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厢的书房内,两人隔桌相对。
案几上齐齐摆放着青色的玉杯,泛着清茶的香气,白皙的指尖摩挲过平滑的表面,身着月白深衣的男子淡然道,“近来之事,想必不用我多言,三弟心下也该清楚。”
端坐在对面的墨袍男子半侧着脸,令人无法看清他的神情,只听那清冷如雪的声音缓缓道,“藏月楼一事,的确有所耳闻。”
低叹口气,言惟墨姿态从容的半倚在身后的软榻边,挑眉道,“有所耳闻几字也太过清浅,我可是向来很相信三弟的能力。”
墨色的绸服宛若流水一般划过桌角,言惟砚转了个身,对着眼前之人正色道,“大哥是藏月楼的东家。”
半倚在塌边的清俊男子很是矜持的略微頜首,表示确认。
“大哥坑了我不少钱财。”言惟砚定定的注视着他,声音里竟是含了几分的委屈。
修长的指尖霎时一僵,言大公子向来运转神速的大脑中有那么一瞬的空白,他怔怔道,“三弟何出此言?”是他幻听了么,为什么这话题竟是朝着诡异的方向奔了过去。0_0
“想必大哥也知道,二哥素来最是喜欢去藏月楼,但是每每付账之人却是我,而这藏月楼的收费也更是以贵字闻名。”言惟砚一本正经的清算着。
对面的言大公子木然,“所以?”
“一壶雨花茶,一碟绿豆糕竟是能高达十两白银!”声调微微抬高,充分表达了主人的愤慨。
言大公子:“……”
“小砚,小砚!”一道呼唤声传来,紧接着是一连串的脚步声在长廊上响起。
书房的门被推开,言擎手中捧着一个玉瓷小碗兴冲冲地道,“终于找到你了,快来把它给喝掉。”
微凝的气氛被打破,被点名的言惟砚看了眼那碗泛着热气的黏稠液体,迟疑地道,“二哥,那是?”
“大补之物!”言擎匆匆上前几步,将玉碗摆在案几上道。
待到看清那碗中所盛之物后,倚在软榻边的言大公子终是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看到言擎不满的朝这边瞪了眼后,他才干咳两声道,“这是擎儿的一番心意,的确很补……”
没有忽略那一抹扑鼻而来的苦涩之味,言惟砚蹙眉道,“二哥,这里面放了些什么?”
“鹿茸、虎鞭、狗肾、肉苁蓉……”言擎歪了歪头,认真的数道。
他每说一词,言惟砚的脸色便沉上一分,好不容易清算完毕,言三公子神色间已是犹如黑云低压一般。
纵然言二少神经再如何粗,此时也意识到自家三弟的表情实在是算不上感动,她呐呐道,“小砚,怎么了?”
深吸了口气,言惟砚面无表情道,“二哥准备这……给我喝?”
“当然,不是给你,难道我还自己喝不成!”言二少理直气壮的反问道。
书房内静默了片刻,言惟砚很是艰难的吐出一句,“那敢问二哥是否知道这些药材的用途?”
有些心虚的扫了眼软榻边的清俊男子一眼,言二少低声道,“壮……壮……”她咬了咬牙,飞快的接道,“壮阳健体,重振雄风!”
“……”
半倚在软榻上的言惟墨摆正了坐姿,看似不动声色,实则半掩在月白深衣下的左臂已经隐忍不住的抖了抖。=V=
言三公子起身,双手紧紧地背在身后,暗沉的声音中隐隐有股咬牙切齿的意味,“多谢二哥关心,但是惟砚正值青年,想必还用不上这等补药!”嗷嗷,言三公子怒气破表,经鉴定,一天之内竟有两句话已破二十字以上。
只可惜,言二少以为他是碍于面子,才硬撑着开口。毕竟据说只要是个男人都很计较能不能和行不行这种问题的!于是乎,她略带暗示的开口道,“小砚,其实没什么大不了的,我已经询问过了,只要照着这方子喝足两个月,保证你生龙活虎绝无后患之忧!”
“啪”的一声脆响,青色的茶杯滚落在地面上。看着两人投来的视线,言惟墨强忍着满腹的笑意,挑高了眉梢道,“当我不存在便是,两位请继续。”
“……”
言三公子揉了揉跳的无比欢畅的太阳穴,长吁了口气道,“二哥多虑了,我真的用不上这种东西。”
言擎一急,脱口而出道,“你上次不是说伤到了男子最脆弱的地方么?怎么会不需要,这可是我准备了好久的药材!再说了,大哥也是自己人,绝对不会因为这种事情而笑话你的,男子汉大丈夫别扭个什么劲!”
