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枭翻开这个笔记本,坚韧而优美的小楷跃然于散发着草木清香的纸上。
“我叫欧阳潇,一开始是虫后的分身与奸细,潜藏在我的同胞中,并代替虫后统治海迪拉克人,现在是虫族的奴隶,一个恬不知耻的只知道战斗和屠杀同胞的生物。”
“地球历4月2****跪在虫后的面前,宣誓向它效忠,不,不要!它的思维已经开始向我渗透,我感觉到大脑中属于动物的一部分正在被唤醒,嗜血,屠杀……不!不!我不想成为虫子,谁能救救我!”
“4月11****……我杀死了我的同胞,我到底做了什么!那个眼神,那个濒死的眼神……我真的……我真的堕落了吗……”
“4月19日撕心裂肺的感觉,大脑和躯体已经不属于我了,与虫后的心灵感应一次又一次,完了,一切都完了……”
“5月14日虫群是伟大的,他们想要拯救宇宙……我在写些什么……这毫无疑问……虫子,虫子,在我的大脑里……虫群绝不会犯错,血腥与暴力是拯救的良药……我要杀死这只虫子!”
“5月22日这疯狂的世界……”
楚枭没能看清后面的内容,因为大团鲜血染透了这张纸,欧阳潇的鲜血。没有人知道欧阳潇究竟怎么样了,但她应该还活着,因为没有那个死人会把日记本扔到这个隧道中来。
“但愿吧……”楚枭喃喃说道。
楚枭将笔记本放进储物背包中,起身向着更深处走去,然而他没有注意到的是,一张纸从笔记本滑出,落在泥土中。
那是欧阳潇对人类的最后忠告。
曾炳杰将脚搭在指挥台上,任何人都很难想象这个在战场上成熟稳重,叱咤风云的战将,竟会有如此不雅的思考方式。
第六战区已经暂停了一切战事,转入对天防御状态,值得庆幸的是,奥古斯多夫对地面作战一窍不通,明哲保身的他不会贸然插手地面作战。
敲门声响起,曾炳杰咕哝了一声:“进来!”
准将检察官安德烈斯那张英俊却令曾炳杰从心底生出厌恶的脸挂着盛气凌人的神情出现在曾炳杰的视野中,他瞥了一眼曾炳杰,大喇喇的拉出一张椅子坐下。
“请注意你的言行,准将,你必须向比你军衔高的长官敬礼。”曾炳杰直视着他,语气中有按耐不住的怒火。
“你算什么,”安德烈斯不屑地回答道,“我倒想提醒你的言行,为什么第六战区的部队最近在进行对天防御状态,我们有足够的力量消灭肮脏的虫族,将这个星球纳入我们人类联邦的神圣而美好的天堂中。”
曾炳杰皱起眉头,这番华丽的言辞可以欺骗那些头脑发热的民众,但是不可能带领人类走向胜利,而对付这种无耻之徒的最好方法就是给他当头一棒。
“准将,这是在联邦的军队!在联邦的任何部门中你都可以对上级的做法提出建议,但在军队中,是否听取你的建议取决于你的上级,而且一旦做出决定,你只有无条件的执行,是否明确?”曾炳杰声色俱厉地喝道。
安德烈斯脸上青白交替,他端起水杯,故意将水喝得哗哗作响。
“长官,”他慢条斯理地说道,“你会为你今天的指挥及你对我的用语付出代价的。”
“是吗,准将?我们是联邦,而不是某个独裁者的帝国,我倒要看看你有什么靠山能够突破宪法。”曾炳杰向着安德烈斯探出身子,凌厉的眼神更加深了安德烈斯脸上的色彩。
安德烈斯将水杯砸在桌子上,一字一句的从口中迸道:“不好意思,下官有些不适,先回去了。”
“联邦?共和制?这种腐朽的制度存在不了多久了!”在重重摔上房门后他用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冷笑着说。
曾炳杰盯着门口的摄像头,读着安德烈斯的唇语:“要政变吗,我倒要看看你有没有这样的本事。”他露出了和安德烈斯一模一样的笑。
“不过,或许我要担心的不只有虫族与政变者,在宇宙的深处,似乎有一双眼睛在看着我们,看着……别的什么东西……”
他摊开手掌,一枚穷尽所有人类科技也难以建造出来的超高密度圆球在微微闪耀着光芒。
“有时候我自认为掌握了一切,但谁又知道,我是不是也是这个庞大棋局的棋子?”
曾炳杰对自己的评价,以当时的眼光可以说是正确的,不过,他有一点错了,来自遥远银河的监视者并不是看着虫族,他们在看着,伺机操纵着一个人,她叫欧阳潇。
人类在击败了入侵的虫族后,依靠空天舰队和联邦对于自由的庇护,自认为一个崭新的黄金时代即将来临,然而,层出不穷的敌人来自社会自身,来自空间深处,在那个充斥着毁灭与残暴的几年里,黄金时代变成了一场幻影,它的作用只限于为在社会的一角叹息的人们提供虚无的慰藉,而即使是慰藉,在战争中也渐渐变成了奢求。
人类的远航从一片混沌中开始,脆弱的船头在刚出港时就差点因为微弱的风而倾覆。
我们撑了过去,驾驶着名为勇敢与毅力的船在风平浪静中翱翔,但是人们没有想到,一场足以席卷银河的暴风雨准备着。
现在,是公元2376年,弥足珍贵的田园时代已经结束,被称为浩劫的纪元,已经和毁灭到来。
苍穹突变,云墨色的天际上,暴风雨响起它喑哑的前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