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进迷迷糊糊睡到半夜,忽觉自己身上有什么东西在乱动,他忙睁开眼睛,只见两个人影一左一右,拿着一根绳索在捆自己,苏进暗叫不好,自己老江湖了,差点着了道。他暗运真气,挥手去打右侧那人,但田中忽然一痛,真气竟然无法凝聚,手臂不能抬起。他要坐起来,却浑身无力,身上几大穴道被人封了。
那两个人见苏进醒来,都吃了一惊,一起后退,双手护在身前,以防苏进暴起伤人,却发现苏进躺着一动不动。张德甫道:“苏爷,小弟得罪了,看来这迷药还挺管用。”二人又上前,拿起绳子来绑缚苏进双手。
苏进道:“张德甫,你要干什么?”
张德甫笑道:“苏爷最近好大的名声,朝廷要出一万两银子的赏格拿你,没想到你竟会跑到我的小店。小弟我一向来者不拒,有这么好的买卖,如何不做。”
苏进道:“张德甫,你好卑鄙,昨天晚上那个刘黑塔来你家,还是我给你做的见证,没想到你翻脸就不认人了,早知如此,苏某早就一掌毙了你。”
另一个黑瘦汉子道:“师哥,别跟他废话,他不但中了迷药,还被我点了穴道,等会去官府报案,只要一进了牢房,咱哥俩就算银子到手了。”
苏进暗运真气,要去冲击几个被封的穴道,但丹田中真气鼓荡,却怎么也聚集不起,好似一盘散沙,他心知自己所中的迷药十分厉害,于是便不说话,暗暗调息,只待能够真气凝聚起来一点,冲开几处穴道。
张德甫和那人将苏进绑缚好了,对那黑瘦汉子道:“师弟,你在这看着他,我去官府找王老爷。”那汉子应了一声,张德甫转身出了房门。
苏进躺在床上,一动不动,那汉子看着苏进,过了一会,那汉子道:“苏爷好身手,听说连大内的静王爷也栽了,你和你的同伙进出京城,如履平地,没想到在这小小的辛集口却落在我的手里。”说完哈哈大笑起来。
苏进道:“静王爷虽然和我们做对头,却是光明磊落,凭的是真本事,不似你们卑鄙无耻,用迷药害人。”
那汉子笑道:“两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光明磊落未必就能抓住你,还是卑鄙小人来的实在。”
苏进道:“苏某英雄一世,没想到今天栽在你的手里,敢问阁下高姓大名。”
那汉子笑道:“反正你是插翅难飞了,告诉你也是无妨。在下刘凤麟,我师哥你知道了,我们都是五凤拳的门下。”
苏进道:“真是久仰大名,刘老拳师是你什么人。”
刘凤麟道:“正是家父。”
苏进道:“刘老拳师一世英名,没想到会教出你们这样的徒弟儿子。”
刘凤麟笑道:“我爹这个老不死的上了年纪,有点老糊涂了,五凤拳的事情现在都是在下说了算。我爹英雄也好,狗熊也罢,早已是土埋半截,没几天好活了。”
苏进听他如此说,胸中气血翻滚,道:“你对付苏某也就罢了,连自己的亲爹都不孝敬,苏某若是不死,定将你碎尸万段。”
刘凤麟笑道:“你发狠有什么用?”过去“啪”的一声给了苏进一个嘴巴,道:“老子打你,你连还手都不能,还说什么将我碎尸万段。待会把你交给了官府,那两个小崽子,男的杀了,女的吗,啧啧,长得着实标致,老子就老实不客气,自己享用。”
苏进怒道:“你说什么?你连我的女儿和徒儿也不放过?你要是敢动我女儿一根手指,我天弃教绝不会放过你。”
刘凤麟道:“此事除了我和我师哥,没人知道,谁会晓得你女儿跟了我了?天弃教了不起吗,好大的口气,老子就从没听说过。”
苏进心想,再说下去,刘凤麟不知道要说出什么不中听的言语,便不再说话,慢慢将丹田之中的真气凝聚一点,运气解穴。五凤拳的点穴手法着实厉害,苏进能够凝聚的真气又极有限,解穴竟然毫无作用。
过了片刻,只听街道之上脚步声响,灯光从窗子照进来,亮如白昼。紧接着脚步之声上了二楼,有一人喊道:“反贼在哪里?”
房门被推开,一下子进来二十几个衙役,张德甫当先进来,后面跟着一人,穿着官服,正是辛集口的署丞王慕恩。王慕恩从一名衙役手中拿过一盏灯笼,照了照苏进,又从怀中取出一张海捕文书,对照着看了一会,道:“不错,就是这个反贼,叫做苏进的。”命令衙役:“把他押回监里去。”
过来几个衙役,给苏进带上一个铁枷,苏进身上被点了穴道,双足无力,不能行走,两个衙役扶着他下了床,便要下楼。
王慕恩道:“怎么只有一个大的,还有一个小孩子在哪里?”
