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津晨并不是于头镇上的人,听说他自小父母离异,各自组了家庭,他无处可去,被镇上一个六十几岁了还无子无女的单身老汉收养,后来被他母亲接去上了一段时间的学,再后来老汉过世了,他又回到这里,小卖部旁的那家游戏厅便是他的住处。
晚上十点,陈雨落要回去,于津晨又把她送到岔路口“回去吧,别抽太多烟也别喝太多酒,早点睡”她说。
陈父陈母并没有睡,坐在客厅里,电视正在播放广告,陈母双手交叉在胸前靠在沙发上,陈父弯身去拿茶几上遥控器,陈母板着脸,陈父也不说话,情况似乎不对劲。
陈雨落吱了一声“我回来了”
陈母立刻噌的站起来质问“去哪儿了?”
“不是说了去张琳琳家了吗”陈雨落心虚,说得没底气。
陈母立刻火了“你什么时候学会骗人了,还去张琳琳家,琳琳都找上门来了!”
谎言被拆穿,陈雨落无言以对。
陈母走到她面前,叉着腰就是一顿斥责“去哪儿了,身上这什么味道,上了大学就知道出去鬼混了啊!上大学就是让你学坏的是不是”
“你说不说去哪儿了”
陈母又是一声吼,陈父赶紧过来劝架“孩子长大了也有自己的自由,这不是按点回来了吗”
“自由!自由!自由!像你这样管孩子迟早变得跟你一样酗酒赌博,你问问她身上那味道,不是鬼混是什么,你哪天管过孩子,等她出事了你还来跟我谈自由”
“我不给她自由了吗,她和我说去玩正当点的我限制她了吗,她这么瞒着准是干了什么”
陈母越想越气,就怕自己培养了这么多年的乖乖女变得跟镇上那群流氓青年一样,见自己女儿直直站着,又把气撒在陈父身上“你是不是想让你女儿变得跟镇上那群流氓一样你才满意,整天吊儿郎当专干坏事,那都是没爹没娘教的才没教养,你女儿父母还健在呢,我在一天就得管一天!!”
“妈!”陈雨落突然出声
“我说了你会让我去吗,你还记得舒言吗?”
“放心吧,我不会变坏的”陈雨落低声说完就进了房间,她岂会不知道在镇上哪家的孩子能出人头地那都是值得骄傲的资本,虽然镇上产业发展好很多人都有钱但是大学生却寥寥无几,陈雨落又是个女孩儿又考上了那么好的大学,陈父陈母脸上光芒万丈。
她不就是怕陈雨落要是跟那些臭流氓厮混,坏了名声,让她丢脸吗。
如果说陈雨落和陈母的这一番争执是一场雷阵雨,那么船上于津晨翻起的就是一场暴风雨。
于津晨送完陈雨落回到船上,少了陈雨落少年们更加大胆放肆,见于津晨回来,一个少年掏出烟“来来来,抽这个,刚刚那个多不带劲儿。”
上了船,于津晨脱了上衣,气势汹汹的朝烧烤少年走去,李东还未察觉到不对劲儿,举起手中的烤串儿递给面前的于津晨“哥回来啦,辛苦了,来慰劳一下。”
于津晨不语,抓住他的手腕,一把将他扯起来,一拳挥过去,李东莫名其妙,还未来得及问怎么回事,于津晨又是一脚重重的踹过去,李东闷哼一声躺在地上。少年们察觉大事不妙,冲过来制止,没有人知道,于津晨怎么突然发狠了。
“哥,干嘛呀,这是”刘肖一边扯住他的胳膊一边问。
“刚刚不是还好好的吗”
一少年走过去扶起躺在地上的李东“小东子,你哪里惹到哥了”
李东捂着肚子说不出话,摇了摇头。
于津晨却像走火入魔了一般,挣脱几人的束缚冲过去狠狠的将李东拽起来丢进河里。
时间安静了,少年们愣住了,于津晨突然蹲在地上发抖,脸色越发苍白,额头上,汗如雨下。
“不好,发作了”几个少年将他扶进船舱。
扑通一声,不知谁跳进河里。
甲板上的人散了,留下一盏孤独的白炽灯。
夜更沉了。
第二天,日从东升,蓝天白云,微风和煦,世间万物又变得鲜活起来。陈雨落睡到大中午才起来,经过一夜的沉淀,内心平静了下来。
可是陈母的内心此刻正在波涛汹涌。陈雨落也知道自己母亲的性格,气消了也就好了,她主动跟她打招呼“妈”
“过来”语气冷冷,难道没消气?