“敢问二哥,我何时有这般说法?”言惟砚僵硬地开口道。
言擎一副豁出去了的模样,“这可是你要求我说的,别怪我……就是前天晚上我不是拿了扭伤的软膏给你,结果你一手遮遮掩掩的挡在那个位置上,完后对我说你的伤不在腰上……”
“砰”的一声,刚被主人捡起不久的青色茶杯再一次热情的奔着大地之母的怀抱而去,言大公子终是忍不住一手扶在案几上,肩膀不停地颤动着。结果这一激动,背后的旧伤再度发出警告,他蓦地倒抽了口凉气,哭笑不得的无奈道,“擎儿,你就放过为兄罢……”
言擎站在原地,顿感莫名的眨了眨眼。
“二哥,你误会了……此等补药,还是都留给大哥享用罢!”说完,一身墨色绸服的言惟砚拂袖而去。
直至脚步声消失于屋外,言惟墨这才将茶杯放下,嘴角含笑道,“擎儿,可真有你的。”
“小砚这是害羞了还是又别扭了?”言擎移步坐在桌前,撇嘴道。
言大公子倒是难得好心的替自家三弟辩解了一回,“大概是擎儿你误会他了,三弟的身子,其实没你想象中的那般孱弱。”
“那这些药材岂不是都浪费了?”指尖绕着案几上的玉瓷小碗打了个旋,言擎不满道。
抬手执起一旁散乱的账簿,言惟墨没太在意的道,“放那罢,一会让下人收拾干净便是,偌大个言府还不至于会缺这一碗药材。”
“大哥,你这就错了,怎能这般的浪费!”言擎收回手,不悦道。
难得素来铺张浪费的言二少会这么说,手中的账簿半掩着脸,言惟墨颇感兴味的看了他一眼,“既然如此,那擎儿有何良策不妨说来听听?”
言二少抬手指着那一碗墨色液体,很是认真的道,“最简单的便是交给大哥喝下去,既不会浪费我的一番心血,又能起到强健体魄之效。”( ̄▽ ̄)~*
“擎儿……不要随便质疑为兄的能力……”言惟墨禁不住嘴角抽搐道。
言二少捧着那碗“珍贵”的补药,可怜兮兮地道,“大哥,你就从了吧。多补补也不是什么坏事~”
闻言,月白深衣的男子动作蓦地一僵,随后挪开了挡在两人之间的账簿,倾身上前,似笑非笑道,“擎儿,你最好莫要再多言。否则,我会亲口把这碗补药喂你喝下去……”
又是那般的调子,言擎不自在的朝后挪了挪,避开那道湿热的气息,转移了话题道,“大哥,藏月楼的事情你打算怎么办?”
虽然有些遗憾于某只小白兔逃避的态度,但是言大公子的耐性明显还不错,顺着话题应声道,“惟砚这小子倒是被你给带坏了,说话弯弯道道的。”
看着两人之间重归于安全距离后,言擎这才反驳道,“这是污蔑,我才没有带坏小砚!”
言惟墨偏头,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倒也没多说,只是缓缓道,“三弟方才的话倒是提醒了我件事,既然这摘星阁发出了战帖,我们又岂有不接之理。”
“小砚?”言二少不得要领的疑惑道。
言惟墨頜首,“这摘星阁虽然来势汹汹,却并未有坚实的基础,既然两家酒楼风格迥异,那么我们便可从这价格之处入手。”
“对,言府的名下尚有不少提供原料的铺子,还有城郊那几处田地!”言擎两眼一亮,一手敲在掌心道。
“呵呵,擎儿这次倒是反应的快。”言惟墨低笑一声赞道。
言擎佯装了个鬼脸,狗腿道,“那是,可别小看我!再怎么说也是言大才子的弟弟,当然不能给你丢了面子。”
雕花的栏窗处透入的一抹斜阳落在月白深衣的男子身上,整个人顿时镀上了层暖金色,随手将账簿丢在一旁,他噙笑道,“我倒是想看看这摘星阁的主人会怎么做……”
摘星阁顶层——
一袭嫩黄抹胸绸裙的少妇半跪在地上,沉声报道,“主子,这藏月楼竟是同我们玩起了价格战,不知……”
“嘘,随他们玩下去便是。”一道慵懒动人的女音从飘舞的纱帘后传来。
少妇蹙起眉,迟疑道,“可是主子,时间上……”
一阵稀疏声响起,少妇顿时垂首噤声。
似是翻了个身的少女这才缓缓道,“姮,你在急些什么呢?能不能告诉我听听?”女音依旧曼妙动人,其间蕴含的深意却让跪在地上的少妇禁不住冷颤了下。
“一切听从主子的吩咐。”
“乖。既然人生苦短,何不及时行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