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龙渄开始装无辜无奈,叹道:“你敢不敢,朕又能如何?你是太后宗亲,难道朕还能将你法办惹得太后伤心么?”质疑他不孝,他就用这件事“聊表孝心”。
几名言官连忙叩头请罪。
皇上、卫玄默、景王三个人一条心已经摆在了明面上,而季青城参与其中也是必然,这样的局面,其实陆麟倒台也已成了必然。只是,皇上需要一个堂而皇之的理由除掉陆家,如今不下手,不外乎是还没抓到陆麟遭受灭顶之灾的罪行。
如果别人是太后、陆麟,今日之后,必将谨言慎行,敛起所有叵测居心。只是当局者迷,有些当局者往往是最后意识到自身危机之人。
萧龙渄平息掉言官的弹劾、质疑之后,宣布退朝。
方才惶惶不安的陆麟找回了理智,定了定神,追上卫玄默,似笑非笑地道:“卫大人昨日不是说,长子也还未成婚么?怎么今日次子就定下了亲事?”
卫玄默报以冷脸,“与你何干?”
一旁的楚王萧龙泽笑道:“大将军素来不喜张扬,这是皇上才说过的话,丞相便忘了么?丞相如何知晓,大将军不是因为长子才没有声张次子之事呢?”
“楚王说的是。”陆麟拱手道辞。先回到府中,命人打探与卫府结亲的丁家的底细,弄清楚之后,才进宫去见太后。
太后听他细说了原委,心里先是隐隐不安,听到丁贺是富甲一方的人物之后,又扼腕叹息。这样的人,素来是谁都愿意拉拢结亲的人,竟被卫玄默占去先机。
“商贾,出身商贾门第的女子……”太后目光微闪。卫家门第的确是威风八面,可如果再给他们一个看似更高的门第呢?那对兄妹刚来京城,对朝堂、宫廷是非必然不知。如果有那样一个人,使得丁家反悔退亲、能让她间接地将丁氏家业掌握在手里就太好了。
安邦定国与腰缠万贯之人,都是朝廷最需要的。丁贺被谁所用,谁就等于握住了皇上的一个钱袋。
商人从来是重利轻情意,将这一点加以利用,那势必能如愿。
这样天大的好处,决不能眼睁睁看着卫玄默占尽便宜。
下午,太后去了萧龙洛的景王府。
老郎中对于自己被季青城的手下挟持到景王府很是不满,看过萧龙洛的伤势,神色才郑重起来。
萧龙洛则是无可无不可的态度。他的身体伤势太多太重,腿伤只是其一。
今时光景虽然过得辛苦,可他知道,有一个人与他一样,在陪着他受苦,由此,心里能够平衡。
萧龙渄在天牢的日子,随着称帝而被人逐渐忽略,萧龙洛却没有。萧龙渄在天牢里吃到的苦,与他被囚宫中时的苦不相伯仲,这一点,他比谁都清楚。
萧龙渄若没有一群太医****悉心调养,恐怕早就死于非命了。
有时,萧龙洛忍不住在心里冷笑:自己与萧龙渄,谁先死,谁都说不准。
老郎中手捻胡须,道:“王爷的病势,近日需施以猛药,见效后,再以温和药方滋补,三五年内可恢复得七七八八。”
萧龙洛看向老郎中的目光凝重了几分,随后却问身边侍卫:“哪里来的?”
侍卫便在他耳边低语两句。
竟是季青城。
第一念头,是季青城用这老郎中来取他性命。转念间又想起卫昔昭上次前来府中与自己相见之事。
这,大抵是她的意思吧?
末了,释然一笑,对老郎中颔首。如今生死又有何不同,即便是死在季青城手里,也和她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如此,怎样也是值得。
老郎中亲自去配药、煎药的时候,太后过来了。
萧龙洛坐在椅子上,不曾试图起身,言语显得淡漠无礼:“太后前来探望一个废人,着实让人意外。”
太后却温和以对,“这是什么话?哀家一直记挂着你,只是因为皇上,不能前来看望。”
“太后有何吩咐,不妨直言。”萧龙洛无心寒暄。母妃如今被安置在冷宫一般的所在,过的是等死的日子,固然有萧龙渄的原因,可太后在其中也没少出力打压一个毫无反抗能力的人。他无计可施,却从来不曾忘记这些。
太后点头一笑,落座后,讲了这两日的事,之后问道:“你可听出了门道?可知哀家为何来找你了?”
萧龙洛沉吟片刻,道:“太后是想让丁家悔婚,与门第看似更高的人结亲?太后觉得,景王府最合适?”
“与聪明人说话果然爽快。”太后满意地点头。
萧龙洛又沉吟片刻,“容我考虑一两日,再给出答复。”
他答应最好,不答应也没损失,再寻旁人便是。太后安心离去。
晚间,瑜哥儿已经睡下,季青城与卫昔昭相对坐在临窗的大炕上,借着几案上的灯光看书。
飞雨双手捧着一个礼盒进门来,迟疑着不说话。
“怎么了?”卫昔昭招手唤她,“拿过来,我看看。”
“是、是……”飞雨第一次这样吞吞吐吐,没有说明是谁送来的。
卫昔昭将礼盒打开,看到的竟是一件大红嫁衣,不由挑了挑眉,之后便是一笑。
季青城抬眼看了看,又垂下眼睑。
“你且收起来。”卫昔昭将东西交给飞雨。之后等了一会儿,季青城还是没有说话,竟是丝毫也不好奇的样子,却不知,他在等着她交待。
季青城等了一阵子,卫昔昭竟放下书卷,起身去沐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