不是没消,而是新气又起。“你昨晚是不是跟于津晨那群人鬼混去了!!!”陈母气的拿着鸡毛毯子拍在茶几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是不是啊!我就知道你,你不说话就是承认了”陈母有些恨铁不成钢“我跟你说了多少次了让你不要跟那些人来往,你怎么偏偏就不听呢,你是什么人他们又是什么人,你好好上你的学,你玩好的我不管,他们那是什么,小流氓,野孩子,跟你不是一路的,只会带坏你”
“妈”陈雨落沉着声音。
陈母摆摆手“我知道你又跟我说陈舒言”
陈母叹了口气,语重心长的说“妈妈都是为你好,你跟那些孩子不一样知道吗,我跟你爸还在,就算不不在你也是个好孩子,不要跟他们混在一起,舒言就是个例子,爸妈不想你变成那样”
想到陈舒言留下的东西,陈雨落突然就想落泪,她无力跟陈母争吵,哑着嗓子说“妈,你知道舒言为什么会变成那样吗?他们不是野孩子也不是坏人,我跟他们从小一起长大的我知道!他们本性不坏,是因为没有人告诉他们什么是好什么是坏,没有人教他们,他们本来就是弱势群体,我们应该给予关爱,而不是一味的疏远”
他们不是坏孩子,他们本性不坏,只是过早的接触社会,在坏境的催使下沾染了一些恶习,没有人告诫他们,他们盲目的以为他们的行为是对的,没有人在他们跌入黑暗的时候拉他们一把,而是拒之千里,就怕自己也惹了一身黑。
他们是孤独的,无助的,陈舒言就是个例子。
“他们怎么样不用你管,你只管记住不准跟他们来往就对了!”陈母就是铁了心“你别出门了,在家给我好好反省。”
后来的一个星期,陈雨落没有出门,她反复的翻看那张泛了黄日记本,字迹斑驳却刚劲有力,一个个字清秀隽丽如同那个年轻美丽的女子。
屋子里安静的有些寂寥,可是外面却翻了天,那天晚上于津晨带着陈雨落去了船上不知被谁看见,镇上的人想象力丰富,展开了一波又一波难听的八卦。想来,或许这也是陈母不让她出门的原因,父母再狠也不希望自己的孩子受到伤害。
流言还未停止,镇上老牛叔的鱼苗一夜之间全都翻起白肚,刚起的新房子被人砸了窗户,所有人都在说是于津晨干的,因为陈雨落跟于津晨去了船上就是他看见的,第二天镇上就传疯了,也就是那天早上陈妈非但没气消反而更气的原因。
早上陈雨落早早起床,听见陈母跟瘸腿三媳妇儿在客厅里聊天,尽管她们压低了声音,可是屋子里隔音效果实在不好。
“雨落妈,你可要好好说你们家雨落,孩子养这么大不容易啊,可不能被那野孩子给糟蹋了”瘸腿三媳妇儿一阵惋惜放佛事情就是外面传的那样“哎,这老牛也是可怜啊,鱼儿还在成长期,眼看着再过一阵子就能收获了,这一夜之间就全没了,造孽哟”
陈雨落知道这老牛叔,穷了大半辈子,后来养了鱼才娶到老婆,四十多岁了才有一个孩子,他们一家子就靠那口网箱过日子。
陈雨落打开QQ给于津晨发消息,问他老牛叔家那事儿是不是他干的。消息过了很久才回,他说,不是。
她没回,他又问,怎么了。
她说,没事。
把手机塞回枕头又继续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