嫦娥独坐玉桂前,玉兔相戏弄红线,不知此情奈若何?应猜相思把人念。
悟空:“仙子。”
嫦娥大惊:“你是,大圣!?”
悟空:“不是……是,是,我来这里看看。”
嫦娥好似十分忧愁:“大圣到此有何事?外面皆是要捉你的天兵。”
悟空:“不怕,不怕,老孙来此,是要向仙子寻问一下我师弟八戒的事。”
嫦娥掩而涕之:“当年玉帝将他贬下凡去,这一去虽成佛回天,却从未来看过我一眼。”
悟空喜:“哦,莫非仙子对八戒并非无情?”
嫦娥伤心欲绝:“是玉帝!他另有阴谋,奸人谎报我与天蓬暧昧之事,故而以权谋私,封了他的红尘记忆,罚下凡界,且还不罢休,同地狱阎王商论,把他投进了畜生之道!何谓有情与无情,只叹无心与有心!西天路上,月有圆缺,心有阴晴,我曾暗遣玉兔,下凡而去,托风捎信与我天蓬,欲要阻止唐僧西去,还我天蓬,可恨佛祖六耳,其中阻拦。”
悟空气极:“又是那玉帝老儿!气死我老孙也!”悟空急得暴跳,“可惜现如今我不能为八戒报仇!”
嫦娥:“大圣,感情之恩,小仙不胜感激!不知大圣今日前来要问天蓬何事?”
悟空:“其实也没甚么事,既然八戒不曾来过,那我也就没什么想法了,我就此告辞!”
嫦娥不觉多问了一句:“小仙斗胆问,大圣今后要何去何从?”
悟空停在云头,懊恼:“我本是要去寻得三只猴子,如今只找得一个六耳,另两个实无处可寻啊!”
嫦娥:“大圣所寻之人可有名号?”
悟空:“叫那,通臂猿猴、赤尻马猴!”
嫦娥大惊失声。
悟空:“仙子为何惊呼?”
嫦娥:“通臂猿猴!?昔年,我记得天蓬身上,有一枚常蕴光芒的玉佩,印着‘通臂’二字!”
悟空兴奋:“仙子可曾记得真切!?”
嫦娥:“千真万确!”
悟空:“那八戒可否送予你?”
嫦娥:“不曾在这,那年他欲予我,但我听得那是他伴生之物,不可要去,故还回了他。”
悟空深思,若有所悟,“俺老孙有些明白了!仙子多保重,我去也!”
嫦娥:“大圣珍重!”
悟空想着:“一路取经路上不曾见八戒身上有那玉佩,莫非……”
悟空来到了高老庄。去了八戒曾被自己烧了的福临山云栈洞,找了许久也不曾见那什么蕴光的玉佩。
终于,悟空从山上下来是遇见一少年背着柴往回走,少年身上若有光,悟空变成凡人和尚身前去问道:“小孩,你身上漏光之物是从哪里来的?”
少年:“是我娘给我的!”
悟空:“你娘可是叫‘高翠兰’?!”
少年:“我从未曾见过你,你是怎的知道我娘名姓的呢?”
悟空:“哈哈,我可是你娘的好故友了!你快带我见你娘去!”
少年将悟空带回了家中。
少年:“娘,有个和尚说曾和您相识!说是什么老故友!”
高翠兰推开门问:“师傅,你是……?”
悟空变回了原形,那少年一惊,直拉着娘亲要跑,可高翠兰见了却是满目泪光。
高翠兰:“孙长老!?”
悟空:“是我!是我!”
高翠兰:“若是圣僧取经归来,为何他,不来见我?!”
悟空不知所说,只好编了个幌子,“我等尚未到得西天雷音,八戒师傅在前方遇难,我回来向你求一件东西。”
高翠兰:“孙长老所要何物?”
悟空:“八戒送给你的玉佩!”
高翠兰难断,叫过那个小孩,“那玉佩是他留给我唯一的信物。”
悟空:“高小姐若能借我一用,我定会把八戒带回来见你们母子。”
高翠兰心想忐忑不安:“若是他遇了什么害?需这玉佩还魂!?”
