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为何,他竟觉的这根树枝似曾相识,就像一根使用了多年的烧火棍,当再次见到那种木料时产生的错觉。
小金疑惑的看着他,心道面前的少年郎不会有毛病吧,怎么话谈到一半却忽然发起了呆。
遥遥自己的尖脑袋,准备在原地转圈,陡然间瞥见一旁的黑树枝,霎时只觉心脏的跳动都停了,僵在原地,就跟雷卷一样。
片刻,其实也就一个呼吸的时间,小金突然怪叫一声,整个身体跟着弹起,窜上雷卷的肩膀,大喊道:“愣着干什么!快跑!穿过这条河跑!”
喊完扭头看那树枝,咒骂道:“这小妮子学聪明了,竟然悄悄躲过了我的感应之力。”
雷卷哪敢怠慢,凌空翻个跟头,左手撑地,使个鲤鱼打挺跳进河中,迅速朝对岸游去。
只见那黑树枝好像知道行踪败露,登时翘起枝头,活像条眼镜蛇的毒舌,抖动间,长了十丈有余,猝然发难,向雷卷大腿咬来。
幸好河水阻碍了树枝的速度,它见咬不到雷卷,便在岸边渐渐凝出了人形,正是那披散黑发的可爱女孩。
此时的女孩身穿绿叶衫衣,林间风轻轻吹过,黑发飘洒在脑后,宛如一只粉雕玉琢的精灵仙子。
她一刻都不耽误,紧随雷卷之后跃入进水里,迅疾而优雅的向对岸游来,上了岸,便不紧不慢的追了过来。
雷卷上岸后判断方向,最后沿着水流向下的河道,专挑一些地面泥泞、枝繁叶茂的道路而行。
他速度不减,疑惑的向肩上的小金问道:“她何时潜到身边的?”
小金正指着方向道:“左边!对,树干下钻过去。”
听到他的问题,它想都未想就道:“拜托,这还不简单么,树妖是自已跑来的,消耗的是自身体力,而不是战力,这种情况我是感应不出的,接着,她又依靠树木的掩护,躲过了你,你这名三重战力者的警觉能力。”
雷卷眉头微蹙,不敢相信自己居然在敌人潜进时而不知,好在这次发现的早,若是下次,可能就要去鬼门关做检讨了。
跃过半堵树墙,他又问道:“现在能感应到树妖的位置么?”
小金轻哼一声,缓缓阖上双眼,嗫嚅着道:“距离一里……不,二里地。怪了,她并未全力追赶,倒像是不着急似的。”
雷卷沉吟道:“也可能是势在必得,所以才不怕我们逃走。”
小金嘎声到:“这妮子到底在打什么鬼主意?少年郎,你到底哪里得罪了她,她像是非杀你不可。”
雷卷若有所思道:“昨晚暴风雨,我在她老窝之上挖了个洞,用来避雨。”
小金面色惨然,良久后才叹了口气,没好气道:“这么跑下去,什么时候是个头?哼,等哪天老子非一把火烧了她的老窝。”
天已渐渐黑了。
此时越跑越远,河水下游处的河水反而渐渐平缓起来,道路也慢慢平坦,眼前的河岸边出现大片鹅卵石,延伸到远方,鹅卵石上,落满了成群结队的大雁、天鹅还有野鸭子,它们准备在这度过今晚,不过,也是因为这群飞禽,引来了许多妖兽躲在暗处伺机而动。
雷卷突然停下脚步,对小金道:“既然逃不了,那还逃什么。”
想了想,他继续道:“金兄,你先逃,我拖住她,死忘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在死亡面前丢掉了尊严。”
小金惊咦出声,带着种异样的眼光,又重新审视了遍身旁的少年,忽然笑道:“你若不怕死,我倒是有一个办法。”
雷卷问:“什么办法?”
小金伸个懒腰,伸手指向前方,道:“看见前面的飞禽了吗?”
雷卷道:”我无法不看见。“
小金继续笑道:“以你现在的状态,最多能捉几只?”
它想了想,又补充道:“要活的!”
雷卷自脚下抄起几枚石子,中指微曲,已叩住了个石子,沉声道:“要多少便捉多少。”
小金点头道:“好,先抓五只!”
雷卷身子伏低冲进飞禽鸟兽群。
那群刚把脑袋插进翅膀中大雁,受此惊吓,还以为有野兽来犯,唳鸣几声,冲天飞去。
远远看去,就像是开了锅的水,轰然四散。
‘嗤!’‘嗤!’‘嗤!’……
五声破空之啸!
