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蓦然起身,走向阳台,望着漆黑的夜,望着远处闪烁的孤灯。
她不明白,为什么命运要如此弄人,让她今生与唐昊宇纠缠不休?
她弄不懂,可恶的唐昊宇既然有了未婚妻,何以还要绑住自己不放?
曾子欣黯然泪下。
昏暗的大宅院里,阴沉沉的一片,只有昏黄的地灯昭示着那里有一条清幽小径。
不远处一棵枣树下,一个男人正斜仰在雕花铁艺摇椅上,注视着阳台上孤寂的女人。
这女人是他今生难舍难分的情结,如同冥冥中的注定。
小时候情投意和,他充当她的护花使者,痴迷于她的小酒窝,为她的欢而喜,为她的悲而痛,为她打架,为她吃醋。
分别二十年后再遇,他的身、心甚至灵魂还是被她的小酒窝给吸了去,为她抛却骄傲,放弃自尊,甚至为她落泪,而她,却像容易受惊的难以羁绊的悍马,一有风吹草动就逃之夭夭,一次次把他逼得血奔和狂暴,当然,也一次次地令他心动和愉悦,也只有她,才有本事帮他找回失去的笑靥。
这一次,她又要逃,如果不是诚诚的电话让他生疑,如果不是他在医院里偷偷拆掉了她手镯上的屏蔽,如果不是他及时追到,或许,他将又一次失去她,连同失去他的儿子。
这可爱可恶可恼的女人,为什么就不能安定点?信任他,依赖他,让他替她遮风挡雨,不好吗?
唐昊宇看着阳台上的曾子欣,满脑子想着曾子欣,想得抓狂,恨得牙痒,她为什么不是一只乖顺的小猫,而总是在他面前亮着警惕的小虎爪?
这一次,他不要再宽容她,他不要被她的眼泪泡软,他要冷落她,打掉她的桀骜,磨去她的利爪,让她臣服于他。
躲在她看不到的地方,清楚地看到她抹眼泪,她的伤心还是会牵动他的心,心又软了,好痛,好想上去抱住她,吻****的泪。
良久,小女人离开阳台了,屋里的灯熄了,也许她睡了。
夜深了,唐昊宇悄无声息地进入房里,坐在床边,借着朦胧的月光,静静地看着这一对熟睡的母子。
他们相对侧卧,诚诚的一只手搭在曾子欣的脖子上,憨态可掬,嘴角有一道细细的清流。他的另一只手还绑着夹板,搭在腰间,脖子上已卸去吊手臂的绷带。
这两人不知不觉已成了他生命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只有和他们在一起,他才有心安的感觉,尤其是,嗅着曾子欣的体香,他才能睡得安稳。
他这辈子是中她的蛊了。
唐昊宇在儿子的额上亲了一口,然后,小心翼翼地躺在曾子欣的背后,与她同向侧卧,一只手臂扣在她的腰间,嗅着她那好闻的体香,安然睡去。
睡得很实,一夜无梦无扰。
不知是太累还是身边有两个温暖的男人,曾子欣也一夜安眠。
当她睁开眼睛,太阳已华丽地站上半空,身边空空如也,诺大的床,只剩下她一个人。
窗外,传来诚诚奶声奶气的欢叫,还有几个男人的声音。
曾子欣走到阳台,眼前不觉一亮。
虽然五年前在这里住过一夜,昨晚上还在阳台上站了许久,却全然不知这院里的美丽。
一大片草地,碧绿青悠,像一块厚实的绒地毯;一棵高大的枣树,开满黄绿色的小花,密密麻麻覆在枝节上,把大枣树装扮成一把漂亮的巨型花伞,遮阳避日;微风吹过,空中飘零着细碎的小花瓣。缤纷的花絮随风而行,缓缓地洒落在一汪碧蓝清澈的泳池里。
曾子欣深吸了一口气,一股浓郁的花香沁入心脾,顿觉清明了许多。
她趴在阳台栏杆上,撑着下巴,看着草地上四个男性,不知在想什么。
阿西和阿威正在支烤炉,唐昊宇在穿肉串,小诚诚跑来跑去到处插手帮倒忙。
“妈咪”诚诚看到阳台上观光的曾子欣,欢叫着跑过来,挥着那只无伤的小手。
“慢点,小心摔跤!”草地不平,诚诚的小身子歪斜了一下,吓得曾子欣叫起来。
唐昊宇大步追过来,还没来得及脱掉左手上戴着的一次性手套。只见他右臂揽过小诚诚,抬腿一托,小诚诚被抱起来。
曾子欣对上他的脸,有一瞬的尴尬和慌神。
“还不快下来!”唐昊宇脸上裹着一层冰霜,语气极不友好。
曾子欣闻声,鼓了他一眼,本来想下去的,看不得他那冷漠的态度,倏然改变心意,“我不想下。”
唐昊宇一窒,抱着小诚诚转身就走,头也不回,小声地跟诚诚说着什么。留下曾子欣一人愣在那里,继续孤独。
几个男人在炉子边嘻嘻哈哈地烧烤,逗着小诚诚。
三个心照不宣,谁也没提曾子欣,只是时不时偷偷瞟一眼阳台。
阳台上空无一人。
“妈咪去哪里了?”诚诚忍不住要找妈咪了。
“别理她,等她饿了自然会下来。”唐昊宇说,隐隐有点气恼。
大家都吃饱喝足了,还是没见女人下来。
诚诚玩累了,窝在唐昊宇的怀里渐渐睡着了。
唐昊宇把诚诚抱到卧室,轻轻放在床上,盖上夏薄被。
大门锁着,她应该出不去,可她会躲到哪儿去呢?
唐昊宇一间房一间房地搜,想要弄清楚那个倔女人到底在哪里,在干什么。
拳击练习室里隐隐传来一阵一阵的击打声和低吼声,推门一看,曾子欣戴着拳击手套,正疯了似地捶打着沙袋,脑勺后面那束马尾辫愤怒地甩荡着。
“我打死你,你个大恶魔,抢劫犯,暴君,色狼!”
“我打死你,你这个流氓,有了欧丽妮,还来霸占我!”
“我打死你,你这个贪心鬼,要跟那个妮生孩子,还要抢我的孩子!”
“我打死你,你这个坏蛋,把我抢回来,却无视我的存在!”
“我打死你,……”
她几乎是骂一句,打一捶。
唐昊宇愕然。
他站在门口,抱着膀子,静静地看,脸上迅速变换着五颜六色。
她在发泄愤怒,她在爆发情绪,她恨他,恨不得他死!
她终于累趴了,再无力泄愤了,跪倒在地上,嘤嘤地低泣。
唐昊宇蓦然转身离去,走得很快。
书房里,一片狼藉,酒瓶歪倒在地上,唐昊宇亦歪倒在地上,浓重的酒气弥漫了整间书房。
阿西和阿威,摇着头,把醉得不醒人事的唐昊宇弄到书房的沙发床上。
“唉,这两个人,明明互相爱着,怎么却搞成这样?”阿西和阿威实在不能理解,枉自担忧着这对男女的未来。
下午,当诚诚午睡醒来,阿西和阿威自觉地带诚诚出去玩。
屋子里只剩下两个同样悲恸的男女,一个蜷缩在卧室掉眼泪,一个烂醉于书房里。
女人在骂男人,男人在骂女人。全都是爱极生恨,全都只记得恨,忘了爱。
渐渐地悄然无声,两人都迷糊地睡了。
这一晚,诚诚第一次睡到了阿西房里,诚诚父母的床边各放了一张纸条。
善解人意的阿西和阿威没让诚诚发现父母的异常,只以为他们俩都早早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