最后高翠兰将玉佩给了悟空。
悟空:“多谢!”
高翠兰:“你们一路坎坷艰辛,若还缺干粮馒头,我且上厨房准备些,长老一并带去!”
悟空:“多谢小姐好意,小姐不必多劳!我且去了!”
悟空火眼金睛看透玉佩果真是那通臂猿猴的真灵!他顿然恍悟,直奔流沙河……
悟空伸长了金箍棒金箍棒,搅动起来那流沙河,闹得是混混浊浊,浪浪淘淘,却始终不见有什么蕴光之物。
悟空甚是沮丧,收回金箍棒,不快而走。说道是走,哪知悟空去寻得那地藏王菩萨。
不知是什么山:
周环无寻上山路,
上下竹翠云分梯。
山顶四季随心换,
常为春花秋雨时。
只见藏王菩萨独坐石桌旁,饮茶对棋与影。
“地狱未空,誓不成佛!菩萨!”悟空吟道,与菩萨对坐。
“呵呵,好一个泼猴!”地藏王菩萨长笑道。
“菩萨可信因果否?”悟空调皮般问。
“信,六界万物皆种因来,终结果;不信,天地神佛闲云野鹤,守蹉跎。”
“哦,菩萨是信还是不信呢?”悟空疑惑。
“信则有,不信则无。”
“菩萨所言极是,但悟空听得却是迷惑了。”
“哈哈,我既不信,却也信。”
“菩萨说笑!怎么个又信又不信?!”
“信,是因为,世间人生所作所为,皆有人为之定因定果,不信,是因为,世间有些人,所作所为,却没有人给他定因定果。”
悟空闻语,喜不自胜!跳上石凳,把茶痛饮,地藏王菩萨一旁陪笑。
“菩萨果然好道理!那如来道高法好,谁人能看透他之心想,他之作为!纵使有人看破,又有几个能立他因,定他果!还谈什么轮回?”悟空娓娓怅然。
“此话不可讲,不可讲。”
悟空,不与诉说。
“悟空,你现在还差哪个玉佩?”菩萨接着问。
“不瞒菩萨,我已找到了那六耳,和通臂佩,如今只差那赤尻佩了,可我老孙甚是迷茫,实不知何处去寻。”悟空又规规矩矩的坐回了石凳上。
“不难不难,你只须一路向南,即可。”
“菩萨说,向南?”
“向南。”
“好!多谢菩萨指点!我且告辞,去了!”悟空若有所思,后一个筋斗云翻去,无踪。
悟空径自去了南海普陀山紫竹林。
只见那黑熊怪,一见着悟空就吓得直跑,直叫:“孙悟空来了!孙悟空来了……”
悟空见状大笑,“这毛熊,甚是胆小猥琐!见俺老孙又惊又喊。”
悟空径自穿过紫竹林,向那观音殿走去。
“悟空,你还是来了。”观世音菩萨禅手玉立徐徐说来。
“菩萨道眼可将这世界看了通透?”悟空问到。
“天地自清,无须解视,自然通透。”
“哦,菩萨所言不对!敢问菩萨何来天地自清?!这天浮云蔽眼,阴有黑风浓云,晴有素朵厚烟,何以通透?!这地浊水污泥,表有森林草木,里有石根臭土,何以通透?!”悟空辩。
“天有云则方为天,地有土则方为地。若世间无云无泥,谁又安能辨它是乾坤?”菩萨解释。
“菩萨心中有天有地,那菩萨心中是否有因有果?”悟空问。
“悟空,你是不满这因果轮回啊。吾亦诚感伤心,万世万劫皆是苦痛,但这轮回之道也并非是苦痛之旅,生死轮回,身拥七情六欲,一世敢爱敢恨,生老病死,又何尝不是一件幸福之事呢?还要寻什么长生?找什么不死?破什么因果?毁什么轮回?”菩萨说。
“老孙不解菩萨所言之万世万劫,只知道,死生轮回,无不是生死别离,阴阳相隔,我生她死,他死我生。”悟空说。
“不是还有来生吗?”菩萨说。
“何为来生?若来生,我在东她在西,他在南我在北!我不识她,他不记我!”悟空愤然。
“若要来生相识相遇,就要依你前世种的是什么因,才会结今生什么样的果了。”菩萨说。
“菩萨好生语法,又给老孙套什么因戴什么果!可惜这一切都将是空谈了!”悟空叫急。
“悟空,你认为你将那地府覆灭了,这世界就没了生死?没了因果了吗?悟空,你错了!地府没了,仅仅是死魂亡魄无一去向罢了,但你可知这世界如此之大,没了阎罗殿,六界各处就没有死亡府?轮回宫?地狱门了吗?”