张德甫道:“那个小的现在不在这里,草民把他押在后山的树林里,王大人这就去押人吧。”
王慕恩方才睡得正香,被张德甫叫醒,心中极是不情愿,沉着脸看了看张德甫,道:“主犯既然已经抓住,从犯就由你送去衙门。”
张德甫道:“是,小的马上给送到衙门里。”
苏进连着冲了几次穴道,双手双腿依旧麻软无力,心中无奈,只得让衙役架着下了楼。
王慕恩带着众人还没出门,只听门口有人说道:“张东家,三更半夜因何如此吵闹?”
张德甫一惊,往门外看去,只见刘黑塔手中拿着一个短棒,站在门口。
张德甫道:“怎么?刘小哥,你还要来生事不成?”
刘黑塔一眼就看到苏进,周围站着二十几个衙役,手中都拿着戒尺铁链等物。刘黑塔道:“张东家,你要做什么。这人给你做了见证,并没有得罪你,因何要抓他?”
张德甫暗道不好,此事如果张扬出去,于自己的名声固然有损,万一出点岔子,一万两银子的赏格就有可能泡汤了。当下他走出客店的大门,笑道:“这位苏大侠可是大好人,并没有得罪我,只是喝的有点多,要出去透透气。”
刘黑塔嘿嘿冷笑,道:“只怕未必,方才我见你背着一人,往后山树林里去了,可是跟这人一起的那个孩子?”
张德甫道:“这件事可不是你想的那样,你过来,我告诉你。”说着慢慢走到刘黑塔对面,他要趁机打倒刘黑塔。
刘黑塔和他打交道多年,心中早就存着戒备,见张德甫慢慢走近,脸上笑容可掬,马上退了几步,道:“张东家,我刘黑塔武艺是不如你,你要当众逞强行凶,可逃不过人心公理。”
张德甫见他猜透自己的用心,便停了脚步,道:“你可看好了,这位是王大人,官府正在捉拿反贼,你还是滚的远远的好。”
刘黑塔见苏进双腿软软的,好似中了迷药,冷笑道:“这人是不是反贼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张东家一贯和官府勾结,在辛集口做了不少坏事,只怕这回也不会做什么好事吧。若是捉拿反贼,如何方才要偷偷把那个孩子送到后山树林?”
这时,已有不少饥民聚集到客店门外,站在刘黑塔身后,张德甫只怕饥民闹事,说道:“你们要干什么?可知道阻碍官府办案是什么罪名?”
只听刘黑塔身后有人说道:“这人昨天晚上才到辛集口,看样子不像是个坏人,怎么就成了反贼了?”又有人道:“张东家一贯会栽赃陷害,这怕又要诬陷这人是反贼,要去官府领赏呢。”
王慕恩道:“你们是什么人?要干什么?这人是反贼,确凿无疑,快快让开了,否则连你们一起拿了,问你们个包庇之罪。”说着从怀中掏出海捕文书,道:“看好了,可有错的?”
众饥民看见海捕文书上却是苏进的画像,便不再说话,有人窃窃私语道:“原来真是反贼,还是别乱说话,免得连累。”
刘黑塔见苏进一张国字脸,一脸正气,身中迷药,动弹不得,心中很是不忍,又恨张德甫一贯横行乡里,他有心要解救苏进,但自己身单力孤,又有海捕文书,实在无话可说,便退在一边。
苏进此时已经凝聚丹田真气,冲开了一处穴道,五凤拳的点穴手法虽然厉害,终究不敌苏进深厚的内功。
众衙役扶着苏进沿着大街走了十几丈,苏进忽然浑身一抖,穴道尽解,他飞起一腿,踢开身边的衙役,身边众衙役一看,都吃了一惊,纷纷挥刀来砍,苏进一脚一个,都给踢到在地。张德甫见状,喊道:“师弟,咱俩并肩上,说什么也要拿住这反贼。”王慕恩早已吓得远远地躲在一旁。
以苏进的功力本可以拉断绳子,脱开双手,但他左手腕受伤,两只手被一起缚在背后,麻药的药劲还没有过,用力不得,只是用脚踢人。刘凤麟见苏进双腿功夫厉害,从地上拾起一柄单刀,刷刷两刀,朝苏进腿上砍去,苏进右腿一缩一伸,去踢刘凤麟的手腕,刘凤麟功夫不弱,将刀一侧,刀口迎着苏进的右腿击下去,苏进一跳,堪堪躲开。张德甫双拳虎虎生风,向苏进太阳穴击去,苏进以一敌二,勉励施为,三人都在一起。
苏进手上功夫极深,但此时双手被缚,好似老虎被拔去了利齿,只剩下双爪扑人,威力大减,张德甫和刘凤麟二人都是五凤拳的高手,功夫比之苏进当是差得多,但此时以二敌一,手中又有武器,立时占了上风,二人一前一后夹击苏进,苏进险象环生。
刘黑塔本想去相助苏进,但他本就不会武功,只是仗着身强体壮,此时在旁边干着急,连插手的余地都没有。
