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听得“得得”蹄声,沿着朱雀大街,行来十几匹快马,片刻之间行到二人激斗之处,马上之人却并不下马。为首一人有五十多岁年纪,身披锦袍,骑在一匹高头大马上,那匹马银辔银鞍,极是华丽。众军士让在两旁,齐向这人行礼。
蒋帆一见来人,心中大喜:只要这人出手,无不手到擒来。他没了后顾之忧,当下振奋精神,双手峨眉刺舞动如风,戳打点砸,步步进逼,全是进手招式。
只听马上乘客道:“地上何人。”
旁边有名侍卫道:“这小孩子,只怕是这刺客的同伙,这位是张大哥,是五城兵马司的官人。现下他俩都昏死过去了”
马上乘客道:“待会把这小孩子送去详问,把他送去医治。”他自然是指张大翀。旁边有人把那少年架起来,押在一边。又有两人捡了四只断指,抬着张大翀自去医治。
那刺客听得身后马蹄声,有十数人之多,心中暗叫不妙,心道:“好汉难敌四手,对方人越来越多,不可恋战,快走为妙。”他躲过蒋帆的一刺,趁着蒋帆双刺未进之际,猛地一声虎吼,双掌前推,掌力排山倒海般的涌将过去。蒋帆呼吸一滞,招架不住,连退几步,才拿住桩子。
那刺客趁此机会,转身挥掌,欲逼退身后之人,上墙逃走。掌力甫发,忽觉对面也有一股大力猛击过来,这刺客一提气,催掌力与之相抗,却不想对方力量遇强愈强,也随之催动。刺客微微一惊想,心道:这是何人,竟如此厉害。两股掌力一经碰撞,便即分开。
出手之人正是那个马上的乘客。
蒋帆见那人出手,并不过来进攻,从地上拾起链子抓,站在当地,凝神戒备。
那刺客看马上之人,只见这人留着一寸来长的短须,一张国字脸,面如金玉,满是雍容华贵之气,刺客微微一笑,道:“我道是谁如此厉害,原来是静王亲自出马了。小人能跟静王伸伸手,也算是三生有幸。”
这人正是大唐太宗皇帝的御弟,静王李存基。李存基武功极高,乃是大内第一等的高手。
静王道:“你也认识本王?看阁下身手,绝不是个寻常小贼,不知阁下深夜造访禁宫,有何贵干。”
那刺客嘿嘿冷笑,道:“久闻静王武功天下第一,在下倒要领教。”更不打话,忽然高高跃起,右掌单掌来劈静王。
静王骑在马上,将马头一拨,那马甚有灵性,头一低,踏踏转了两步,将身子侧过来。静王右掌拍出,去硬接那刺客凌空的一掌。只听“嘭”的一声响,静王身子未动,那刺客却身子一飘,在空中直飘了回去,双足落地,仍旧站在原地。刺客只觉得右臂酸麻,忙运一口气,真气惯于右臂,右臂酸麻稍减。方才二人第一次对掌,半斤八两,未分强弱,这第二次对掌,没想到静王掌力竟然如此雄浑,自己似乎招架不住。那匹马扑扑打着响鼻,腾腾腾倒退三步。
静王道:“怎样,还要不要对第三掌?”说话时气度雍容,气定神闲,似乎并不把眼前这人放在心上。
那刺客道:“皇弟静王,果然名不虚传。”心中盘算脱身之计。前有静王,后有蒋帆,单只静王一人,自己便不是对手,何况大内四大护卫还有三人并未现身,心中暗暗懊悔,孤身一人闯入皇城,骄傲托大,甚是不该。
一瞬之间,谁也不说话,静王昂然挺立,神态雍容地看着眼前这人。
此时东方的天边已经渐现曙光,天空不似方才那样一片黑暗,而是灰蒙蒙一片,再过半个时辰,天光就要大亮了。高大的内城墙在曙光之下,更显巍峨雄壮。城上城下近百人围住了这刺客和少年,二人已经成了瓮中之鳖,插翅难飞。大雪依旧未停,北风吹动着卫士手中的火把,猎猎的响,更显得异常凝重,风虽大,空气确如凝固了一般。
忽听有人说道:“你…你们…我如何得罪你们…把我打得吐血…又...又这么多人欺负一个老伯…真是无耻之极…好不要脸…”说话的正是那个吐血不止,昏死过去的少年,他不知何时悠悠转醒,看见眼前的情景,几十人围住一个衣衫破烂,满脸颓废的老人,顿时起了同仇敌忾之心。
众人听他忽然说话,都是一惊。那刺客更是吃惊,他知这少年连吐了几口鲜血,已然昏死过去,没想到竟这么就快苏醒过来,即便对于一个功力高深之人,只怕也未必能够做到。
那刺客哈哈大笑,道:“一群看门的叭儿狗,见识竟还不如一个花子小童。好小子,竟给老夫打抱不平起来了。”
那少年道:“我自在街上睡觉…咳咳…关你们何事,为何拿刀砍我,又来打我,你们杀我全家,连我也不放过,把我也杀了吧…哦……”说着剧烈的咳嗽起来,他只觉得口中血气浓烈,忍不住胸中起伏,又要吐血。
那刺客道:“小兄弟不要说话,静下心来。”那少年不再说话,坐在地上慢慢平伏胸中气血。
