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斜着脑袋,好像穿透她的眼镜。
“贤哥,贤哥?”小熊说到一半,才发现身边空空的,似乎他鲜少这样目不转睛的盯着一个人看。那个女人,真像她。摇摇脑袋,她拉过发愣的男人,“大家都在酒吧等着你呢。”
“她是,莫小雅。”
她听不清他们在说些什么,她只知道,他的笑颜,他熟悉的呼吸,正一步一步逼近她。
“summer。”
清亮的声音响彻空旷的上空。她慌乱的回头,金发男人好看的笑着,离她一步之遥,“惊喜!”
不。
不是莫小雅,莫小雅,已经死了。苏贤笑笑,双手插在口袋:“走吧。”
她知道他不放心她,所以从英国偷偷的跟来了。莫小雅皱眉,有些责备的在他胸口闷闷的砸了一拳:“回去。我会呆很久,我不希望看到你有事。”
“你会救我的,不是么?”他淘气的眨眼,唇瓣笑得像只飘扬在水面的船只。半晌,男人指着离去的两个身影,“他是谁?”
那个连背影也如此妖冶的家伙。
她的眸子里闪动着清澈的笑意:“怎么,看看也不可以么?傻瓜。”
是啊。莫小雅,眼前的这个男人,才是你真正该紧张的。
jason.,我看到了苏贤。他过的很好。可是我担心木头。很担心。
微风拂过,枝叶发出细细的沙沙声。
黑根酒吧。空荡荡的,所有的物品排列整齐。
苏贤放下箱子,漂亮的瞳孔装满淡漠的笑意。我回来了。视线扫过摆着盆栽的窗台。似乎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可是却依旧清晰如昨。风呼啸着从他身体里穿过,将他狠狠的砸向地面,支离破碎的不是他的身子,而是心脏。
漆黑的眸子里突兀的腾起一点点的恨意。
裴应天。
他不会忘记,三年前那天。
日光温润的洒在地面。一轮一轮的圆圈,像是年轮。催促着短暂的生命。
“你们把她,送去哪里?”苏贤揪住裴歌的手背,青筋隐隐暴起。
周遭的记者如洪水般涌过来,将他们围得密不透风。裴歌的眼神冰冷如铁。唇瓣咬得青紫。
然后,苏贤是拳头像是灌了铅,像刀子般,迅猛的擦过他的脸颊。
人群中,男人挑衅的笑容让他颤抖的更加厉害。
“请问,你跟裴歌少爷有什么误会吗?”“请问,你交什么名字?”“请问。”“请问。”他能听到的,似乎只能听见单调又尖锐的这两个字。苏贤扬起一朵妖冶的笑。
会场登时鸦雀无声。
犹如被他的笑靥怔到。
“他是我的世侄。是故友的儿子。小贤。打闹也要有个度。”裴应天板着脸。却依旧温文尔雅。
世侄。呵。
他盯着男人不带任何色彩的眼珠,压低嗓音,用只有他们两个听得到的音调说:“为什么帮我?你不怕我杀了你?”
男人拍拍他的肩膀,就像一个慈祥的长辈:“我期待那一天。只是,现在,你还不够格。”
这对他,是个天大的讽刺。却也是莫大的激励。
苏贤抵住光滑的下巴,笑容如同啼血的杜鹃。
他还是没变。
总是在悲伤的时候像血鬼那样甜腻的笑。
小熊重重的跌进沙发,显然是劳累了。打了个大大的哈欠:“贤哥。欢迎回来!”
