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多祚带领人马,直奔皇宫。
皇宫内,唐中宗正在和韦皇后、上官婉儿等调笑,忽有人急促来报:“大事不好,太子反了!一干羽林军,杀奔皇宫!”
唐中宗大惊失色,倒是上官婉儿镇定,喝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你们羽林军干什么用的?”
来人正待慌忙下去,安乐公主道:“速去找宗楚客,前来护驾!”
叛军逼近,援军尚未到来,中宗手足无措,上官婉儿建议道:“玄武门城楼坚固,能够据守,且可以宣诏叛军,不妨移驾玄武门。”
中宗来不及思索,连忙同意。一干人等,来到玄武门上。
这时,门外车马喧嚣,李多祚和太子士兵,已来到门前。所幸,武三思心腹大臣宗楚客、纪处讷等人,也已带领2000兵士,火速赶来。
李多祚见皇帝在城楼上,不敢进攻,只是大声喊话,说已奉太子之命,杀死武三思父子。楼上女人闻听,大惊失色。
李多祚又道:“上官婉儿勾引武三思,淫乱宫闱,乃第一罪人,请皇上交出上官婉儿,以平民怨!”
唐中宗大惊,对上官婉儿道:“果有此事?”
婉儿脸色绯红,忙辩驳道:“皇上明鉴,绝无此事,不要中了叛军的奸计!他们先要了臣妾性命,然后便是皇后,其后便是陛下了!”
好一张利嘴!眨眼间,反客为主,易守为攻。
唐中宗见婉儿楚楚可怜,先不忍了三分,忙和李多祚理论。
说话间,宗楚客、纪处讷的援军,浩荡而来。区区几百人马,如何抵挡2000卫兵?
援军来到,唐中宗来了底气,对叛军道:“你们只是受到蛊惑,只要弃暗投明,既往不咎。”
李多祚的部队顿时分化,反戈相向。李多祚被自己人杀死,太子带领若干士兵,拼命奔逃,最终也被卫兵所杀,将首级献给皇上。
大意的李多祚,稚嫩的李重俊,就这样丢了性命。
武三思集团和老臣集团的第二回合,武三思彻底败了,老臣集团也没赚着便宜,两败俱伤。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李多祚、李重俊干掉了武三思父子,韦皇后集团干掉了李多祚、李重俊,势力更加强盛。
魏元忠、李多祚为代表的老臣,遭到了毁灭性打击,武三思集团,也几乎被剿灭干净,放眼朝廷,韦皇后集团,目空一切。
仅剩的两个对手,一个是相王李旦,与世无争;一个是太平公主,可惜她年龄不小,不做大姐好多年了。
唯我独尊,权欲暴涨。
除掉最后这两个对手,做女皇,这是韦后母女的共同心愿。
只是,安乐公主和母亲想的,不完全相同。毕竟,她还年轻,又刚死了老公,这让她有些伤感,一时还走不出亡夫的阴影,去专心考虑政治。
不过,她秉承了母亲的天性,生性风流。
老公武崇训死了,武崇训的堂兄弟,也就是武承嗣的儿子武延秀,进入了安乐公主的视野。
武延秀在武崇训死前,就经常来安乐公主府第,两人早眉来眼去,只是碍于武崇训,不敢公然偷情。武崇训一死,成全了这对欢喜冤家。
两人以治丧为名,勾搭在一起,成就艳事。时间一长,也就无所顾忌,公然双宿双飞,夫妻一般。
唐中宗知道此事,居然乐得做和事佬,命安乐公主转嫁武延秀。
办完丧事和婚事,安乐公主跟母亲韦皇后,终于可以拿出更大的精力,对付相王李旦和太平公主了。
安乐公主联合宗楚客等人,诬告李旦和太平公主,暗中勾结前太子李重俊。
唐中宗信以为真,命令检察官查办此事。检察官姓萧,料知两人遭人陷害,含泪对中宗道:
“陛下富有天下,难道容不下自己的弟妹吗?当年,您弟弟身为皇太子,却主动把天下让给您,让您做皇太子,为此甚至以绝食相逼,海内共知。难道您忍心因一纸谣传,就把两人拿入大狱吗?”
中宗虽然软弱,但素来仁爱,听大臣这么说,幡然醒悟,将此事搁置,韦皇后、上官婉儿再怎么撺掇,也不提此事了。
这让韦皇后认清了一点:唐中宗和相王、太平公主,毕竟是亲兄妹,血脉相连,利用中宗搬掉拦路虎,比登天还难。
既然无法靠中宗灭掉李旦和太平,那么,索性冷酷到底,把中宗一块灭了!
阴险的韦皇后,起了杀心。
这个想法,只在韦皇后脑海一闪而过。唐中宗虽然窝囊,但要想杀掉一国之君,谈何容易?就算成功,相王李旦、太平公主又岂能放过自己?
