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贤笑笑，嗓音磁性诱人：“啊，真是个难缠的对手啊。喂，有话不要憋在心里。”他握紧拳头，砸向自己还未痊愈的胸口，那一阵阵的困意才稍微散去，“接着说吧。”
要说么？
萧秋楚咬唇，终于还是讲下去：“在查资料的时候，意外的搜到一条信息。西门影的手下，有个叫莫心的人。这是她的相片。”
莫心。
他起身，接过照片的手指有些僵硬的抽紧。
茶几上，摆放着同样的色泽，同样的笑脸。
萧秋楚暗自叹气。声音低低的：“我们暂时还不知道DIE的真正目的是什么，但是为了您的安全考虑，请小心这个人。”
苏贤将身子窝得更深，指腹磨砂着唇边妩媚的笑意。他会小心的。如此相像的人，如此危险的存在体。这个莫心，和她，一定有牵扯不清的关系。
“那么，我交代你的第二件事呢？”他好像永远只对那个人周遭的事物感兴趣，所以才会连自己的命也不顾的么？
男人无奈的摇头，答道：“已经派人跟着了。”
“辛苦了。”他起身，修长的身影靠近窗户。
西门影。
莫心。
为什么，这个叫心脏的地方，会那样忐忑不安呢？就好像，会错过什么，失去什么。
披上外套，外边的风有透骨的凉意。
“贤哥，你还要出去么？”萧秋楚紧随着他。
“嗯，想去看看，她住的地方。”苏贤坐上车子，晶莹的睫毛被月光涂抹上一层淡淡的金光。
萧秋楚坐在驾驶座：“可是夜已深了。”
苏贤扭头，漂亮得过分的五指覆盖住方向盘：“如果不去的话，我的心，会难受。”
就过跟现在一样，快要窒息了。
凌晨二点。
晨雾淡淡的，缭绕在红色的大楼顶端。
七楼。
窗户里是寂静的黑色。一切都万分的恬淡而美好。
苏贤抬头，柔美的曲线在微亮的光芒中好看极了。他的视线专注缠绵。即便只是一个小点，捕捉不到任何希望的小点，他也依旧执着的守望者。
“贤哥。”男人轻唤，“这里四周都埋伏着我们的人，莫小姐的安全，就不必担心了。时间不早，您还是早些休息吧。”
苏贤摇手，语气里有满足的甜蜜：“我不累。”
只要这样靠近她，哪怕只是远远的呼吸着她的呼吸，他的心，便会静下来。充实的膨胀感让他几乎窒息。
“是。”萧秋楚点头。他是这帮人中，最了解苏贤的人。这些年来，他一直念念不忘的事只有两件，报仇，还有，莫小雅。
七楼的灯忽然亮了。
金黄而温和，在这些工整的方框里特别显眼。
他抵住下巴的食指僵硬的缩紧。眉目里有小小的慌张。
忽然间，头很疼。威廉走进客厅，打开冰箱。他需要喝点啤酒，好压制住那些一波波的痛。
阿兹海默氏症。
他害怕的东西，还是来了。
啤酒冒着雪白的泡沫，沿着他干涩的喉咙咕咚咕咚的灌进胃里。
他不是怕死，他只是怕，有一天会忘记小雅，他怕拖累小雅。他很怕。捂住自己的脸颊，威廉的肩膀微微发颤。面前的红色药片全封没动。
左脑仿佛有根细小的针，一遍一遍反复的揪痛他的每一根神经。
这些天，他的记忆正急剧的下降，甚至有的瞬间，连自己的名字，也要想上半天才能记起来。
可是，小雅。
他揉揉发酸的眼眶。
如果我最后连你也忘了怎么办啊。
巨大的恐惧让他睡意全无。
外头天色渐明。
威廉觉得就要这样被黑色的气压压倒了，靠近窗子的时候，看到那个正仰望着的模糊影子。虽然看不清轮廓，但，他的目光，却如火般的注视着这个方向。
恍若是在一个强大的光晕中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那个人，也拥有和他一样金贵的黄发。高挑消瘦的身材像模特一样。好像在哪里见过呢。
萧秋楚觉得一时间，气氛好像冻结到了零度。他没想到，这个男人，跟她正同居着。悄悄的观察苏贤的脸色，他却依旧无所谓的笑着。
