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七月七,牛郎织女鹊桥会。民间的乞巧节,少男少女们相约出游,自是热闹。
天公作美,这一天的天气很好,阳光并不强烈,甚至还有微风轻拂面庞。
这一年,正是白若梨离开长安谷的第一百个年头,也就是她一百二十岁的寿辰。因为是整寿,又赶上百年期至,月华庄这次是大办的。
在空地上露天设宴,席开三百六十桌,除了五湖四海接到帖子的,就连附近镇上的乞丐也可以进来吃上一口热饭。
一大早天还没亮,媚娘就赶到芍园小筑外面等着伺候了。
她最近似乎特别钟情于橘红色,穿了另一件橘红色的繁复长裙,裙上绣着大团的金色牡丹。她梳着牡丹头,插了许多金灿灿的首饰。
媚娘不敢弄出一丝一毫的声响,生怕打扰了白若梨的睡眠,就那么板正地站在门外候着。
过了大概一盏茶的时间,夏木生由小厮扶着走了进来。
夏木生个子很高,媚娘只能够到他肩膀的地方。他穿檀色的袍子,像个弱不禁风的书生。
因为那心痛的毛病,他有些苍白瘦弱,出入都需要坐着步辇或者木制的轮椅。但因为是来白若梨处,他是由着贴身的小厮搀扶着进来的。
一看到夏木生进来,媚娘赶忙压低了声音对着那小厮道,“田七,还不赶紧扶着你家主子坐下?若是夏师弟有个好歹,你担待的起吗?”
白若梨不大管庄里的事,事事都交给媚娘去办。故而,这庄里的下人们都是极怕媚娘的。
她也没说什么重话,田七却抖了一下,连忙将夏木生扶着坐到了石凳上。
夏木生也不推辞,坐下后才说,“师姐,看你把田七吓的!”他微微笑着,使人如沐春风,周身舒爽。
媚娘横他一眼,开口的话就有些冲,“怎么的,嫌我管的多啦?”
“师姐说的哪里话?我就是嫌弃谁,也不敢嫌弃师姐啊!”
“算你嘴甜!”顿了一下,又说,“怎么来的这么早?年前你旧疾复发,师父说过免了你的晨昏定省的!”
晨昏定省,是子女早晚问安、孝敬父母的一种方式。白若梨没有这方面的规定,但几个弟子自动自发地选择去履行。
“劳师姐挂心了!又不是什么师父留下来的课业,哪能说免就免了?这几日,许是因为师父寿诞的缘故,我的身体已经好了很多,不过是过来问安,不碍事的!”
“那就好!”
两个人又聊了一些宴席和法会的事,花月夜便迈步走了进来。
花月夜穿了玄色里衣,外面是淡淡绯红色的外袍。一进来就笑道,“我还以为自己起的早,原来师姐和夏师弟已经到了!”
“夜弟来的不晚,师父还没起呢!”媚娘笑着附和,却没有像往常一样迎上去,心里到底是因为白一诺的事恼了他。
夏木生没有起身,只是笑着颔首。他同花月夜不过是同在月华庄住了这么些年,实在算不得有多么深的交情。
一时间,三人之间竟然无话可说。
喜鹊拎着个红漆食盒走过来,后面还跟着她的小姐妹眉儿。
两个丫头过来后,先是给已经来的三人行了礼。
媚娘皱眉,她记得准备好的早膳还温在她的黄金阁小厨房里,她交给了另外一个较沉稳的丫鬟。
还未等媚娘询问,喜鹊就跑到她面前,说道,“这是洛姑娘差画眉送回来给夫人的早膳!”
眉儿本名就叫画眉,眉儿是桃花平日里亲切唤她的称谓。
“她有心了!”媚娘笑着点头,伸手招过眉儿问道,“你家主子到哪了?”
“画眉给大姑娘请安了!我家姑娘现下正在不远的山道上,一个时辰内便会赶回。因担心错过了夫人的早膳,便差奴婢先将膳食送了过来。”
“也不知道是什么时辰起来准备的?洛师妹赶了几日的路,本就辛苦,不必如此麻烦的,庄上又不缺师父那份早膳!”
“我家姑娘说,往日里她都不在庄上,不能在夫人跟前尽孝,好容易回来了,自然是要亲历亲为的!”
“这丫头,就数她心眼最多!都到了家门口了,昨夜怎么没有回来住?”
“这不是,我家姑娘是和慕姑娘、白少爷一起回来的嘛!同行的,还有叶王千岁和一品军侯府的陆小世子。我家姑娘说,这关系不大好理,就不提前回来让夫人不顺心了!”
“叶王?洛师妹怎么又和那叶九思搅到一起去了?当年的教训还不够她清醒吗?”
“大姑娘误会了!陛下有意撮合慕姑娘和叶王,我家姑娘也不能挡着不是?”
“好他个叶九思!祸害了洛师妹,这才几年时间,又将算盘打到了慕师妹身上?!合着,他就可着我们月华庄一脉欺负了?他若敢来,有他好看的!”
“就怕大姑娘会这么想,我家姑娘特意嘱咐奴婢,让奴婢先跟您通通气,劝劝您!那叶王虽说待我家姑娘不好,却不见得待慕姑娘也不好。再说,我家姑娘早就已经放下了,还能管着不让人家再娶不成?”
“这话也是洛师妹说的?”
“这倒不是!我家姑娘说了别的话。”
“什么话?”
眉儿掐了嗓子,学着桃花的口吻说道,“本来就对彼此无意,他娶他的就是,与我何干?我啊,这么多的男子供我挑选,我还能吊死在他那一棵歪脖树上?”
她这一番举动,像极了桃花,逗的众人哈哈大笑。
“这话,果然是桃花能说出来的。”白若梨的笑声从门里传了出来,显然是醒了。
媚娘连忙告罪,“打扰到师父休息了!”
“无碍。”白若梨推开门,走了出来,只穿了一袭素衣。
太阳爬上来,天光大亮。明媚的阳光灿烂了她的眉眼,勾画出仿若新生的热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