韦皇后是个爱享乐的人,只消奢侈游乐,那些政治纷争、派系烦恼,便丢在脑后了。
偏那唐中宗,也是个爱玩乐的主子。这倒罢了,居然忠奸不辨,乱做和事佬、乱点鸳鸯谱,一些耿介大臣,颇有怨言。
唐中宗让大臣们拔河游戏,不少老迈大臣,年老体衰,摔倒在地,皇帝皇后,在旁哈哈大笑。有一年,让数千宫女外出游乐,宫女们早厌倦宫廷,只回来十之六七,皇帝老儿干瞪眼没办法。
他还爱搞恶作剧,酒宴上,说要赐给大臣一位宫女做老婆。大臣满心欢喜,待宫女被簇拥着进来,揭开盖头,原来是一个七八十岁的老妈子,圣命不可违,只好收下。
一大臣弹劾宗楚客、纪处讷,唐中宗居然做起了和事佬,非要让这名大臣和宗、纪二人结为异姓兄弟,实在荒唐。
昏庸和懦弱,助长了韦皇后的气焰;气焰一盛,烧及自身,也就是早晚的事了。
武三思死了之后,韦皇后寂寞难耐。苦苦寻觅之下,找了两个替代品:一个叫马秦客,一个叫杨均。
两人各有特长,马秦客精通医术,杨均擅长烹饪,都是极好的借口,韦皇后趁唐中宗驾幸别宫,让两人轮流侍奉,毫不知羞。
韦皇后集团的嚣张气焰,许多大臣深以为忧,有人坐不住了。有个姓朗的臣子,上书唐中宗,称韦皇后与宗楚客等人勾结,企图叛乱。
中宗看到奏折,正疑惑间,此事偏被韦皇后知道。韦皇后大怒,强迫唐中宗杀掉此人。
窝囊中宗,能有什么办法?只好从命。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一个姓燕的大臣,再次上书弹劾韦皇后集团:“皇后淫乱,干预国政,安乐公主、武延秀、宗楚客,朋比为奸,危害社稷,必须严加惩办,以防不测!”
唐中宗看罢,吓了一跳,忙将燕姓大臣找来,当面责问。
大臣面不改色,从容应对,坚称确有其事,绝非诬告。
中宗不喜纷争,最爱息事宁人,也没再多说,让这位大臣回去。岂料,大臣刚出朝门,居然被宗楚客命令骑士捉住拿回,将其往殿阶上一扔,大臣脖颈折断,当场毙命。
中宗问明是宗楚客指使,窝囊废也来了脾气,怒道:“你们眼里只有宗楚客,还有我吗?”
宗楚客听说皇上发火,不由害怕,连忙找到主子韦皇后、上官婉儿等人,说皇上发怒,可能有心废掉我等云云。
韦皇后这时新招聘了马秦客、杨均两名男宠,听说皇帝发了火,也有点提心吊胆。
以前隐隐出现的念头,这次更清晰地出现了:灭掉唐中宗,立个傀儡皇帝,什么相王、什么太平公主,再有本事,又能如何?
杀心已起。
男宠马秦客通医术,给韦皇后提供了一种粉状物,可杀人于无形。韦皇后依计而行。
当年流放湖北之时,韦皇后为生存计,不得不亲自做饭。她擅长做一种饼,唐中宗很爱吃,即便现在锦衣玉食,中宗对当年风味的小饼,还是情有独钟。
韦皇后就把毒药粉末,放到了这种凝聚了贫贱夫妻感情的小饼之中。
唐中宗见了小饼,大为欢喜,毫无戒备,连吃数个。
果然好吃,可惜有毒。
唐中宗死在了自己同甘共苦过的妻子手中,死在了自己落难之时,最爱吃、最情有独钟的小饼上。终年55岁。
他的第一次皇帝生涯,只有一个多月。被流放14年,后来做了6年太子、6年皇帝。
怪不得古人有“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来时各自飞”的感慨。
夫妻,可同患难者多,可共富贵者少。
按照“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政治逻辑,韦皇后集团并非最后的胜利者。那么,是谁是吃掉他们的黄雀?这只黄雀,又是如何把他们吃掉的?