“你怎么没告诉我。”他的声音轻如海风，暖暖的愁绪最终无处可藏而满溢出来。
“对不起，我没有查彻底。”
顿了许久，苏贤从口袋里抽出一包烟，点上一根：“他，叫什么名字？”烟雾飘散开来，烟草的味道有些清凉。如薄荷的味道。
“他叫威廉，似乎是英国人。”萧秋楚翻出手机，手机上是下午下面的人传来的资料，“似乎没有工作，是个个性很单纯的人……”
他的话说到一半。
空气静谧的没有声响。
威廉站在他们的面前，柔弱的躯干让他看上去像是漂浮在空中的美丽而又虚幻的天使，灰色的T恤宽松的耷拉着。他盯住苏贤，目光挣扎。
“我在小雅姑妈的医院见过你。”半晌，威廉才勾起一抹笑，略微苦涩的。他记得，他身边的那些人，叫她嫂子。
“你好。”苏贤伸手，唇边的笑邪魅诱人。
萧秋楚退到一边，他晓得的，虽然他看似快乐的笑着，可是心底的那个窟窿却再也没有办法补上了。
犹豫了片刻，威廉紧紧的握住他的手，瓦蓝的眸子在夜色里绽出黯淡的光彩：“你好。”
长长的阶梯一直延伸到那个黑漆漆的地下通道里。
有凉风时不时的吹来。
苏贤靠在墙壁上，望住那个瘦的如同竹竿的男人，他正坐在石阶上，金色的短发和他一样，即便再黑暗里，也还是很容易分辨出。
“你半夜出来，没事么？小雅不会担心么？”苏贤干干的扯起嘴角，心脏，酸楚得厉害。这个男人，他拥有着小雅的爱。
“她工作很累，不会醒来的。”威廉十指交错，眼睛闪烁如同蓝色的火焰，“有件事，想要求证……你是不是，是不是喜欢小雅。”
喜欢？
灼热燃烧着的胸口以及那些因为眼前的这个外国男子而引发的的莫名的嫉妒，这不是喜欢，而是爱。刻入骨髓的爱。
仰头，他坦然道：“是。”
“我是累赘。”威廉却忽然沮丧的说，身后邪邪微笑着的那个人，他从他的目光中看见了深沉的情感，他的爱，绝对不会少于他。如果不能和小雅说的话，至少可以跟他倾诉，“我的存在只会让小雅受更多的苦。”
苏贤有些吃惊的看向他。
“其实，我活不了多久了。”说话的时候，他的声线颤了颤。
怎么。怎么会？
苏贤怔住，即便他有那么一点讨厌他。但是，这个叫威廉的家伙，也许是这世上她最在乎的人。他还记得，在医院的时候，莫小雅依偎在他胸前的模样，蓝色的裙子将她衬得如虚如幻，她的脸上，是来不及褪去的幸福。是他从未见过的。而男人的眼睛不悦的盯紧他，如同打量着仇恨的敌人。
“是什么样的病？”苏贤的声音有些凄凉。
疾病，已经带走了太多的人，南西，还有小西，要不是那颗子弹，小西怕是也要在病痛中挣扎。还有……苏贤将手掌搁在那个奇痒难耐的胸口。还有小雅……
伤口正在愈合结痂，但是疼痛却总像躲猫猫一样，在他伸手的时候狠狠的袭击他。
“阿兹默尔症。”每念一遍这个可怕的名字，威廉就觉得自己好像又被吞噬了一块。
苏贤屏息。忽然很难过。关于它，以前有所听闻。
“这个病，会逐渐忘记周围的一切，从身边的人开始，到最后，我会忘记所有的东西。包括她。”提及到最伤心的事儿，威廉纯净的眸子开始混沌，薄薄的湿气让他看不到前方，“我知道你会保护好她的。”
这样的对话，就像临终前的对白。
苏贤低喝一声，手指撑住金属墙壁：“哈，真是个不负责任的男人啊。就这样把她推给我了么？”
金色的碎发轻轻飘动，威廉转身。看不清他的神情。
“我不管现在你们是不是在一起，可是如果她喜欢的是我的话，我一定不会放手。死，也不会。”
死，也不会……
就像是一句魔咒，在他迫近崩溃的脑海里回旋。
这个男人，是在警告他么？
“谢谢。”起身，威廉的目光不再带有仇视，“你合格了。”
到死也不会放手的心，为什么先从这个男人的嘴里说出。
Jason，现在，所有的恐惧和担心，都没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