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里被垫上了厚厚的毯子,即使这般,璃舞还是觉得颠簸异常,猛地一阵颠簸,璃舞撞上了马车壁,终于很是艰难睁开了,他,居然真的在自己的膳食里面下了迷药,要不是自己早察觉的话,玄陌瑾,你居然这般。
当璃舞赶到京都的时候,那里就像是个修罗殿般,血线染红了一切,路边躺着无数的尸体。璃舞握着手,掐着自己的掌心,抑制着自己心中的翻腾,他,不会有事的,刚刚跑了几步,猛地摔倒在地,掌心擦着地板,一阵火辣的疼痛,掌心一片血红,璃舞已经分不清是自己的血,还是别人的血。
站了起身,一把将自己繁杂的裙摆撕了下来,几乎是一路小跑,到了太子府,见了那扇残破的门,璃舞颤抖着推了进去,里面早已楼去人空,璃舞一路慌忙寻着,她,希望着,什么,已经,好像不知道了。跑遍了整个府邸,她已经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找着什么了,瘫坐在地上﹕“玄陌瑾,你给我出来,出来啊,你言而无信,你是小人,小人……”说到最后,已是泣不成声,你说过无论何时,你都不会丢下我一个人的,你失言了。
“你为什么哭了?”熟悉的声音。
“我找不到回家的路了,他不要我了。”璃舞抽泣着,将脸埋在曲着的膝盖中,闷闷说着。
那人轻轻叹了口气﹕“怎会舍得呢?来,我带你回家。”说完,将璃舞横抱在怀里。
闻着熟悉的味道,璃舞紧紧抱着玄陌瑾的脖子,盯着他紫色的衣袍,张嘴一口咬了下去。耳边传来玄陌瑾吃痛的声音,到底还是不舍,他们之间,终还是都舍不下另一个。
“赶车的车夫急急忙忙找到我,说你到了中途的时候,将他打晕,他醒来后,你早已没了身影。你可知我有多担心你?”玄陌瑾刚刚在乾清殿处理着善后,听着来人禀报,顿时失了神般,一路往回赶,甚至害怕她会发生什么事。还好,进了府,见到一个弱小的身影,蹲在地上哭着,那瘦弱的肩膀颤抖着,玄陌瑾庆幸自己第一时间便是想到回府。悬着的心,终于落了地,若是她真有了什么事,那么,脚下的江山,又有何意义。
“你是小人。”璃舞不回玄陌瑾的话,只是闷闷回了这么一句。
玄陌瑾一时笑了出声,怀中抱着她,总是让自己觉得莫名的心安﹕“好,我是小人,我错了。”说完,一直等不到璃舞的话,低下一看,才发现怀中的人不知在何时已沉沉入睡,这次的迷药,自己可是下了重手,看着她睡着后,玄陌瑾疼惜用脸蹭了蹭那张满是泪痕和泥沙的脸。
凤鸣殿内,玄陌瑾亲自为璃舞将那身沾满鲜血的衣裳换了下来,看到她手掌上的伤口,取过放在一旁的药,轻轻为她上了药。而后冷冷回了身,对着跪在地上的铃儿﹕“你逾越了。”
“是,主子。”原本玄陌瑾是安排自己陪着太子妃的,但自己到了一半儿,便赶回皇宫,因为,不放心。
“下去领罚吧,我乏了。”玄陌瑾面如表情说着,似乎在想着什么,有些事,似乎才刚刚开始,自己控制的这盘棋子,都乱了……
乾清殿内,云顶檀木作梁,水晶玉璧为灯,珍珠为帘幕,范金为柱础。殿中宝顶上悬着一颗巨大的明月珠,熠熠生光,似明月一般。地铺白玉,内嵌金珠,极尽奢华。
“陛下,刑部刚刚来报,说是七皇子求见。”玄陌瑾坐在乾清殿里批阅着奏章,想了想,看来,还是要面对的﹕“带他觐见吧。”
内侍官应了声“诺”后便退了下去,留下玄陌瑾坐于龙椅上若有所思,这个位子,真的很孤独,果然是高处不剩寒,短短的几日里,所经历的一切,他心中原先所坚定的,早已经不再确定了。
没多久,朱红色的殿门又被推开,发出了一声沉旧的声音,玄陌瑾不由得停了朱笔,愣了一会儿,见了来人,挥了袖退了内侍官,墨色的眸变得深邃,盯着那张此刻正瞪着自己的脸,终究还是有血缘的牵绊,玄陌瑾的心抖了抖,难道,真的是要那般做吗?连他自己也乱了,却未曾表现出来,只是沉沉﹕“有何事,你说吧。”
来人虽是一身囚衣,却依旧掩盖不住与身俱来的贵气,带着一丝怨恨的眼神,望着玄陌瑾﹕“哼,成王败寇,本殿无话可说,但,你,玄陌瑾,你又何必赶尽杀绝呢?”眼眸中带着一股怒火,握紧了拳头,死死盯着玄陌瑾,似乎想要将他吞下般,自己争夺皇位失败,自己谁也不怨,是自己计谋不如玄陌瑾,果然是父皇亲手培养出来的继承者,到了最后,连父皇自己也败了。但,自己的子女和妃子,又有何错,为何要下令全部随着自己一起用绞刑。
玄陌瑾手中把玩着朱笔,在一旁铺开的宣纸上画下了一笔,听着来人那般带着满腔的恨意宣泄着,那笔不由得一抖,竟是将那纸生生弄破,溅了几滴在自己金黄色的衣袍上。忽然好想又是回到那天,政变时逼宫,宣绪帝披头散发望着自己,竟是笑得很是满足﹕“瑾儿,你终是踏上了这个孤独的位子,我,终于是将你逼急了,很好啊,很好啊。你便是我亲手培养的魔鬼,哈哈哈哈哈……”
心,自坐上了这无数人艳羡的位置,却一直觉得,自己好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牵引着,控制着,让他心中生着一股烦闷,即使想要摆脱,仍是无法。皇位,他,从来不曾在乎,他终于体会到了何为生不由己。玄陌瑾望着窗外,父皇,你当年是否也是这般的寂寞呢?
