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青城便说起了卫昔昀的事,“她若再无事来问我的意思,便是你的过失。”
卫昔昀又被他气得不轻吧?卫昔昭先是笑,随后就意识到,自己也被他拖下了水,卫昔昀此时不定怎么诅咒自己呢。好在和卫昔昀对立的局面是注定的,也不怕人激化矛盾,若是换了府中旁人,她还真消受不起。沉吟片刻,问道:“侯爷何时离开龙城?有个期限比较妥当。”
“龙城鱼龙混杂,是非还多得很,我回京的日子还远着。因此……”季青城起身取过一样东西,递给卫昔昭,“有一事想要烦劳你一试。”
那是一卷画轴,展开来二尺见方,描绘的是湖光山色。
景致由近而远。近处湖边斜斜伸出几枝桃花,桃花随风点点落下,湖面轻起涟漪,映出花瓣倒影;远处的湖面上笼罩一层淡淡雾气,一叶小舟,舟上一道人影;至远山雾气更浓,绿树红花隐约可见。
分明可以是明媚喜人的春色,却越看越让人觉得荒凉,桃花那一抹艳色,舟上那道人影,是这荒凉的点睛之笔。
画由心生。若非作画之人心境凄凉,想将春日景做成这般韵味,几乎是不可能的。
卫昔昭看完画,又通过墨痕估算这画的年头,大约有十几年了,季青城是从何处得到的?给自己看又是什么用意?
她抬头看向他。
季青城问道:“若将此画做成绣品,之于你,可是难事?”
虽然需要多种针法,绣线也比较难找,但是……卫昔昭如实道:“善绣之人皆可绣出。”
季青城又问道:“年节之后离京,游走至南方再到龙城,也曾得遇善绣之人,景可绣,却无画中意境。这是为何?”
是你强人所难啊,明知故问,卫昔昭在心里嘀咕。绣品大多取的是优美、风雅或吉祥的喻意,这画面却是反其道行之,不知情的怕是就算能领悟也会着意使画面生动起来。想归想,说是不能说的,她婉言反问:“侯爷的意思是……”
“曾在府中书房见过你绣的山水屏风,卫大人说是你亲笔作画又绣制而成,很合我的意。”
卫昔昭想了想,他提起的屏风,应是自己十岁那年绣制的,父亲看了喜欢,命人送到了书房。怪不得他进府之后就围着刺绣这件事做文章,原来是一早就有让自己绣这图的意愿了。他方才说了,回京的日子还远着,而父亲过段日子就会出征,自己若凡事推三阻四得罪他,全无益处。
思及此,她微笑道:“如此,倒是愿意一试。只是不解,侯爷既有此画,为何还要一幅绣品?”
季青城解释道:“这图的绣品,本是家父置于书房的爱物。前些年绣品被人烧毁,家父至今仍觉遗憾。由此,我才有这意图。而这画,是家父早年间临摹而成。”
“绣品被人烧毁……”卫昔昭无意识地重复这句话,因为心里有个疑虑,明眸含着一丝笑意凝视他。
季青城挑了挑眉,笑意中带了一点被人识破的尴尬,“女子聪慧果真不是好事。”绣品的确是他儿时淘气毁掉的,一把火烧了父亲的书房,绣品和诸多典籍都因此被烧毁。
看到他这样子,实在难得。卫昔昭笑得眉目弯弯,“话一多就失了分寸,还望侯爷莫怪。”继而将画卷拿在手中,“回房后便着手准备,自当尽力。”
“多谢。”季青城起身,亲自出门相送。
沉星等在门外,满脸焦急,见卫昔昭出门就迎上前,瞥了季青城一眼,欲言又止。
“侯爷留步。”卫昔昭施礼退出,到院门外忙问沉星,“怎么了?”
沉星道:“茗烟那个没轻没重的,在您房里乱翻,把匣子里的几十颗珍珠撒了,弄得到处都是,落月和杨妈妈说了她几句,她便不依了,三个人正在房里吵呢。”
那些珍珠,卫昔昭一直没想好做什么合适,便一直放在首饰匣子里。沉星不提这事,她几乎忘了。目光微闪,问道:“那些珍珠,你可还记得数目?”
沉星立刻答道:“三十二颗。”
“你们可有对茗烟说起?”
沉星就笑,“首饰不归落月和杨妈妈管,她们都不晓得;至于奴婢,都还没跟茗烟说过话呢。”
“那就好。”
回到玲珑阁,进到寝室,争吵的三个人这才收声,却都是满脸不快。
卫昔昭低头看着散落在地上的珍珠,叹息道:“这半晌了,有拌嘴的闲心,却没将东西捡起的心思,你们是越来越懂事了。”
落月和杨妈妈没搭腔……东西是茗烟弄掉的,茗烟却命令她们捡起来,凭什么?
茗烟却道:“奴婢让落月和杨妈妈帮忙捡起,她们却只顾指责奴婢私自动小姐的东西,杵在这儿不肯动。”
“落月,我不是让你帮风岚去晾晒衣物么?你怎么却在这边和人拌嘴?”卫昔昭挥了挥手,“还不快去。”
落月笑着应声出门。
卫昔昭又看向杨妈妈,“你虽是住在我房里,可平日还要帮夫人打理内宅,今日怎么这么清闲?”
杨妈妈立刻会意,忙笑道:“小姐说的是,奴婢这就去,这就去。”
最后,卫昔昭对茗烟道:“东西既然是你弄掉的,便费心捡起来吧。我记得是三十三颗,不要大意遗落了才好。”
茗烟笑着应是,继而却问道:“大小姐,奴婢不能找人帮忙么?”
是天生的懒骨头,还是以为她能和自己平起平坐,房里的下人都归她使唤?卫昔昭眉眼间流露出几分冷淡,“你说呢?平日你得了赏银的时候,也找人帮你花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