“我今日不与菩萨争辩,我胆且直言,此次前来是要问菩萨要一副物件的。”
“赤尻玉佩吗?”菩萨说。
“正是!”悟空直言。
“它本是在那年流沙河时,我从沙悟净身上取走的,我可以将它还与你。但悟空你得听我说一句话。”
“菩萨尽管直言,我自耐心恭听。”
“道,可道,自然道。法,可法,自然法。佛,可佛,自然佛。一切尽在因果,你今日未来所做所为皆在因果之中,因为你的存在,就是因果。你若要灭因绝果,最终将是在毁灭自己。悟空,你好自为之!”观世音菩萨说完将那赤尻佩还给了悟空。
“道也,自在无束也,佛也,因果轮回也!菩萨是守道还是信佛?”
“那悟空你追求的又是什么呢?道吗?”
悟空久久不能答,“我……我追求的是真理!”说完,悟空翻身而走。
这时,菩萨身旁的木叉行者不解问:“师傅为何就这样让他走了呢?”
菩萨:“随他走,任他去,自由因果由他选择。”
木叉行者提胆细问:“师傅,我们原乃道家之仕……”观音菩萨挥手止住,不与说话,转身隐退。
【观音菩萨原本道教中人,道号慈航,世人皆叫他慈航道人,是原始天尊门下的十二金仙之一,在封神之时,三界大劫,为了躲避劫难,被希望大乘佛教的教主准提度入了西方然后改修佛法,历经十世轮回,成菩萨正果,只不过最后一世正好为女身,就成了现在的观音菩萨。】
现悟空已寻得三猴,却反倒没有了往次的欣喜若狂,只一个筋斗向那菩提树处翻了去……
悟空在菩提树顶等了几个时辰却不见师傅出来,这才见得那昏睡的六耳猕猴动弹。
悟空:“我师傅何在?!”
这时,六耳身后的一根很长很长的白发发光了,悟空仔细一看,原来是师傅的头发!
那日如来之所以没有察觉,因为菩提用了真的毛发作弊于此!有道是实物常在虚幻难留。真发不辨,假丝不真。
那白发,化作一缕玄光,顿然菩提祖师的画像俨然浮现,“悟空,你不必寻我,为师尚且无恙,你若是找到了通臂、赤尻两枚玉佩,此仅乃第一步!你须将灵明、六耳、通臂、赤尻四枚玉佩各还四方圣主!”
悟空:“师傅可知徒儿现在仅有两枚,不曾有四枚?”
菩提:“为师身上有你的灵明佩、地藏王菩萨身上有六耳的玉佩。”
悟空:“那师傅可否指示接下来徒儿应该何去何从?”
菩提:“将赤尻佩交与你师傅唐三藏手中,再将通臂佩交与如来。”
悟空:“如来!?”
菩提:“你只需用为师传授你的‘九变’使通臂佩换我一根头发即可。”
悟空:“师傅现在何处?”
菩提:“不处六界中,不在五行内!”
悟空:“若徒儿完成此项,又应何从?”
菩提:“你切莫心急,时机成熟,你自行抉择!”
说完菩提人像消失不见,六耳却石化蹲在了菩提树下。
悟空按师傅嘱咐,运用起九变将那通臂佩换了过去,随见一根银丝落入手中。
随后悟空,翻着筋斗云离开了……
悟空此行艰难,因为不知应以何方式与师傅相见,如此甚是徘徊不定!