似是想到了什么,玄陌瑾忽而笑得一脸嗜血,底下刚刚质问着玄陌瑾的七皇子见他这副神色,心,忽的一颤,却还是努力维持着,他,不能输的,在这一点上面不能认输,他的子嗣,不能,决不能让玄陌瑾这般为所欲为,至少,让他收回那个成命。
玄陌瑾带着一丝漫不经心,撇了一眼底下立着的七皇子,他同父异母的兄弟,但他们之间,又何曾有过血缘的亲近,这,于皇室而言,是奢侈的,每个人看似风光,但,其实连他们自己也已经不知道自己到底失去的是什么。
玄陌瑾忽而笑了笑,带着风轻云淡,望着地下有些颤抖的手足﹕“若是朕不收回成命呢?”斜长的凤眼,便是那致命的诱惑,额间的红色宝石额饰,随着玄陌瑾的动作闪闪发光,却让人觉得那光带着一丝嗜血的兴奋。
“玄陌瑾,你到底有没有心,我自己做错的,由我一人承担,又何苦要让整个王府的人都一起陪葬,又何苦连那年幼的孩子,你都不放过?”说到了最后,竟是带着一丝苦苦的哀求﹕“皇上,你我可是兄弟啊,臣弟求您了,是臣弟的错,便由臣弟一人承担吧,放过其他人吧。”苍白的脸上带着一丝绝望,望着玄陌瑾,希望他可以收回成命。
玄陌瑾却未直接回答,只是略沉沉,带着一丝嘶哑﹕“老七,你可知道老三是怎么死的吗?”说完,看了一眼怔在那里苍白着脸的七皇子,玄陌瑾眼眸深邃,又接着说了下去﹕“所有人都认为是我最后将已被贬为庶民的老三逼死,致使他到了最后只能被葬于乱坟岗。可是如果我说,那事,不是我做的,你信吗?”
忽然觉得乾清殿里让人觉得好生压抑,七皇子怔在那里,带着一丝不置信,望着玄陌瑾微微蹙着的眉,眼前这个人,是他的兄,但在皇室,又何曾真的有兄弟之情,手足情深于他们所有的皇子而言,倒像是个笑话。但,这么多年了,他其实一直都看不懂玄陌瑾。“怎么可能?不是你,那还有谁?”骨肉相残在这个皇宫里,已经不再算是稀奇的事,虽然自己这么答着,但还是很诧异玄陌瑾为何会这般说,难道,这么些年,有些皇子的莫名暴病也是有内因的。
似乎早已知道了这个答案,玄陌瑾一点也不会意外,望着窗外,皇宫便是一个金丝雀的笼子,犹如那个人最后说的,这是他玄陌瑾的命,即使想逃,也是逃不掉的。既然如此,那又何必逃脱呢?倒不如接受,无论前路如何?他是早已注定了的。
玄陌瑾忽然转了身,盯着眼前那张和自己有些相似的脸﹕“信与不信,我早已不在乎了,不过,朕是绝不会收回成命的,不为什么,就只因为,你我都是皇子,这,便是我们最后的结局。”玄陌瑾带着随意,似是在说着一件与自己毫不相关的事情。“来人啊,将七皇子带下去。”
“哈哈哈……玄陌瑾,你一定会有报应的。”被侍卫带下去的七皇子,盯着玄陌瑾,突然大笑了起来,“你一定会有报应的,玄陌瑾。”高喊的声音带着一丝绝望,终还是没用,自己,还是没用的。
“慢着。”玄陌瑾负着手,并未转过身,背对着命人停了下来﹕“老七,若是你坐上这个位置,你会怎么做?”这一疑问,让那还在大笑着的七皇子霎时没了声音,是啊,自己会怎么做,怕是比玄陌瑾还要狠辣吧,还是会怎样?见背后没了声音,玄陌瑾有些疲倦﹕“带下去吧。”
这,便是他们的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