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曾摆脱痛楚,疲惫的人们被迫重造千疮百孔的家园。医院里人声嘈杂,前厅里或踱步不止,或吞云吐雾,挤满了等待命运抉择的人。一身白衣的医疗人员们不时出现,被焦虑的家属和友人拉住询问情况。特别护理间里的雀在安然沉睡,却同时迎来了人生的第一个岔路口。
外围的宇智波族驻地却未受波及,往日的端庄依旧。族长大宅门外,青色的挂帘迎风摇曳,红白相间的圆形团扇昭示着身份。
夫人美琴注视着在道路中央卑微地下跪的族内青年,第一次隐约觉得他像一个父亲——虽然仍旧心下为难。
“求求您照顾雀吧,看在千枝的分上!!”压低了头颅,稻火再次祈求道,整个人憔悴了不少。
实话实说,美琴理解稻火的想法。即使是在忍者的世界,堪堪成年的单亲父亲也没有担当家长的能力。美琴不久前又新生了次子,总之各方面都能满足雀的需要。但是这是何等自私的请求——同时带两个孩子的负担与要求成倍增长,更何况是前不久还奄奄一息,随时面临生命危险的早产儿。想来即使是稻火也能稍微明白,却不知为何做出了寄养的决定。
“我......还没有能力保住她,”稻火的声音暗含隐忍,“这已经是我最后的念想了,失去了她便不会苟活。请给我时间变强吧——三年之后我会站在更高处,用我的一切给予她幸福。只是......”
美琴身旁的富岳面无表情,抱臂不语。
“现在的雀不能没有母亲,求求您了......求求您了!我已经,没有办法了......”稻火的前额紧贴地面,全身紧绷着等待美琴的定夺。
眼前浮现和火影夫人漩涡玖辛奈的最后一次相遇,美琴一时失神。
“果然是很疼的吗!”突然在路边拉住她的玖辛奈显得异常激动,转而又笑得满眼满脸实质化的幸福。如此优秀的女人、虔诚的母亲、深沉的期盼、彻骨的痛楚,却永远没有权利看着自己的孩子长大。最后一刻的玖辛奈到底在想什么?美琴的心中泛起怜悯。如果是她站在这里,会如何选择?......
美琴看向丈夫——却见富岳正目不斜视,并不打算扮演一家之主。熟知丈夫的美琴意外地察觉到一丝反常,决定之后再行询问。
无论如何,孩子最重要。作出最终的决定,美琴回复道:“我可以尽力,却无法给你承诺。”
“......我已做好觉悟!”一怔,稻火咬牙道。
见证了父亲的决心年轻,美琴也受到感染,嫣然一笑:“好。那雀在三岁之前就和佐助作伴吧。”
冬日和煦的阳光抚慰着大地,颤动着草尖。得到准许的稻火磕磕绊绊地道谢。
见事情告于段落,富岳暗自松了口气。“进来吧……和你谈一些男人间的事。”他向稻火示意,似是无意间撇了美琴一眼,神情诡异的闪烁。
果然,是你干了什么吧......美琴无奈地想。
就这样,雀在三天后被从医院里抱了回来。
宇智波族长夫妇亲自出面向大家逐个道谢,医疗人员们颇感意外。依偎在美琴温暖的怀抱里的雀,虽眼不能观,耳不能听,口不能言,却安然自若理所当然地享受着午后的小憩。上辈子的她就是这种随遇而安的性格,可以说是处事不惊,也可以说不图进取。
在大家的诸多叮嘱后三人离开木业医院。丑陋的婴儿一路眉目舒展,嘴角含笑。
“这孩子好像很高兴呢。”美琴新奇地发现。
富岳也忍不住伸头去看。“嗯……因为活下来了吧。”
确实,活着是最纯粹的快乐——这个婴儿仿佛生而满足,浮肿而斑驳的小脸上浮现着多少人穷尽一生也无法参悟的真谛。这般不哭不闹的婴儿实在罕见,随然不美却散发出发自内心的安祥,让人忍不住亲近。
真是可爱的孩子。美琴心想。
一如既往的,抱着弟弟的宇智波鼬安静的在门前守候父母的归来。如若不出所料,他将会成为弟弟生命中最亲近、憧憬、和怀念的人。
“鼬,过来看看雀。”美琴笑着招呼道,“她身体不好,以后要多多关照她哦。”
“……嗯。”抱着弟弟上前的鼬一丝不苟地观察着母亲怀里的女婴,又让美琴觉得一阵可爱。
白胖的佐助似有所感,哼哼唧唧地伸出藕臂。
回到房间里,二人将婴儿们放在床上。一经对比,差距当即立现。细心的鼬有所察觉,指出道:“真小,比之前的佐助还小。”
长发略掩面颊,美琴轻柔地道:“嗯。她的母亲很年轻,产下她时过早,也过世了。”
鼬站在一边,了然地点点头。忍者的孩子往往不可思议的早熟,就譬如此时的鼬,已经学会有意地避开悲伤的话题。“我会帮忙的。”
美琴欣慰地摸了摸鼬的脑袋:“真是比爸爸还可靠呢,鼬。谢谢你了。”
鼬隐隐显得有些高兴,继而依旧望向沉睡的雀。
一年以后,平安脱险的雀也对外界环境有了感知。过了生日的佐助已经开始尝试走动,让此时只会爬行的雀羡慕不已。值得庆幸的是,不懈努力的雀稍有把握可以控制生理了——这意味着离告别尿布又近了一步,雀满心欢喜地想。之后的计划是去庭院里观光——这家的住宅是古典的日式布局,中庭里有水潭石砾和竹筒,分外写意。平白重生,雀决定这辈子不再浪费机会,一定要享遍人家美食,游遍名山大川。唯独遗憾二次元的生活不复存在,可怜的世界连掌机都不存在,想来今后无法自主的时光会是漫长的煎熬。
谈到这个世界,雀是又爱又恨。家中主母成天鼬来鼬去佐助来佐助去的叨念,使得雀不起疑都难。在第一次见识了所谓红白团扇挂饰后,雀彻底地确定了处境——这里竟是人气漫画NARUTO的世界,而她,宇智波雀,则生在二号主角佐助家里。第一反应是洋洋得意:没有现代城市的拥挤和营生的不易,重生的她只需要当个忍者就能为所欲为,真是好不快活。第二反应却是担忧:宇智波一族的命运她印象深刻,最终不慎落得早夭的结局也是极有可能的。不过船到桥头自然直,仍然是幼儿的她暂时没有什么理由奋斗拼搏......