2. 双女璧合各图大计
暗斗冰霜隆基崛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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淡泊帝打起太极拳
唐睿宗这种皇帝,比较少见。他淡泊而不冷漠,超然却又淡定。馅饼从天降,他未必喜,泰然处之;灾难迎面来,他未必惊,从容应对。大隐隐于市,斯之谓也。
在妹妹太平公主和儿子李隆基之间,他极力周旋,避免双方兵戈相见——虽然最终还是未能避免。面对咄咄逼人的妹妹,他多次使出“太极推手”——既给以警告,又避免伤人。为此,他宁可退位。
当发现争斗已无可避免,他暗挺李隆基。为了李氏江山,这是最好的选择。否则,女皇登基、社稷动荡的一幕,可能重演。
主要人物关系谱
对太平公主来说,公元710年到712年,这两三年间,事情变得颇不顺利,无论感情、家庭还是事业。
她估量着形势,当然,更重要的还是懊悔自己的年龄——四十多岁了。
她改变策略,不再一味韬光养晦,而是借机发作。
只是,多年来的娇生惯养,养成了她娇纵的性格。这让她在复杂的政治斗争中,犹如透明人,距离老谋深算,还差得远。
两年多的时间,太平公主失去了两个亲人。
一个,是亲哥哥唐中宗。死得突然,死得莫名其妙,一夜暴死。时间是公元710年,那时候,太平公主还不知道哥哥的真正死因。
一个,是自己的第二任老公武攸暨,死于712年。才40多岁的年纪,却先后送走两任老公,这对太平公主的打击是巨大的。
她的性情,变得暴戾乖张,似乎更年期提前到来了。
其实,唐中宗的突然死亡,太平公主并没有十分悲伤。大哥李弘、二哥李贤的非正常死亡,早让她对政治的残酷习以为常。
于是,唐中宗死后,一个奇特的现象发生了。
害死中宗的韦皇后集团,居然主动邀请太平公主,共同谋划、起草中宗遗诏。唐中宗属于暴死,不可能有真遗诏。这次密谋,目的只有一个:造假。
既然是造假,既然是遗诏,必然牵扯到皇帝的继承人问题,牵扯到权力再分配。如此重要的秘密谋划,韦皇后为何如此弱智,要请太平公主呢?
这一举动,只能说明韦皇后有点小聪明,缺乏大谋略。
她的小聪明,一方面是利用太平公主遮人耳目,另一方面,则是希望拉拢太平,压制根基牢固的相王李旦。
这种小聪明,和当年武则天入宫前的形势,有点类似。王皇后怂恿、鼓动唐高宗迎纳了武则天,目的是利用武则天,对付萧淑妃。
韦皇后的目的,也是如此。皇帝一死,她利用自己的心腹,迅速罗织力量、整固势力、操纵朝纲,从军事到朝堂,均为韦后集团所把持。这时候,她已经不把太平放在眼里。
她唯一忌惮的,是根深叶茂的相王。拉拢太平公主,无疑有利用她对付相王的意思。
女人总是瞧不起女人,女强人更瞧不起女强人,何况政治女强人。
韦皇后没把太平公主放在眼里,太平公主也没把韦皇后放在眼里。
三哥唐中宗的死,反倒让太平公主觉得,自己出头的日子来了。压抑了多年,韬光养晦了多年,上天赐予的机会,终于出现。
武则天不喜欢太平公主干预政事,在她的时代,太平公主不敢放肆,享乐为主。武则天死了,哥哥唐中宗虽然柔弱,太平公主也不敢有太多想法,去争做女皇帝,毕竟,她骨子里流着李氏血液,即便做成女皇帝,也会面临武则天当年的难题:把姓李的侄子立为继承人,还是自己姓薛或者姓武的儿子?
男权社会下,这是所有想当女皇的人,都无法破解的难题。
40多岁了,老了。年龄,让太平公主恐惧,也让她的心理产生了变化。
何必瞻前顾后、缩手缩脚?人能活几辈子?错过了这一世,来生还有机会吗?
机会在眼前,必须抓住。
三哥死了,一了百了。他活着,除了窝囊,还会耽误很多事情。甚至,更确切地说,是他对后宫的纵容,让自己丢了性命。
他一死,形势瞬间清晰起来。无论哪个皇子被立为新太子,都不足挂齿,因为韦皇后唯一的儿子,早被武则天害死了。
还是老妈有远见,没留下后患。太平公主暗自冷笑。
若留着韦皇后的儿子,作为嫡长子,必然成为皇太子。皇太子和韦皇后集团同流合污,局面恐怕就难以收拾了。
而现在,任何皇子成为太子,背后都没有大的靠山。最起码,韦皇后会把他视作眼中钉、肉中刺。
目前局势,韦皇后集团最强,其次是相王集团和太平公主集团。
太平公主最担心的,依然是相王,韦皇后亦是。两个各怀鬼胎的女人,不谋而合。
太平公主想利用韦皇后集团,牵制相王集团,自己脱颖而出,渔翁得利。
即便不能脱颖而出,与韦皇后、相王之间,三足鼎立,互为牵制,然后寻找时机,一统朝纲,也非不可。
如意算盘,让两个做着女皇梦的女人,走到了一起。
韦皇后命人把唐中宗灵柩放在宫内,密不发丧。随后找来太平公主、上官婉儿,起草遗诏。
唐中宗本来有个太子,就是前面提到的李重俊。可惜这小子做事毛躁,杀了武三思,却没动得了韦皇后、上官婉儿,兵败被杀。
李重俊造反是709年,唐中宗死于710年,这么短的时间,他还没来得及立新太子,就被毒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