静王道:“哼,你二人竟惺惺相惜起来了,别说废话了,束手就擒吧。”
众侍卫发一声喊,顿时声威大震。静王双掌成虎爪之形,左先右后,顺次进击,凌空猛向刺客袭来。静王竟然以隔空之力,虚击刺客。这两股掌力一前一后,有如波浪,对方躲得过一波,躲不过第二波,若是强行硬接,以静王的掌力,天下能接住的也没有几人。
那刺客看见静王的招式,心知厉害,却并不闪躲。只因并无闪躲的余地,纵使躲开两掌,静王后招会继续催动,直至自己力竭,更何况蒋帆就在身后,随时都会一抓袭来,要了自己性命。他突然从怀着掏出一团物事,向天空中直抛上去,紧接着双掌一叠,要以双掌来接静王的第一掌。
那团物事被抛了十来丈高,忽然声光大作,五彩缤纷,炸了开来。原来是一个爆仗。
“嘭”得一声,刺客只觉得双臂一震,关节剧痛,还没缓过一口气来,第二波掌力已至。那刺客奋起平生功力,全力迎击。此时此刻,他已经完全没有了回旋的余地,如此以力对力,实是毫无取巧的可能。
静王慢慢抬起双手,第三击就要出手。
众侍卫看的心惊,谁也发不出声音,就连蒋帆也是生平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对掌,眼见那刺客非死即伤。空气完全凝固了,彷佛天地间只有静王的一掌和刺客的双手,其余的都静止了。
“啪”得一声巨响,两股掌力相交,那刺客虽以双手接静王的虚击,也是承受不住,只觉得排山倒海的巨力席卷而来,他呼吸一滞,气血运转不顺,“喀”得一声,左肩脱臼,左手腕骨骨折,左臂软软的垂了下来。
就在此时,忽然破空之声响起。朱雀大街右侧光禄坊的高墙上,一根长绳甩了下来,直直的向静王卷过来。
静王的第三掌尚未发出,就听见左侧破空之声。当下他更不迟疑,右掌虚击刺客,左手一张,向那长绳抓去。
那刺客本就受伤,此时他呼吸困难,头昏眼花,若不是一口真气撑着,只怕早就一跤摔倒。他眼看着静王一掌拍过来,第三击无论如何经受不住,只有眼睁睁地等死了。
忽听那少年喊道:“你...抓死人抵挡一下。”
方才被刺客点倒在地的几人,仍旧躺在地上,他毫不迟疑,抓起脚边一人,向静王扔过去。
静王的掌力“啪”的一声击在那人身上,那人哼也没哼一声,骨断筋折,绝气身亡。
其实少年这一喊,并非他的见识反应要快于那刺客,只是刺客与静王对掌,已经受伤,思虑迟钝,再加之静王三掌发出,有如电光石火,快捷无伦,不容那刺客有余裕细思对策。反倒是这少年旁观者清,他本就对这刺客起了同仇敌忾之心,眼见着他就要命丧当场,忍不住喊了出来。
光禄坊高墙上的那条长绳刚要触及静王的手,忽的回卷,不让静王抓住,绳头走到半路,又再回来,不停地来回卷动,使得静王无暇对付那刺客。静王这才明白,方才那个爆仗,是刺客用来通知同伙的。
那条长绳好似长了眼睛,灵动之极,比人的手臂还要灵活,前突后卷,左躲右闪,绳头不停绕着静王。静王掌风呼呼,连抓带打,在刚要抓住之时,那绳子总能一闪而退。静王连抓不中,掌力猛攻,但那绳子不吃掌力,只能让绳头稍偏,却不能击落。
蒋帆等众人看那墙头,只见一个黑影隐在墙后,只露出双眼和右手,右手连连挥动,引着绳子进攻静王。蒋帆手一抖,链子抓的抓头向那黑影飞去,但他的链子抓只有两丈来长,未及墙头已经用尽。蒋帆飞身而起,向那黑影扑去。众侍卫也奔向光禄坊的墙根,有人暗器飞出,但那黑影隐在墙后,并未打中。
那刺客伸右手从地上捡起一柄腰刀,猛力向静王扔过去,静王一低头让过腰刀,刺客已从静王所骑马之旁掠过,到了那少年身边。他拳打脚踢,打倒了几个卫士,伸右手抱住少年,飞身上了另一侧的兴道坊高墙,一瞬间隐没不见。
蒋帆在身边一掏,数个钢钉朝那黑影射去。只听“叮叮”之声不绝,钢钉都落到地上,原来那黑影左手抓着一片瓦片,将钢钉击落。
与此同时,静王抓住绳头,猛力一拉,绳子落地。蒋帆飞上高墙,再看时,哪还有人影在。蒋帆抬头观瞧,见远处屋顶有个人影,立在那里,向自己挥手,蒋帆大怒,提气追将过去。
静王李存基乃当今圣上御弟,地位既尊,武功又高。他统领京畿兵马,又兼皇城的卫戍之责,让刺客逃了实在是失职之罪。当下对身边人道:“立刻知会五城兵马司,不准开城门,加紧巡查;着人四处捉拿刺客,凡有可疑之人,格杀勿论。”旁边有人领命而去。
静王双手在马背上一撑,飞身而起,上了兴道坊,向那刺客所逃方向追下去。但此时那刺客去的远了,哪能寻到丝毫踪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