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国六王妃的散心,一花就是三年。
浓雾弥漫的山顶平原,一个看上去才三四岁的孩子坐在崖边,调皮地晃荡着脚丫,稚嫩的脸颊说不出的俊俏,让人看了忍不住啧啧称赞,这长大了绝对是一方妖孽啊。
“连小晟,你又坐在悬崖边!”顾莎出来活动活动筋骨,就看到顾连晟坐在悬崖边晃脚丫,吓得花容失色。
“可是是师叔让我在这里等他的。”顾连晟指了指了盛满大雾的山谷。
“待会儿再跟你师叔算账,你先回来!”顾莎不由分说地就伸手去拉顾连晟的后衣领,自己的身子尽量往悬崖的反方向使劲靠去,那样子对这山谷峭壁充满了阴影。
顾连晟白嫩嫩圆乎乎的脸上,两颗乌黑的大眼珠子向上翻了翻,一个标准的顾氏白眼就完美地表演完成了。
“妈咪,你太大惊小怪了啦!”顾连晟一个手指头都不想动,像个布娃娃似的被顾莎揪着后衣领就拖离了悬崖边,屁股和小腿在草地上被拖过,发出低闷的沙沙声。
没错,顾连晟就是顾莎与邵景彦的亲生骨肉,当年她留下一纸狂草就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地离开了六王爷府,一人前往赤暮山。
那时她说自己要去赤暮山的时候,载她的车夫千般阻止,说这山诡异得很,满是浓雾人在里面根本分不清方向,多少人有进无出云云。
顾莎不顾阻拦,进了树林后寻着上次柳下惠将他们带出山的方向,找到了那个洞口。进去后看到满洞的会吐彩色丝的蜘蛛,咬着牙冲进了山谷里,在山谷里大喊柳下惠的名字,才把柳下惠叫下来。
柳下惠十分惊十分喜,不过对于顾莎的来意也一清二楚,说了句,“比我预想的来得要早呀。”
等到顾莎被柳下惠带上山顶的时候,不客气地吐了柳下惠一身。
之后柳下惠在自己的屋子边给顾莎盖了座小屋子给她,顾莎的身子越来越不对劲,经常呕吐,柳下惠把过脉之后才知道顾莎竟然怀孕了。
柳下惠建议顾莎要不要回去先把孩子生完再来,当然也不是嫌麻烦,只是觉得一个有喜在身的人还是呆在自己丈夫身边更合适一些,可是顾莎拒绝了。
她把自己中了邪术失忆的事情告诉了柳下惠,把自己最脆弱的一面和自己心底的想法都向柳下惠倾吐,并且坚持要自己在山上生下孩子,并不打算马上告诉邵景彦。
她有种不想用孩子绑住两个感情不稳定的两人的感觉,柳下惠最后妥协在顾莎的坚持之下,接生和坐月子都是柳下惠一手包办。
不过真要说柳下惠像顾莎的丈夫,那感觉也不对,顾莎觉得柳下惠反而是更像自己的长辈,虽然有时候有那么点不正经。
“那是你不知道从这悬崖上掉下去是什么感觉!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东西!”顾莎一把将顾连晟从地上拽起来,站稳后帮他的小屁股拍了拍灰。
“我知道!师叔带我下去看过他的宝贝蜘蛛!”顾连晟不满地反驳道,说完才知道自己说漏了嘴,赶紧捂住自己的嘴巴,瞪着圆溜溜的眼睛,忐忑地看着顾莎,生怕她的责骂。
“小连晟,看师叔给你带了什么!”柳下惠从谷底轻松地飞上了山顶,人未到声先到。
等到他在悬崖边站稳了脚,手里托着一只小蜘蛛,看清不远处站着顾连晟捂着嘴巴惊恐地看着他使劲摇头,而他旁边某人双手环抱在胸前一脸怒容地瞪着他……
这一大一小,几乎是一个模子里倒出来的眼睛,连瞪着眼睛的样子都是一模一样。
“呵呵,那个,莎儿,你怎么……”柳下惠一看便知道是自己偷偷应了顾连晟说要他带他到谷底玩儿的要求,被顾莎发现了,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讪讪地赔笑。
“您老人家怎么就不能做点好的?饶了我这为孩子操碎了心的母亲可以吗?”
柳下惠自觉地闭上了嘴,他知道自己此刻再如何辩解是顾连晟各种撒娇他才迫于无奈答应的也没用。
“妈咪,是我让师叔带我去的……”顾连晟虚心地扯了扯顾莎的衣角,为柳下惠辩白。
顾莎低头看着自家儿子泛着晶莹泪光的大眼,一个手指头戳在他脑门上,“必须严惩,并且严记下不为例。”
顾连晟扁了扁嘴巴,松开顾莎的衣角,屁颠屁颠地就跑到了柳下惠身边去,“师叔,反正我们两个人要受罚了,你先给我看看小蜘蛛吧!”
顾莎听到顾连晟这乐天过头的说法,差点没两眼一闭晕过去,“连小晟,你给我过来!”
柳下惠在心里笑翻了天,面上还是微微的淡笑,一脸和事佬的模样拦住了顾莎,把顾连晟护在身后,“小连晟还小,慢慢教就好了,何必动这么大怒呢……”
“就是你太宠他了!就是因为还小才要教,等他长大了我都徐娘半老了哪里治得住他!连小晟,你过来!”
