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见到苏漾的时候,我只看到了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但就算只是这么惊鸿一瞥,我也着实震住了,这哥们可真帅。
贪恋地想要多看几眼,但还是克制住了,因为我的手在几秒前拉开了他阿迪达斯的斜背包并且伸进去掏出了他的钱包,整个过程不到十秒,这次任务完成得相当顺利,就是可怜了这帅得动人心魄的哥们。
人潮涌动的火车站,隐约还能听到火车呼啸而过的声音,这里,是我赚钱的场所,准确的说,是我偷钱的地方。是的,我林夏,是个不折不扣、货真价实的小偷。
可是那又怎么样呢?我肤浅得很快乐。崇高和美德都不能当饭吃,更不能当药吃,当现实把人逼得走投无路时,生存下去就成了信奉的王道。
刚转身就看到一个女孩怯怯地瞄着我,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写满了不可置信。我朝她伸出右手中指恶狠狠地比划了一下,她很识趣地没有声张。
把刚刚猎得的“货物”揣进口袋,我不禁有些得意,今天捞着的应该是条大鱼。我也有些奇怪,怎么有钱人家的孩子都对火车这种廉价交通工具有兴趣了呢?比如阿迪达斯,比如那个女生。
我没有过多逗留,其实我也并不贪心,偷到一个就匆匆离开了火车站。做小偷,也该有度不是么。走到附近小巷的深处,我迫不及待地打开了那个钱包,打开的瞬间我就心满意足地
笑了,果然是条大鱼呢。银行卡什么的都是废物,不过里面数目可观的现金兴奋了我的眼球,相貌和智商果真是成正比的,带这么多现金出门还那么心不在焉,我突然觉得好笑。
正准备把钱包扔进垃圾桶,我忽然看见了一小包照片,拿出来一张张过目,说实话,我有点眩晕的感觉,脸的轮廓似乎被精致的小藏刀细细削磨过,恰到好处的醒目。目光炯炯,鼻梁高挺,唇薄如削,我一直觉得能把证件照照得帅的才是真金不怕火炼的真帅。
一个奇怪的想法涌上心头,都容不得我考虑,我故作坦然地对自己说,我只是不想让自己的良心太遭罪,没别的。
从邮局走出来的时光只觉神清气爽、天光大亮,说不出的舒坦。我完成了我那个大胆冲动的决定,是的,我按照苏漾学生证上的地址把他的钱包和证件寄给他了,或者说还给他了。我很清楚这完全有可能把我带入万劫不复的境地,可我还是这么做了。
就当我雷锋一把吧,我在考虑要不要跟我妈说她不争气的女儿也日行一善了呢。我一直记得,卧病在床的妈妈第一次看到被警察带回家的我时那种心寒绝望的眼神,凛冽清冷。她高高举起的巴掌最终没有落在我写满不屑的脸上,也许在她心里我早就无可救药了吧,可就是这样一个厌恶我到骨子里的女人,让我那么拼命得想要保护她。
回到学校,一切都和往常一样。不用奇怪,小偷只是我的副业,实际上我还是个正大光明的学生,而且是个如假包换的好学生。当然这个好仅限于让人仰视的骄人成绩,用陆涵的话说我就是个不折不扣的成绩好的小太妹。我不否认,毕竟有些悲伤不一定要让每个人都了解它的来龙去脉,甚至是最好的姐妹,也有足够的理由有所保留。不要说我现实,我只是过早接触到这个社会丑陋不堪的真相,那些幸福的人,不可能感同身受。
“林夏,手机响了!怎么不接?”陆涵揉揉朦胧的睡眼,睫毛像是两片圆润的花瓣上下轻拂,她修长的手指此刻正指着我嗡嗡作响的诺基亚最原始版手机。恩,她真漂亮。我偷偷地在心底羡慕嫉妒恨了她一小下,然后恹恹地掏出手机,说实话,除了陆涵,没有谁的号码是我愿意接的,那些喊我“开工”催我去医院“还债”的电话通通让我厌恶和恶心,现在陆大美女就坐在我的身边,所以我压根就懒得接。
经过一番强烈的思想斗争,铃声已经消停下来,电话挂断了。看吧,我们狗屁不通的人生不也是一样,还没考虑清楚,就不清不楚地被宣布Game over了。唯一不同的是,电话至少还可以回拨。当然我也就这么一说,贫穷如我,还真的没那多余的几毛钱回拨。
“你妈?”陆涵依旧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样,每天晚自习都是她酣睡的大好时机,静谧的环境,如水的月光,如果有那么一个谁愿意为我的未来买单,我也巴不得云淡风轻地挥霍我大把大把的时光来睡上几个美容觉,可惜从我来到这个世界我就清楚地知道,我没那种好命,轮都不会轮到我,如果我想要什么,我只能自己赤手空拳地在这个混沌污浊的世界打拼挣扎。而这一切,过于沉重。所以我的愿望一天比一天少,也一天比一天小,时至今日,我早就是个没有梦想没有以后的空壳,最绝望的时候,我一度想到了死,可是我连死都死不起,我得用单薄脆弱的双肩撑起这个家的一片天,纵使矮小纵使阴霾,我也只能苟延残喘地支撑到最后一秒。
我扫了一眼有些黯淡陈旧的手机屏幕,是个陌生号码。抬起头对陆涵笑了笑:“估计是打错了。”
话音刚落,就尾随而来一条短信,还是那个号码,言简意赅地一句“请问你是林夏吗?”就足以看出号码主人的小心翼翼,我还真想不出我认识的人中有谁会这么礼貌。
突然脑海里灵光一现,蹦出来的猜测让我有种掩饰不住的兴奋。难道……是他?
“恩。”在没弄清楚情况之前,话越少越安全,这话是普遍适用的万能真理。
“噢!我是苏漾,记得吗?就是你把我钱包寄给我的吧?”
“恩。”
确定我就是他要找的“恩人”之后,自然是一通千恩万谢,他还提出要来我们学校亲自道谢,我毫不犹豫地拒绝了。虽然当初寄包裹的时候我相当有私心地把自己的地址很详细地写在了包裹上,可现在我是真的不希望他来。因为,就算他真的过来了又怎样呢?如果他是单纯善良的纯白少年,我怎么带他走进我破败凄惶的生活?如果他是玩世不恭的花花公子,我又拿什么来般配他绝世美好的容颜?
我是个玩不起的人。之前的小小冲动就一笔带过吧,这样就算有失落,但还不至于给自己多大伤害和痛苦。
他也没有过多坚持,只是再次郑重其事地道了谢。
把手机揣回兜里,我竟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扶了扶额头,我觉得我会把钱包寄给他完全是因为我脑袋秀逗了,多么愚蠢的行为。一抬眼看到的是陆涵玩味的眼神,不过我们都没有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