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给沐阳打电话听到有人敲门的声音,沐月赶紧起身去开门。由于家里没有什么人,她穿着简单的白衬衫,灰色七分裤,头发散落在肩上。她走到客厅一看,刘子恒左手拉着行李箱,正在关门。她静静地站在那里发出沉重的呼吸,等他换好拖鞋过来,她有些惊讶地问,“不是要出去一周吗?这么快就回来了?”沐阳拿杯子去给他接了一杯水,放到客厅的茶几上。
刘子恒整个背靠在沙发上,双手放在脑后,笑着看着沐月说,“不好玩,我就回来了……”他坐起来拿起杯子喝了一小口水。懒懒地拿起遥控器打开电视,沐月回到自己房间里,把头发梳好挽上去。又换上平时穿的做饭的那件格子衬衫还有卡其色长裤。她走出去问刘子恒,“晚上想吃什么?我去买?”
“晚上……晚上我们出去吃吧?顺便带你去游乐场玩一玩。”他说到这里突然兴奋起来。
“不累吗?”沐月拿着水壶,去给子恒的花浇水。“不累。”子恒起身蹲在沐月身边看着他的那些花儿,他刚想伸手去摸一摸那朵含苞待放的花骨朵,沐月立刻伸手抓住他的手说,“你别碰,它不高兴可就不开了。”
沐月认真地把花盆里的落叶清理,子恒站在她身边静静的看着她做这一切,不知道为什么,他十分爱沐月认真做家务的样子,她像是山间一株雏菊,质朴纯洁。
子恒反握着沐月的手,深情地望着她,他只想静静地和她待一会,一会就好。沐月看着眼前这个人,把手抽出来慌张地走开。
“月儿……”子恒在身后叫了声,却不想再说什么,他心想着:“什么时候,你要到什么时候才能不逃避自己内心的情感呢?”
在子恒的坚持下,两个人晚饭在外面吃的。他是多么想和她单独多待些时候,哪怕是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可是她就像蒲公英,他一靠近,她立刻就逃走了。
两个人吃过晚饭之后去了游乐场。里面有很多沐月从小到大只在电视上见过的。她在子恒买票的时候,把钱递过去,说:“用我的吧?”
“我有钱,用我的就行。”
“可是你已经请我吃饭了,哪能光花你的钱……这样不好。”她坚持要用自己的钱。
“有什么不好,我情愿。快点走吧。”他走了几步发现沐月没有跟上,回过身找她,伸手说,“给我吧。”
“嗯嗯。”沐月开心地笑着把钱递过去,跟着他身后,看着他的背影。
游乐场有好多卖东西的呢。子恒给她买了一个花环戴在她头上,拿出手机和沐月近距离的拍了张照片。
来到旋转木马前,沐月出神看着上面的孩子们,子恒靠近沐月的耳边问:“坐旋转木马吗?”
“想……”她看着那一个个经过她面前的木马,在闪烁着五光十色的霓虹小灯下不停地旋转。
“走。”子恒拉着沐月的手去坐旋转木马。他坐在她旁边,看着沐月第一次坐上的小心翼翼,以及她因着内心愿望的实现,脸上浮现的幸福。他觉得这世上没什么,能比这样静静地看着她幸福更美好的事情了。
两个人还玩了碰碰车,海盗船。平时温柔安静的月儿,这次在他面前偶尔也放声大笑,像个孩子。等到他们回去的时候已经快九点了。
回家的路上,子恒突然问起沐月为什么回来到这里打工。“月儿是怎么来到咱们家的?”
“嗯?”沐月听到子恒问她这个问题还有些吃惊,“是四年前,一个阿姨在你家做保姆,后来她儿媳妇生孩子,不能继续做了,就把我介绍过来了。”
“你家离B市远吗?”
“坐火车得一天左右。”
“那你家里弟弟妹妹都上学吗?”
