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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求夸

太宗合上最后一份折子,这才抬眼望了望跪得腿脚酸麻却不敢稍动的宋然忆:“你可知罪?”

宋然忆低眉顺目道:“臣知罪。”

太宗叹了口气,道:“你可知擅自离京这个罪过可大可小?你非纨绔之人,要说你趁着睿王不在放浪形骸,谁能信得?若有心人参你暗中联络地方官,意图谋反,你说朕是罚你不罚?那些个御史较起真来,连朕都要忌他们三分呐。”

宋然忆道:“臣有罪过不敢推脱,世子妃突发急病,臣为求医一时鲁莽,未思虑周全,还望圣上降罪。”

太宗一瞪眼,道:“说起此事朕倒要问问了,你可是不满这门婚事?怎的拖延了这么许久?”

宋然忆连忙叩首:“臣岂会不满,只是自从世子妃遭了变故后身子一直不太好,这也是臣此次擅自离京的原因,若圣上不信,臣这就去把世子妃接回来,速速将婚事办了。”

太宗笑道:“你莫想找借口又往外溜了,洪早的事想必你也听说了,该干正事的时候,儿女私情姑且放一放吧,可听明白了?”

宋然忆岂能不懂,太宗这是警告他勿再擅离职守,他口中答得恭敬,心中却哀叹连连,看来江东之行不得不有所延缓。

……

天气渐渐变暖,难免要落上几场雨,一个月后林君信与贞谣到达铁鲸门地界时正赶上雨天。贞谣一直住在沙壤那等干瘠之地,自是未见识过这连绵的雨,山路虽泥泞,但她颇为喜爱这被雨打湿的漫山翠色,因此但凡雨下得不甚大,她都不愿意躲避。林君信断没有让贞谣一人淋雨的道理,左右劝了也不听,他只得脱了蓑衣,又将帽子叠起收好,同她一起去淋。二人进山门时皆成了落汤鸡,嘴唇也冻得发紫,铁鲸门弟子见到他们这幅模样都有些哭笑不得,急忙将备好的雨伞替他们撑好。

贞谣满脸的不自在,若只在林君信面前,她被雨淋成何种姿态都无所谓的,但现下周遭有了外人,她顿觉丢脸,颇有些无地自容。林君信笑着接过伞,打发那些铁鲸门弟子先走,将贞谣罩在伞下,道:“让你莫要淋雨你偏不听。”

贞谣口中冷笑,眼中神色却是暖:“呵,你也好不到哪里去。”顿了顿,她若有所指道:“这里便是铁鲸门了吧。”差不多她也该走了。

林君信却笑得没心没肺:“是啊。不知叔父回来了没,哎,方才忘记问问那几位师兄了。”

铁鲸门地处深山,朝廷虽曾来搜查过,但碍于地形也仅是草草了事,因此未受什么波及,几乎一切照旧。林君信将贞谣带至客居,为她准备好干净衣物,自己则顾不得梳洗,湿漉漉的就去问林玄回来了没。被他询问的铁鲸门弟子道:“门主还不曾回来,不过少门主你不换身衣服么?”

林君信道:“他怎么还没回来,去帮我问问呗。”

那弟子答道:“问是可以的,不过少门主你不换身衣服么?”

林君信心满意足的应下,就要回屋更衣,贞谣已换好了衣物站在不远处,她望着林君信淡淡说道:“把你安全送到家,我也该走了。”

林君信一愣,连忙说道:“不歇一歇么?正好我叔父还未回来,他若知道你救了我,又不能当面谢你,定会浑身难受呢,要不你好人做到底,了了他这桩心愿吧。”

理论上来说贞谣听得林君信此言定是要编排他几句的,但她不知怎的心里高兴,从进山门起就压在心口的大石一下子松了开来,所以她并没有多言,只是笑得一脸高深莫测。林君信见她如此心里没底,小心翼翼的问道:“贞姑娘,歇几天再走好不好?”

这时一个铁鲸门弟子正用墩布擦着林君信一路留下的水迹,直擦到他脚边上,见他半晌不动,提醒道:“少门主你不换身衣服么?”

林君信连连告罪,提起裤脚,临走前说道:“贞姑娘,我先把衣服换了,你可莫趁我换衣服之际偷偷走了。”

贞谣白了他一眼,道:“若不是这里山路难认得很,我方才便走了。”

林君信放下心来,走了两步又道:“那你等我,今日的鱼还未请你吃呢。”

贞谣嗤之以鼻道:“就请吃鱼么?”