“这一次我站在小连晟这边,的确是你有些大惊小怪了,这山谷没有你想得那么恐怖……他现在也不是好好地站在你面前吗?瞒着你就是怕你这样……”
顾莎见柳下惠一本正经的样子,也不得不好好思考一下他的话了,毕竟柳下惠很少正经,三年里正经的次数估计她用一双手都能数的过来。
“是吗?”顾莎挑眉,不确定地问。
柳下惠镇定地点了点头,神情十分认真,让顾莎有些不习惯。
站在柳下惠身后的顾连晟也忙不迭地点了点头,跟小鸡啄米似的,眼睛里有和柳下惠一样的颜色,坚定且希望顾莎妥协。
最后顾莎还是败下阵来,再三叮嘱要柳下惠保护顾连晟的安全,要是顾连晟受了什么伤要他分分钟提头来见!
柳下惠拍着胸脯保证,顾莎一走,他便立马转身和顾连晟来了个胜利的击掌,脸上的那股认真早就不见了,此时看上去更像个顽皮的孩子。
“妈咪,我们什么时候下山啊?”顾连晟拉着正在晾衣服的顾莎,手里拿着不知打哪儿来的冰糖葫芦。
“糖葫芦哪儿来的?”
“师叔去镇上给我买的。”
“他又在睡觉?”
“嗯。”
顾莎叹了口气,柳下惠一直都很疼顾连晟,两人关系一直很亲密,柳下惠还经常去镇上给他买玩具买糖葫芦,有时候碰上有需要帮助的病人也会伸出援手。
可是他从来都是起早贪黑地下山去,所以回来后会继续回窝睡觉,因此顾莎没少吐槽他。
“妈咪,你还没回答我呢,我们什么时候下山?我想去找爹爹。”顾连晟没有被顾莎成功转移注意力,还是不依不饶地拉着她的衣角。
“再过些日子,好不好?”顾莎停下手中的活,蹲下身子,拉着顾连晟的小手哄说道。
“上次,上上次,上上上上上次,你都是这么说的!”顾连晟撅起了小嘴,不满地甩开了顾莎拉着自己的手,大眼睛红成了兔子。
顾莎看着顾连晟委屈的小脸,又叹了口气,她也不知道自己在逃避什么。
三年,她把一年时间都给了顾连晟,教他学会叫妈咪,学会叫师叔,也学会了叫爹爹,还教会他走路。
后来的两年时间里她才边照顾顾连晟边和柳下惠学医,柳下惠对她还真是一点不放水,只要一遇到医术方面的事情,他的要求就会变得变态高,但是也对顾莎毫无保留地传授自己的本领。
顾莎有底子在,悟性高,两年就得了柳下惠真传,柳下惠对此啧啧称赞,也十分骄傲能得这般弟子,觉得自己当初的眼光还真是没错。
要不是柳下惠,顾连晟也不会知道自己还有个爹爹,而顾莎不知道的是,柳下惠经常带顾连晟下山,顾连晟早就在半年前就见过自己的亲生爹爹。
那时候柳下惠带着顾连晟去京城,在饭馆里遇到了和两个男子一起的邵景彦,他好像是出来办事情,看到柳下惠也十分惊讶,柳下惠却只是简单地打了招呼寒暄了几句就拉着顾连晟匆匆离开了。
那时候他就在想,要是被顾莎发现顾连晟已经见过邵景彦了,顾莎不知道会发多大的火,她这三年一直避着邵景彦还特意让柳下惠把进山的洞口都改了,让除了她和他两个以外的所有人都无法再进来,包括邵景彦。
可最后顾连晟这小鬼一直追着柳下惠问,那个帅叔叔是谁,而他不知道是哪里来的直觉,也许是儿子对父亲天生的感应,竟然问柳下惠,那个帅叔叔会不会是他的爹爹。
柳下惠吓得脚下一颤,两脚不听使唤地勾到一起,差点跌倒,“那那那是师叔的朋友!”
“可是师叔变得好奇怪,不要对小孩子撒谎哦,不然以后会天天做恶梦的。”顾连晟眨巴着大眼睛,天真地看着顾连晟。
他们离开前,邵景彦追了上来,样子竟然有些慌张,甚至带着狼狈。
“柳仙医,这个孩子……”他盯着顾连晟的脸,看着他那双像极了顾莎的眼睛,如鲠在喉。
“哦……这是我好友的儿子……”柳下惠暗暗使劲掐自己,告诉自己一定要冷静,千万不能露了马脚。
再次不管邵景彦问自己顾莎这些年在他那儿可好,他带着顾连晟说自己赶时间就匆匆离去。
顾连晟却不依,大喊着,“师叔,那是我爹爹吗?为什么不让我和爹爹说话!”
柳下惠是怕顾连晟一开口说起顾莎就是喊“妈咪”,邵景彦立马就会联系起顾连晟与顾莎至少八成相似的眼睛猜出来,所以才一直不让顾连晟说话。
当时顾莎教顾连晟喊妈咪而不是娘,柳下惠问起原因来,顾莎就把自己重生的事情都告诉了柳下惠,她觉得自己寄人篱下还要跟着他学医术,更何况还受了他如此大的恩惠,有所隐瞒总是不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