“嗯嗯,都上呢,他们都很争气,二妹今年该上大二了,在A市辰光大学。”
“嗯~”他若有所思的看了看天空,没有一颗星子,没有一点活泼的亮光。他心里心疼这个24岁,却要用弱小的肩膀撑起一个家的女孩子。“要不是月儿牺牲学业赚钱养家,他们也是不能这样无忧无虑的上学的。”
沐月听见他这样有些哀叹的话语,笑着说,“好像你比我还委屈。”
“是呀,我很委屈,委屈没有早点遇到你。”他很认真的看着沐月,又想对她说自己的内心的感受。
沐月低着头,紧张地来回搓手,她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子恒有些迟疑,但还是勇敢地握住沐月的手说,“月儿,我爱你……”
沐月抬起头看着他期待的眼神,这饱含着爱情之火的眼神,她抗拒不了的爱情之火。一个笑就是她的回应,她的许诺。看着她眼神里的确定,他紧张、温柔、小心翼翼地将她拥入怀中。
两个人手牵着手在林**上散步,很晚也不觉得晚,路很长也不觉得长。他们不念过去,不想将来,只是活在这样的时刻,和心爱的人一起享受着静谧的夜的温柔。
几天后,刘教授夫妻两个也从丽江游玩回来,听说是刘教授觉胸闷,教授夫人怕是心脏有问题就赶紧回来了。
教授夫人又提起前段时间和子恒相亲的女孩——君雅,让他改天约她出去看电影。
子恒不愿意再让父母为自己安排,那天晚上吃过晚饭,他便向刘教授夫妻说,“爸,妈……我的婚事你们不要再操心,君雅是个好姑娘,可是,我们不合适?”
“怎么不合适了?不相处得挺好的吗?”刘教授夫人激动地从沙发上跳起来,“是不是闹什么矛盾了?”
“没有……反正我的事情,你们就别瞎操心了。”刘子恒说这话的时候,无意识的看了沐月一眼。刘教授夫人听了子恒这话心里更不爽快,把手里的水杯子往桌子上一放,生气地说:“我这怎么叫瞎操心,这可是你的终身大事,我能不急吗?”
“我的妈呀,您就省省心吧,我自己的事我自己做主,我先去睡了……”说完,就回卧室,把门用力一关。刘教授在旁边观察着,然后招呼刘教授夫人说,“孩子们都大了,你就少操心吧,累了一天了,快回去睡吧。”
“再大我也是他妈,这都多大了,还不赶紧成个家,万一哪一天我不在了,我这死也闭不上眼呐……”她说着摇着身子坐下来,刘教授站起身朝她使了个眼色。她会意地陪着刘教授回房间去了。
看着他们一家人因为子恒的事情这样吵,沐月心里总会有一种罪恶感,仿佛是她的存在才造成今天的局面。她心事重重地继续收拾家务,之后的几天,每天晚上她都辗转难眠。
一个星期后,刘子恒去外地出差。刘教授夫人把沐月叫到身边,意味深长的说:“小月,你在我们家干了也有三年了吧?”
“今年春节就四年了。”
“你看,我和老刘都真心的觉得你这孩子还挺不错的。这几年帮我们把家里打理的井井有条。”她沉默了一会,起身回房间拿了一个鼓鼓的牛皮纸信封。
沐月坐在沙发上坐着看她来来回回的一切动作。最后她的目光落在那个鼓鼓的牛皮纸信封上,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小月,我们准备今年就让子恒和君雅结婚。家里总共就这几个人,到时候君雅过来,我们……我们就想着,不再雇保姆了。”她把保姆那两个字略微有些强调。她把牛皮纸信封放进沐月的手里,“这个是上个月的工资,外加三千块钱。”
听到这里沐月就差不多明白了,他们是要辞退她,或许她和子恒的事情,他们老两口有些察觉了。沐月低着头,眼神不知该放到何处,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你拿着这些钱,收拾收拾东西这两天就走吧。另外,看在这几年我们家也没亏待你的份上,阿姨请求你,不要再和子恒联系了。”她说这些话的时候声音虽然是极其柔和,可是每一个字还是如刀子般刺进沐月的心里。
“阿姨?”她张口叫了一句,想说些什么,可是还能说些什么呢?微微张开的嘴又合上,低着头不敢直视眼前这位看似慈祥的妇人。
“唉……我出去买菜,你好好收拾收拾东西吧。”刘教授夫人站起身出去了,只留下沐月一个人在这一间明亮,空荡,冷清的房子里。
教授夫人走后,她起身去房间里收拾自己的东西。她拿出那些钱,数了数自己该拿的。把那另外的三千块放在了客厅的茶几上。她就将自己的所有的东西整理好,放进那个黑色的大行李箱里面。临走前,心里还挂念着子恒的那几盆花。她像平日里一样给花浇了水,清理了落叶。她轻轻地抚摸着这照顾了快一年的几株花,向花儿倾诉着对花的主人的那些不能再说的话。是她太天真了,他们怎么能相爱呢?她怎么能妄想他的父母会接受她呢?不过是黄粱一梦罢了,是时候梦醒了……
她站在沉寂,空荡的客厅里,看着那个熟悉的却永远不会再见的房间的门。轻轻地合上了那扇黑红色的木门,她走了,就这样走了,除了自己的心,她没有留下一样自己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