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昔昭自问,不能认同。
皇位之争,她看到的不是哪个皇子更能堪当大任,她看到的只是在外征战的儿郎要不要因为一个皇位而丢了性命,从而能够做出选择。
而萧龙渄,他真正做过什么?
他做的,是等人救他出天牢,等人辅佐他登基继承大统。只有卫昔晽的仇,他的一己之仇,他没有等人帮他报。
也仅此而已。
此时的萧龙洛,缓缓转过头来,看向卫昔昭。
随后,他缓缓地笑开来。
笑容中,有着对自己如今情形的自嘲,有着见到故人时才有的愉悦。
再深究,便是无奈、落寞。
卫昔昭心头一紧,不知为何,仓促转身,抱着瑜哥儿快步离去。
没有办法面对。
未出宫门,遇到了萧龙渄。
“见到景王了?”他语气透着漠然。
卫昔昭点头。
“无事,少去那边。罪人,不需见。”是命令的口吻。
“无事,臣妾会少来宫中。”卫昔昭行礼告退。
是到今日才真正意识到、看清楚萧龙渄无情的一面。
他是要将他的七弟整个人废掉,不肯给萧龙洛一点点尊严、自由。
对于这样的萧龙渄,即便对季府、卫府再好,她也是心怀畏惧。
哪日翻了脸,还不是一样的不留情面。这不需质疑。
回到季府,季青城忙于军务,还未回府。卫昔昭心里闷得难受,找来了萧龙泽说话,轻描淡写地说了在宫中的见闻。
萧龙泽听了,蹙了蹙眉,沉默半晌才道:“明君无情,不能有情义,一如先帝。”
是为萧龙渄开脱的话,只是说的没什么底气。
卫昔昭莞尔一笑,“我只是看不透,如此对待景王,是不是明君之举。”
“他二人之间纠葛甚久,非你我能看透。”萧龙泽安抚一笑,“不如顺其自然,作壁上观。”
卫昔昭看着眼前易容后的男子,又想想他的真面目,虽然容貌不同,竟是一般无二的优雅尊贵,心绪便这样被转移到了别处,笑了起来,“可有人问过你的出身?你这样子,屈居季府管家之位,着实委屈了你。”
萧龙泽便又是一笑,“千金难换我心甘情愿。”
“这总不是长久之计。”
“待我烦了厌了再说也不迟。”
生在帝王家,却无心富贵闲适,这样的人,是万中之一,可遇不可求。卫昔昭其实很佩服他这样的豁达通透,而平日遇到什么事,也总会被他三言两语说得心里明朗不少,闲日每每与他多说上几句。
其实偶尔也会猜测,萧龙泽愿意隐姓埋名在季府,到底是喜欢今时生活,还是怕他会成为第二个萧龙洛。
那样聪明的人,反倒是什么都是有可能发生的。
庭院春深的时节,季允鹤留在府中的时日久了些。
三夫人便有了忙碌的事情……每日将她的孩子瑞哥儿抱到季允鹤面前去,力图讨得国公爷的欢欣。
季允鹤这个人,卫昔昭到如今也是看不明白的。
这个人如今似乎只是在为了下一辈人活着,为膝下三子铺路、建功,可在帮萧龙渄登上皇位之后又无心于加官进爵,对封赏一概谢恩回绝。而二爷、三爷想做什么事、想谋个什么差事,他也总是不予理会。如此一来,为下一辈人活着就又说不通了。
对于这种久在官场沉浮之人的心思,时日久了,卫昔昭也懒得猜测了,因为自知猜测也是徒劳。
偶尔,季允鹤会游走至正房,看看瑜哥儿,叮嘱卫昔昭几句。卫昔昭自然是言听计从。
宫里的萧龙渄不知是如何得知了裴孤鸿与卫昔晴的婚事,竟很是赞同,赶在两家定亲之前下旨赐婚。
如此一来,婚期便由预期的冬日改在了四月。
卫昔昭时不时地就将瑜哥儿交给飞雨照顾,回卫府去消磨整日光景,对人说是帮忙操持婚事,其实只是为了图个清静,实在是烦了太夫人那种不冷不热的态度。
卫昔昭是觉得,有什么矛盾的话,要么就隐忍不发,要么就针锋相对,像太夫人每日与她摆着一张不阴不阳的脸,她实在是消受不起。
那一日,卫昔昭回到府中便觉得少了些什么,问过飞雨才知,瑜哥儿被季允鹤抱去了太夫人房里与瑞哥儿一起玩耍。
卫昔昭便去了太夫人房里找瑜哥儿,太夫人神色冷淡,道:“青城将瑜哥儿带去了海天楼,说是晚些时候才回来。你别一惊一乍的,没事,谁又敢打瑜哥儿的主意?”
太夫人若是不加末尾一句还好些,加了反倒更让卫昔昭心里不安稳,想也没想便去了前院问萧龙泽。
萧龙泽并不知晓这件事,也是这样答复的卫昔昭。
好端端的,季青城为何要将瑜哥儿带出府去?而且去的还是对于孩子来说没趣致可言的海天楼……他从来也不曾如此。
再想到季青城提过的有些人会加害瑜哥儿,卫昔昭的心里就愈发焦虑起来。
萧龙泽见她神色惶惶不安,提议道:“夫人实在放心不下的话,属下随您前去探个究竟?”
“好!”
卫昔昭弃了车轿,命人带马,与萧龙泽一前一后打马去了海天楼。
飞雨后来听说了,顿足叹息。她害怕,怕夫人与将军因为这件事会生出嫌隙……
其实事情只是赶巧了,小九奉命来抱瑜哥儿出门的时候虽然仓促,还是跟她交代了一句,说是皇上要看看瑜哥儿,在海天楼等着。恰好将军处理公务之余路过府门,便顺道将瑜哥儿带出去了。夫人就这样前去寻人,岂不是连将军都不信任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