雷卷手中石子已消失不见,接着,五只瘸腿断翅的大雁纷纷坠了下来,上前一一按住,接过小金准备好的绳索,将大雁全部缠在一起。
小金拍了拍小爪子,雀跃道:“很好,接下来听我指挥,拎着它们朝北走,我喊停时你就停下,动作快点,树妖马上追来了。”
雷卷点头,发足向北狂奔而出。
紧跟在后的树妖见他们忽然变了方向,而且还提升了速度,惊讶之余,身法也施展开。
一盏茶功夫儿,雷卷大概已跑出五里之遥。
“停!”小金陡然喊道,“这里放一只大雁,要确保它跑不了。”
雷卷照做,将大雁的腿缚在一根树枝上。
小金满意的点头,继续道:“继续向北。”
雷卷向前掠出。
这次只五、六百米的距离,小金再次喊停,让他又放下了一只大雁,之后按每五百米距离各放下一只,直到手中剩下最后一只,提在手中。
夜更深。
丛林中一人、一兽乍奔乍停,他们的奇异举动,即使是活了百多年的树妖,也猜不透。
眼前的灌木巨树渐渐稀少,很快,在树林中央,突兀的显露出一块空地,十亩左右,这块地上寸草不生,雷卷甫到此地,立即闻到一股浑厚的粪便臭气,在空地的中间有片浅沼,暗黑色的臭水正往上吐着气泡,水的表面,还漂着许多白骨,不时有成群的黑虫子爬过。
小金伸爪子掩住口鼻,样子滑稽好笑,它从雷卷肩膀一跃,跳到旁边的树枝上,借着月色,它满脸戏谑,轻声喊道:“在那片浅水中,有个极其恐怖、极其危险的家伙,少年郎,成败在此一举,你要做的,就是用手中的大雁,将它引出来,快,时间不多。”
雷卷在夜色中面无表情,转身举着大雁,踏进潜沼。
大雁似是感觉到死亡在逼近,开始歇斯底里的扑打翅膀。
双脚陷在湿软的淤泥之中,感受着冰凉的泥土,还有贴脚爬过的虫子,他只觉心脏都缩了起来,深吸一口气,跨步向浅滩中心走去。
淤泥逐渐没过了膝盖,树枝上的小金瞪着一双小眼睛,它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以十二分精力观察着水面动静。
淤泥没至腹部,雷卷停下,借着洒下的月茫,只见前方的淤泥居然翻江倒海般卷动起来,而他的双脚,似是踩在一条大鱼的尾鳍上,感觉光滑而黏腻。
小金压抑地喊声传来:“快跑。”
雷卷未及多想,提手便将大雁捣进泥中,扭头转身即走,由于力气过猛,淤泥都被冲溅向两边,而身后,腥风大作,淤泥都水花四溅了。
一声雷鸣般的吼叫,大地为之震颤,整个浅沼,乃至整片空地,都狂暴地翻涌开来,淤泥好似成了海浪,一波波向外泛起高高得涟漪。
雷卷双脚踏上地面,倍感亲切。
小金再次窜回他的肩膀,狂风呼啸中,他发挥出自身最大潜力,朝来路亡命奔逃,树木植物自耳边呼呼而过,黑夜中,若不瞪大眼珠细看,都跟不上他的速度。
潜沼中的大雁挣扎着爬出淤泥,欲要展翅翱飞,忽然,妖兽颀长的嘴巴一探,一缩间,它已被吞入肚中,‘嘭’爆出一团血雾,血水渗进淤泥之中。
只见,那怪在沼中吸一口气,表面血水猛然倒流,竟全汇聚入口,一滴都不剩。
它嗅到了雷卷散发而出的生肉气息,还有人族珍贵的鲜血气息,这足以使它兴奋起来。腰间轻扭,身体猛地以一种恐怖的速度伸长开来!接着探出!带起层层腥风,和满身淤泥,将树木压倒向两边,朝雷卷他们追来。
只见它的躯体在瞬伸瞬缩,伸时有百米,缩时只十来米,随着躯体的伸缩,它的身高也在乍高乍低,高时能触树梢,低时才只一人高,而且,它没有眼睛,头尾难分。
雷卷扭头瞥了一眼,只一眼,已悚然变色,暗忖道:“这物倒是像极了那在臭河中滋生,外号吸血鬼的水蛭。”
小金此时还在焦急催促他道:“快跑,要是被那怪物的嘴巴吸住,我们都不够塞牙缝的!”
话音刚落,那怪躯体猛地伸长,黑洞似的巨口从雷卷头顶咬下。
雷卷直骇的肝胆皆裂,情急下正巧看见脚下的大雁,那正是小金让他放下的,抓起就向上投去。
那怪自然被拍打翅膀的大雁吸引。
就这么阻了一阻,雷卷已到百米外。
这时,那女树妖也已赶到,她先是听到前方巨吼声,待驻足树林向前望去,却正见到那人族少年正朝她跑来,肩上还驮着惊慌失措的小金。
她喜形于色,笑道:“小宝贝们真乖,投怀送抱来啦。”
但随后所见,却让她的笑容凝结在了俏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