苏进慢慢退到一堵高墙,以后背抵住墙,这样一来,张德甫和刘凤麟二人便不能前后夹击,之能从同一侧进攻,苏进压力顿减。苏进一边出腿御敌,一边暗运内功,抵挡麻药的药力。过了片刻,身上血气行开,麻药的药劲大减,他大吼一声,双脚连环,猛踢张德甫,张德甫不敢硬接,连忙后退,刘凤麟一刀砍向苏进的腿,二人此起彼伏,你来我往,不停向苏进进攻。
王慕恩躲在远处大叫:“这反贼功夫厉害,快去叫人。”旁边有衙役应了一声,转身就跑。刘黑塔见了,过去就是一棒,将那个衙役打翻在地,余下的衙役一起从过来,围攻刘黑塔,又有两个衙役跑去叫人。刘黑塔喊道:“这些为富不仁之徒,咱们并肩跟他们干了,反正早晚也是死,饿死不如造反。”旁边有的饥民听他这么一喊,有十几个身体强壮的上去和衙役厮打的一起,也有胆小的远远躲开,不敢上前。
时间一长,苏进的麻药药力尽去,深厚功力发挥出来,他双脚好似连珠炮一般踢向张刘二人,张刘二人只要挨上一脚就得送命。张德甫此时已经是气喘吁吁,他心知自己武功和苏进相差太远,对刘凤麟道:“师弟,咱俩不是他的对手,快去粮仓。”刘凤麟一听就明白,他是想抓住风凌阳和苏姗姗做人质,或许还可留得性命。他们本想得那一万两银子的赏格,没想到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若是把性命丢在这里那就糟糕。
当下二人虚晃一招,纵身后跃,沿着大街撒腿疾奔,王慕恩见状,大喊:“你…你们快过来,咱们也撤。”众衙役聚拢过来,保着王慕恩躲得远远的。
苏进心中焦急,不知风凌阳和苏姗姗被藏在哪里。刘黑塔从地上拾起一柄刀,割断了苏进手腕上的绳索,有用石头砸开他颈上的铁枷,苏进道:“刘小哥,你可知道他们把我女儿和徒儿藏在哪里?”
刘黑塔道:“方才我看见张德甫背着你徒儿去了树林,咱们快追。”带着苏进去了树林,饥民中有恨张德甫为人的,也跟着一同前去。王慕恩眼见反贼就在眼前,又不敢上去抓人,只得带着一班衙役远远的跟在后面,也进了树林。
林中树木茂密,苏进和刘黑塔穿过大半个林子,眼见赫然出现一座高塔,刘黑塔道:“苏大侠,就是这里,这个地方很少有人来,不知他们什么时候盖了这座塔。”
苏进抬头向上望去,这座塔有五六丈高,三四丈粗,黑乎乎的立在乱木之中。苏进刚要靠近,只见塔顶露出一个人影,正是张德甫。张德甫大喊:“苏进,你别过来,你若敢踏上一步,我就把这女娃子扔下去,接着就扔你的徒弟。”张德甫手中提着苏姗姗,把她的半个身子露出塔身,只要一松手,苏姗姗不免跌得粉身碎骨。
苏进道:“你若敢伤我女儿一根寒毛,我保准叫你家里死的一个不剩。”
张德甫道:“好,你来试试,看谁先死。”
刘黑塔道:“苏大侠,咱们再想别的办法。”
苏进怕伤了女儿,只得站在距离高塔四五丈之外,不敢靠近。
张德甫喊道:“好的很,现在你们听我吩咐,你们都退出树林,过上一个时辰再过来,我不会伤害你的女儿和徒弟,到那时你们再来解救他俩。”
刘黑塔喊道:“你这人出尔反尔,如何信你?”
张德甫道:“苏大侠武功高强,我们不敢再得罪,何况,我俩旨在逃命,伤人做什么,难道就不怕苏大侠再来找我们。”
王慕恩心中大急,喊道:“张德甫,咱们一块上,不见得就拿不住他,你下来,咱们前后夹击。”衙役在后面远远的吆喝,却不敢进前。
张德甫喊道:“王大人,我现在是自身难保,这反贼武功太高,咱们可抓不住他。”
苏进道:“你放了我女儿和徒儿,我不和你为难,放你们走,如何?”
张德甫冷笑道:“苏大侠,不是老弟信不过你,只是这关乎性命的大事,儿戏不得。我劝你还是退出林子,我保证不伤害他俩就是。”
刘黑塔还要再说什么,苏进道:“刘兄弟,什么也别说了,眼下实在是没有什么好法子,不如就依他所说。”
刘黑塔道:“苏大侠,你有所不知,这人卑鄙无耻,出尔反尔,是个十足的小人,他的话千万不能信。”
苏进道:“除此之外,还有什么法子,我担心咱们逼他急了,把我女儿从上面扔下来,可就追悔莫及了。”
刘黑塔道:“我是个木鱼脑袋,更想不出什么好办法。”
苏进对着高塔喊道:“张德甫,刘凤麟,你二人听着,我们现在就退出去,如若你敢伤我女儿和徒儿一根寒毛,我苏进就是天涯海角也要杀你,绝不放过。”声音被苏进用内力远远的送出,响彻林间,不怒自威。
张德甫道:“我们只求逃命,不敢伤人。”
苏进咬咬牙,带着刘黑塔和众人慢慢退出树林。王慕恩没有法子,也退出树林,远远的看着苏进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