“欢迎回来!”五彩的灯光忽然一齐点亮。有彩带和花瓣从四面八方喷来。打在他金黄的发梢。飘满银色光晕的空气里,他几乎快要融化了。四周都是熟悉的面孔。皮子,萧秋楚,鱼儿。
欣喜的面孔让他的心房越发疼了。
他起身,胸口的伤扯着皮肉翻滚的痛。
“贤哥。欢迎回来!”皮子抡起手掌,在他肩头定定的砸下一拳。这是他们兄弟之间问候的方式。
苏贤脸色苍白,身子也开始摇摇晃晃。
“皮子。”他呲牙,狠狠的撞上他的肩头。
萧秋楚看上去很高兴,倒了满满的一杯酒,走到他面前:“我们都以为你回不来了。”他顿了几秒,继而又笑了,“不说这个了,你回来就好。这半年你在外面打拼收人,一定受了不少苦。这杯酒,是我敬你的。”
萧秋楚仰头,一口气喝完。
泡沫溢出嘴角,有点苦。
是啊。他险些,就回不来了。他险些,就死在另一个国度了。
可当他的魂魄漂浮在半空时,他听到了苏西的哭声,那样撕心裂肺的,无力的喊着:“哥哥,疼。疼。”她的心脏,一定跟他一样痛吧,绞缠的,令人神智不清的痛。忽而,又有一双温热的小手搁在他的额头,嗓音甜美的如同秋天的橘子:“爸爸。南西很好哦。”
他躺在又脏又臭的垃圾桶边,捂住心口的手已经湿透。
抬头,他好像看到自己的影子,从二楼慢慢的坠落。窗口,站着一位女生,看不清她的脸。
“只要可以达到目的。”苏贤抿口冰凉的液体,“无论做什么,都可以。”
只要裴应天死。
就算他也死掉,也可以。
屋子里欢悦的气氛顿时冻结了。鱼儿挑眉,眼睛一动也不动的盯着地板。灰黄的地板上,洒满一滩如番茄酱般的血迹。她微微发颤,像只受惊的兔子:“贤哥,贤哥,你,你流血了。”
他低头,望着自己被撕开的伤口。
眼睛弯成两道月牙:“死不了。”
小西,当初你就是这样痛么?
行李箱的轮子在铺满细碎灰尘的水泥路上留下两道长长的的痕迹。犹如一个巨大的钟盘。
医院门口。
洁净的白色让莫小雅呼吸变得紊乱。
“进去吧。”威廉俯视着身旁神色紧张的小人儿,笑容奇异。
他似乎从未看到她这么心神不宁过,哪怕是做心脏修复,她也只是笑着说:“我不怕。”
他瓦蓝的眸子挤压成美丽的形状,隐约闪烁着酸酸的嫉妒。即便那个人是她唯一的亲人。
莫小雅戴上墨镜,目光游离在马路边形态各异的车上。
她的手,仿佛沾满了令人作呕的血腥味,红润的血液从掌心源源不断的淌下。
她已经不再是三年前那个乖巧但又孤僻的孩子了。
慌乱的转身,莫小雅狠狠的撞上威廉结识的胸膛。他含笑的眸子像清澈的泉水,轻轻抱住她不知所措的身子,他在她耳边说道:“有我在。”
那个画面,有些熟悉。
蔡怡经过大厅的时候,微楞了几秒。
漫天的云朵在蓝色幕布下慢慢飘移。风带点恼人的热度刮过手臂。男人顶着一头惊金黄的短发,下巴尖尖的,像用刀子雕刻过似的。女人小巧的身躯看上去孱弱无比。乌黑的长发搭在两边。
真像。
小雅已经三年没回来了。但她活着,便是最大的恩赐了。
消毒液的气味从周遭无孔不入的侵袭着她敏感的鼻子。
莫小雅转身,看见蔡怡站在窗口,眼珠定定的望向远方。
“蔡医生。急诊室有病人找你。”
姑姑。
我回来了。
血的味道弥漫整个车厢。
苏贤安静的躺着,疼痛的感觉并没有好一点。
鱼儿和小熊坐在他的身边,萧秋楚焦急的充当司机。
路途似乎漫长到没有尽头。苏贤的唇角扬的很高,像卡通人物,可爱至极。他捂住不断出血的胸口,良久,才说话:“这里,被捅了一刀。”
仿佛触及到最可怕的伤,眼眶突兀转红。
那是极端的冒险。
事故发生在纽约。
苏贤裹紧长长的风衣,但仍然有冰凉的空气从袖口逃入。他从口袋里抽出一支烟,点燃。
潜逃在外的余毒已经清理干净了,而且还意外收获了一大帮的弟兄。
浓浓的烟雾从他红润的嘴唇里吐出,画个圆圈,华尔街的夜景很美。水晶路灯透明晶亮。像骑士般,伫立两边。
可他无暇欣赏。
这样,他就离裴应天又近一步了。
苏贤捻灭烟头,准确无误的扔进垃圾桶。
忽而,一个黑色的影子从黑暗里窜出。来不及躲避。他看到银闪闪的蓝光,直直刺向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