于是重生的雀最爱做的事变成了逗弄家人。原本就懂得基本的日语的雀在没人时偷偷练习发音,终于在一日饭后给美琴带来了巨大的惊喜:“妈妈,笑。”
笑一个,美琴,雀想说。谢谢你照顾我这么久。
“……真是个好孩子,雀,”温润淡然的美琴却流泪了,连雀的早语都一时不察,“.....是呢,雀在天国的妈妈也会笑的。”
宛若晴天霹雳,雀的内心翻江倒海。
意外的得知美琴不是亲生母亲,雀苦不堪言。本想在灭族之夜作为最爱的妹妹被哥哥保全,这般看来即使再比佐助讨喜也不会得逞了,更别提免费的眼睛了。不甘被历史吞没兼无聊到浑身发毛的雀开始划自己的求生计划,终日胡思乱想着……(然而天真的雀还不知道三年之约,到时候真正的便宜老爸会粉墨登场,打破以上全盘计划。此处暂且不提。)生活终究是充满希望的,路边的景色也同样重要。经过一生沉淀的雀极具耐心。
虽然已经知道自己是捡来的,厚颜无耻的雀仍旧天天卖力地叫着爸爸妈妈。乳牙又长出了几颗,日语又熟悉了一点,雀开始见缝插针地卖弄自己作为智商正常的成年人那通天的本领,终于成功的在两岁后掌握了阅读,并在监护下用两条腿磕磕碰碰地走遍了整座大宅,在庭院的池塘观赏了鲤鱼和水草。
唯二的美中不足,那个四六不懂却日日扰人清梦的佐助小混蛋已经可以绕着大宅跑圈,单腿跳着爬楼梯了。鼬也从忍者学校毕业,行踪不定起来。7岁从小学毕业什么的,是赶着投胎的节奏吗?雀纠自吐槽……而且明明是小朋友却整天摆出一幅长辈的架势,让她情何以堪?当然雀不会承认鼬的成就打破了她的心理平衡,虽然上辈子的7岁她是在捅蚁窝中度过的。总之两年间发生的种种致使雀并不愿与鼬亲密。
竟然打算抱一个年龄个位数的小屁孩的大腿,太没出息了……午休过后,做了噩梦的雀习惯性地向鼬发出怨念,忧郁地从被窝里爬出来。最近都被那件事折磨得精神衰弱了,雀暗想,是时侯采取下一步的行动了。
窗外淅淅沥沥的下着雨。
房门紧闭的隔壁,富岳夫妇正在低声讨论孩子们的事情。
“雀那孩子说要学习查克拉。”美琴陈述道。
两年过后二人愈发沧桑,待人接物间也多了几分疏离。
“……比鼬还早一点。”富岳不满地皱眉,“佐助呢?”
“你太心急了,”美琴也不悦,“佐助还小。”
富岳面前的美琴同两年前一样年轻,举手投足间散发着人妇的韵味。只是,神情之间缠上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愁绪。
富岳的表情晦暗不明,“忍者不分年龄。美琴,你要多督促佐助。”
疲惫的美琴展露一丝愠怒:“……孩子们是无辜的,他们不需要参与我们的纷争!”
“鼬已经不是孩子了。”富裕却冷声道,“佐助也会步他的后尘,作为宇智波宗家的次子负担起他的责任。看清现实吧,美琴——他们没有选择。”
两人对视,漆黑的瞳仁里涌动着太多的情感。
美琴闭上眼睛,“……还是太残酷了。”
富岳有一瞬间的动容,却如石沉大海般恢复沉寂。
“……对不起。”
美琴摇了摇头,“……不,我明白。”
“对不起。”
是我的错,富岳自省,是我让你痛苦。是我斩断了后路,所以木已成舟。对不起,美琴、鼬……佐助。
第二日,富岳亲自叫走了雀。
房檐遮蔽了阳光,二人穿过屋外的木制回廊。与少年鼬擦身而过,雀隐隐感到背后关切的目光,心下一阵烦躁。
如此努力的我只为不被善良温柔的你送下地狱,真是一生的讽刺!雀如是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