悟空藏身筋斗云中,愁困了,不知梦得曾西天取经路上:
“路上不知是谁轻唱着:五行山下一个猴,五百年风雪孤独千万斗。头上生草复枯荣,待不到花开在耳中,有孩种树把桃送,年年春风人不同。听得马蹄声梦中,求一声师傅!带我走,五行山太重,五百年太久!
就这样走,一路去不回头。
高老庄里一猪头,心诚人勤虽不瘦,本以成婚嫁娶随猪狗,丈人嫌怪亦嫌丑,寻仙求道撵他走,拜一声师傅,愿同去,相思太苦,相爱太愁!她知他好饿,掩泪偷偷送去大馒头,只道一声,珍~重!
就这样走,马蹄踏碎离愁。
流沙河底一沙髅,无依无靠无故亦无友,七日一剑穿胸痛,不识取经人却始终守候。没有酒,只有骷髅,万千寂寞向东流,饥寒痛苦须发瘦,跪一声师傅,一起走,流沙河太冷,河底屋太漏。
就这样走,从此风雨同舟。
白龙马蹄朝西,驼着唐三藏,跟着三徒弟,西天取经上大路,一走就是几万里。
殊不知,一路坎坷更寂寞,深山老林有人家,却是豺狼虎豹穴妖魔鬼怪洞。一路不言苦,八戒悟空常作乐。过了多少桥渡了几条河,苍苍莽莽岁月成蹉跎;喝过几条河中水?吃过几家锅中斋?进了几回妖怪洞?求了几次菩萨来?十万八千里路长,九九八十一难过!
取得真经如何?成了神佛又如何?三藏去不得女儿国,八戒见不得翠兰和嫦娥,悟空记不起紫霞是哪个,悟净挑不得担跟不成师,又能从何去何?
就这样走……
唐僧去到雷音却回头把住徒弟们的手:“八戒、悟空、悟净,我们不去了!陪为师一直走!取得真经有何用?大乘佛法,无非法论经谈天说地度鬼灵。何不一路走去,你我师徒踏破这铁鞋平山河,开径创路放那世人过,此去本无路,走去,通天大道宽又阔!”
悟空急忙也把住师傅的手狰狞道:“师傅万万不可!你我今日已到雷音!木已成舟!非去不可了!!”
悟空惊醒,满头虚汗,连道:“师傅!师傅不是我!不是我!那个悟空是如来遣来的六耳!是如来遣来的!”最后悟空清醒,将此梦取得一个名字,叫:“就这样走!”
悟空最后还是拿着“赤尻佩”向师傅唐三藏翻去……
只见:
悟空卧云身不动,
筋斗只作随波艟,
仰看满天星月静,
万风流尽云在东。
悟空按下云头,只见前方一线山无限高!所谓是线山,其身宽不过七八丈,身高却又万丈长!上头大下头小,山顶一小庙,香烟袅袅,幸有柳枝桃花、芙蓉池塘、素云白鹤、青草修篁!好一个地方居着佛!
悟空临上听得庙里钵盂声声响,遂跪拜在庙前,轻喊:“师傅!?”
无人应答。
悟空:“师傅,是徒儿,悟空……”
悟空“……徒儿不肖!徒儿给师傅惹得太多麻烦,太多罪过!”
悟空:“师傅,悟空想见你一见,记你一记!若此生天长地久,悟空也好有个真心想念!师傅……”
庙内仍没有回音,仅是那钵盂声响。
悟空:“若是师傅还在怪徒儿,不愿见悟空,我也就不求见你一面了,而如今徒儿又要违背师傅志愿了,我要同那如来佛祖作对!徒儿要去破他的六道轮回法,毁他的六界因果道!今日徒儿冒犯前来,是要给师傅一样物件,徒儿现放于门外阶上……徒儿去也!师傅,多多保重!……”
悟空,终不能见得师傅,含泪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