林君信边跑边说道:“当然不止的……”

林君信终于将衣物换了,贞谣因不急着走,回屋重新梳洗,还未出来。林玄的消息已有了,他本以为林君信总要四处玩一玩才能回来,因此他也出去玩了……林君信决意暂且先等一等,并趁着贞谣梳洗的空档亲自去厨房弄了饭菜。

自从贞谣要求林君信每日做一条鱼,林君信当真每日准时端了鱼送上,并想着法子做不重样,吃得贞谣望着他顺眼了许多,加上他的头发也似着了雨露的春笋一般长势喜人,贞谣倒是真不再叫他小和尚。但他仍想洗脱和尚的嫌疑,因此托师兄给他宰了只鸡在锅里炖着,又挑了块坐凳肉去煮。期间他也不闲着,等肉熟的空档他将一应佐料备好,还偷空择了些素菜。待肉熟了,捞起来冷却后,片肉,油锅热油,下肉,翻炒,几个动作皆天衣无缝。

随着贞谣落座,先上桌的是一盘油而不腻的回锅肉,略微放了些辣子,仅是闻一闻就让人垂涎三尺。接着是几盘素菜,皆应了贞谣的口味较川菜清淡了许多。贞谣一一尝了,吃得眉开眼笑。最后一盘菜被林君信放得颇远,贞谣问道:“这是什么?”

林君信腼腆道:“红烧鸡,怕你不爱吃。”

贞谣奇道:“红烧鸡我为何会不爱吃,拿过来些。”

林君信有些不好意思的将红烧鸡往贞谣推了推,贞谣夹起翅尖尝了尝,道:“是前面几样菜放咸了么?”

林君信道:“不……不是。”

一旁帮手的铁鲸门弟子道:“少门主做菜的时候将这锅鸡忘了,给烧糊啦。”

林君信连忙解释道:“我过水重新烧了,没有糊味的,你尝。”

贞谣又尝了一口,道:“糊味是没有,就是淡了些。”

那弟子又道:“贞姑娘,少门主把这盘鸡端上来,是想听你夸他把糊味给去掉来的。”

贞谣笑道:“哦,原来你是求夸呢?”

林君信急忙摆手道:“没有没有。我就是觉得好好一只鸡,仅就糊了一点,倒掉怪可惜的,这样嘛……”他手舞足蹈的将步骤讲了讲,“糊味就没有啦,这方法挺好,我就说来给你听听,万一你以后也遇上了呢。”

贞谣一本正经的点了点头,道:“有理,所以还是求夸呢。”

“……”

往后几日,林君信带着贞谣在山中四处转悠,日子过得还算惬意,但数日过去林玄仍不见回,林君信不禁有些担心起来。贞谣见他心神不宁便猜到他心思:“你等不及就去找你叔父吧,我陪你。”难得的是这么温柔的话语从她口中说出却与温柔半点不沾边。

林君信得她鼓舞,有些跃跃欲试,他也确实在铁鲸门待得腻了,当即托门下弟子去打听林玄所在。消息午后便传了回来,林玄已往回赶,说要带来个好消息,若林君信等不及想听,就往临镇走,叔侄二人可在那碰面后再一起回来。

林君信是个爱说话的主,关于林玄的这个好消息,贞谣一听便知是何,因此在林君信乐颠颠的炫耀道:“贞姑娘,你猜这好消息是什么?”时,她回敬了许多白眼。

贞谣懒得听他念叨,直接回屋去收拾了行李,而林君信沉浸在喜悦中,丝毫没意识到等见了林玄后贞谣便要走了。

天本放了几日晴,他们出发时却又阴了下来,行不多久便开始落雨。这一次林君信心里高兴,主动要去淋雨,贞谣已见过世面,雨再也入不了她的眼,因此开始觉得林君信颇为幼稚。林君信没叫动她,有些悻悻然,很快认为还是躲在伞下比较有意思。待下了山,天已泛黑,二人在山脚下寻了户人家借住,次日再继续赶路。

第二日还是阴天,二人趁着尚未落雨匆匆上了路,好歹在戌时见到了临镇的灯火。林君信用力吸了口四处弥漫的饭香,道:“贞姑娘你饿不饿呀?”

贞谣一副你明知故问的神情,开口问道:“这镇子还挺大,你与你叔父在哪里碰面?”

林君信道:“若要住宿,叔父定会选镇上最大的客栈。”他一指前方道:“便是这儿了。”

他与贞谣双双下马,自有人将他二人的马牵走安置。林君信揉了揉肚子,道:“这儿的菜刚好不太辣,味道也不错,我最喜欢他家的干煸四季豆……”说着忽然停了步子,目瞪口呆的望着一处。贞谣本对于林君信的唠叨颇为不耐,见他失神,便由他目光望去,只见客栈外有一处小小的涂鸦,看着像是什么标记。

林君信忽然握住贞谣的手,握得她生疼:“我们来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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