过酒,哪怕日月颠倒,天地崩塌,为了这一顿我们四个人之间的酒,我会努力。”
“凌山,我必须要了解那黑衣人是谁,必须也要知道你是谁。”
“白玉景,我一定让你请我喝酒。”
“水灵光,你管你是亦晓菲也好,还是水灵光,你要做的是等待,我一定会把一切变会原来。”
她已醉,醉倒在自己的床上,双眼里的泪快要流干了。
女人总是多情,女人总是多想。
她胡言乱语;“我没有错,我选择的是对的,这个世界不公,我一直都知道。”
“从我们四个人成为朋友到敌人的那一刻,我更加明白这个世界是错误的。”
“白玉景不要恨我,永远不要恨我,因为你也已经明白。”
白玉景的确明白,他所明白的事情也从来没有对任何人说过。
他只是对自己说过‘这个世界是错误的,造就出错误的友情,人是不是不该有着友情,更不该跟不合的人成为朋友?’
‘我不清楚,也不明白’
‘我已经懂了,是世界教会我的,是你们教会我的,如果我想要维持这种关系,我就要把权力抓的牢牢的’
‘谁也不必难过,因为这就是人生,每一个人选择都不同,不管结局如何,我白玉景认了’
风无声,刮着多情的少年。
夜渐深,黎明总现。
这一天发生的事情或许能改变江湖的格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