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若梨挑眉,“若真是如此,你这么直接下了逐客令,不怕我对她下手?毕竟,你知道的,她是只妖。”
“你会动手杀了她?”
“谁知道呢。”
“那也是你杀的,与我何干?”
“这话可不像是从一个整日礼佛的夫人口中说出来的。”
“那我该说什么样的话?”
“就算不横加阻拦,起码也应该劝我不要杀了她吧?我记得佛家好像是讲究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你记错了!”
“……”
“杀不杀她,在你,不在我。”
“可我觉得在你。”
“你若是想杀她,我拦不住,劝有何用?你若是不打算杀她,我根本无须阻拦,又何须再劝?”
“这府中的命案可是与小叶夫人有关?”
“与她无关!”
“那与谁有关?”
“与谁都无关!人生在世,生老病死在所难免。不过是死了几个人罢了,哪里有那么多阴谋阳谋?世人大多捕风捉影,却不管三人成虎对旁人到底有什么危害!”
“既然不过是生老病死,与旁人无关,我便不再多问。”
“你既然是前来支援的封士,不如就早些启程吧!我虽不知道你的名号,但你口中是大英雄的他们既然找你前来,那么你必定也是有几分能耐的。雪狼谷凶险万分,你早去一刻,他们就能早安全一刻!”
“夫人这话的意思是,在暗示我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吗?”
“我以为我是在明示!”
“告辞。”白若梨倒不是多生气,只是单纯地觉得不能让封士先找到雪族,便欣然离开了叶府。
白若梨本是打算独自离开叶府,谁也不惊动的,可是她到门口时,正好看到候在门边的小叶夫人。
小叶夫人的手上还提着盏橘黄色细纱糊成的八宝宫灯,在灯的每面上都精心绘着不同的图案,有思乡的游子举头望月、有妙龄的女子揽镜梳妆、有新婚的夫妻举案齐眉、有寡居的妇人顾影自怜、有风流的文士对酒当歌、有勇猛的武将战场拼杀、有满堂的儿孙承欢膝下、还有清冷的路边依依惜别。
在灯笼上绘人间百态,这是今年上元佳节后开始时兴的样子。
小叶夫人还是白日里的那身打扮,只在外面加了件胭脂红的皮毛斗篷。大大的帽兜遮住了视线,让她的脸看上去好像笼在黑暗里,有些晦暗不明。
“更深露重的,小叶夫人在这大门口是要做什么?”
“月色正好,出来赏月!”
白若梨抬头,只见天空乌云密布,别说是月亮,就连星星也看不见一颗,“小叶夫人好雅兴。”
“您深夜至此,可也是为了赏月?”小叶夫人也抬头看了一眼,虽然谎言被拆穿,但她却没有一丝的惶恐。
“方才家中来信,说有急事需要我亲自过去处理。想着天色也晚了,实在不好再去打扰小叶夫人或是嫂夫人,就打算趁着无人连夜离开。”
“我听说,南方人不像是北方人这般不拘小节,为人处世都讲究个规矩。那我倒是想问问您了,客人不同主人家打个招呼就深夜私自离开,可符合规矩?”
“我在房间留了字条给照顾我的丫鬟,桌上还有请她代为转达的写给嫂夫人及小叶夫人的书信。各中原委都已写明,怎么能算是不告而别呢?”
“既不是不告而别,我又偏巧在此赏月,不如就送您一程!”
“送君千里,终有一别,不送也罢,不送也罢。”
“您的事务如此繁忙,还能抽空来府中安慰一二,如今要走,我怎能不送?”
“未曾帮上什么忙,实在不好再给小叶夫人添麻烦了。”
“这是说的哪里话?若是公爹还在世,想必也会亲自来送您一程的!”
“如此,便有劳小叶夫人了。”
夜已深,路上没有一个行人,整个凉川陷入一片巨大的黑暗之中。
家家户户都已经安眠,没有一丝烛火的微光,整个街道都是静悄悄的,如同一座空城。
只有两个人的脚步声,不重,却能听的很清楚,在昏黄的灯光下,向着城门的方向走去。
“只是不知,您此次是一路南归,还是继续北行?”
“北行?小叶夫人何意?”
“花夫人莫要误会!我听说您此番本是来收购皮子的。如今匆匆离开,怕也正是为了此事吧?您从南方一路过来,既然都来到了凉川,想必南边是不能指望了。凉川的皮子生意大多是公爹在做,而公爹收购的皮子又大多是出自雪狼谷,如今公爹出了这样的事,今年的皮子还没有收完,那些靠雪狼谷吃饭的猎户手中必然或多或少还有些存货,与其在这里等着坐以待毙,不如到雪狼谷外碰碰运气,想来您也是这般考量的吧?”
“这些生意场上的事,小叶夫人倒是看的透彻。”
“您不愿据实以告,怕也是为了不让婆母娘或者我多想吧?”
“……”小叶夫人你想多了,其实我远没有你以为的伟大!
“雪狼谷里面凶险万分,还望您能够保重身体!公爹常说,身体才是一切的本钱,有个好的身体比什么都重要!”
“我会的,多谢关心。”
凉川没有宵禁,街上没有巡逻的卫兵,也没有夜间站岗的城门官。
若是有人想要夜间出城,只需自己开门出去后把门带上即可。
两人一前一后,很顺利就出了城。
又寒暄了几句,小叶夫人回了城里,白若梨打算继续北上赶往雪狼谷。
城门在眼前被关上,白若梨透过慢慢闭合的门扉最后看了一眼小叶夫人,只觉得她整个人缩在黑暗里,好像要与黑暗融为一体,就连那张脸也看不真切,只眼中的那抹决绝平白让人心惊。
虽然心里有些不安,但前路未知,白若梨到底没有多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