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艳阳渐渐倾斜,朦胧的涄希剑宗,总是那么宁静。
两道身影进入,绕过红池,踏上高台,望向奈山洞天,一道冰蓝的身影从不远的阁楼飞出,北沧溟降落在两人前面,俯身行礼。
“宫主!幸主!弟子北沧溟有礼!”
姝慧心微微抬一下右手,示意免礼,“免了,沧溟!一家人客气什么!”
“一家人?”阁风芷扶着额门,感觉头重重,一路的踉踉跄跄,让他有许些眩晕。
“说话算话!信不信我这就进去,将圣花摘下,做成无烟露,好好滋润我们徵箩宫仙子的肌肤。”
“好吧!”阁风芷闭上眼睛慢慢适应这突然的一切。
姝慧心露出喜悦的微笑,慢慢抬高右手,手中崭新的白秀锦绫飞纵而起,在洞天上空中蜿蜒盘旋,几转之后,慢慢落入洞中,再无动静。
“沧溟,晨妹还好吗?”
“嗯!就在前日,沧弥风主孤风剑寻将玉冼雅带回,绍主亲自出来迎接了,观她的气色,还是老样子,只是我,在别人面前犯了绍主的禁忌,被她再一次洗了心脉!”
“嘻嘻!”姝慧心古怪一笑,她明白其中的原因,但不会说出来,对北沧溟说,“怪不得,看你,神情自然,气息流畅,才三天,你的北冥玄气更加沉静自若,再也不像你师伯这样愁眉苦脸地死撑,修为又精进了!要是再叫几声,可能南昆仑都容不下你!”
“宫主说笑了,主要是沧弥风主替我炼剑,日前与他一场比试,神龙剑流被他所破,在破解那一刻,顺便将北冥神龙精炼为晶龙,让我运用起来更加得心应手,渐渐吸纳了自身的北冥玄气,以后再也不受玄气所困,整个人轻松不少!”
“嘻嘻!”姝慧心又是古怪一笑,拽拽阁风芷的手,得意地低声对他说,“怪不得你会在花海坦白身份,看来你要让位了!”
阁风芷总是一副半梦半醒的神态,但却不含糊,姝慧心的话他听得明白,也让他很无语,只好叉开话题向北沧溟问,“他终于复元了吗?”
“嗯!在看到圣花的时候,知道要代替师妹出战的时候!”
“依约!十年了!”阁风芷唏嘘地叹了一口气,“可怜的徒儿,还有可怜的……”
师妹?诗颜晨?
虽然未见过一面,但大家的的确确是剑宗的幸绍二主,这层关系一直靠徒弟维持着,对于彼此,完全陌生,还有禁忌的称呼。
嘘!
话未说完,姝慧心急急抬起右手,半虚地捂着阁风芷的嘴,撒娇做作地说,“是啊!我作为你的师妹,真心可怜,被抛弃了二十年,不闻不问,害我日夜以泪洗脸,望穿秋水,肝肠寸断,茶饭不思,睡不安眠,疑神……”
阁风芷将口前的玉手按下,与早已牵连的手,双双紧握,“为了你,我回来了!要赔要偿,全听你的便是!”
“徵箩宫东床快婿你做了,袭西王妃嘛!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感觉,我自然稀罕!”
“我要做王妃!我要做王妃!我!要!做!王!妃!!王妃王妃王妃~!”
姝慧心轻蹦欲跳地摇着阁风芷的手,就像一个小孩子在撒娇要求。
“可以!只要你愿意,不嫌凡身俗体烦琐,不怕繁文缛节约束,待圣花战结束后,我们一起下山,向国君请示,喧告天下,让你名正言顺地做袭西王妃!”
坚定的言语,犹豫了二十年的决定,迟来的补偿,阁风芷不想留下遗憾。
“一言为定!对个印!”
姝慧心笑到桃花灿烂,满心欢喜,秀丽的面孔往前靠去,两张薄唇将要对上……
变了变了,徵箩宫主高贵的另一面。
咳!咳!
北沧溟握拳捂轻捂着嘴,重咳了两声,双眼自由闭下,努力镇定自己神情。
尴尬!绝对的尴尬!不论是阁风芷还是北沧溟。
“两位大人,请体谅一下,这里还有小孩,入边还有办大事的人!”
浪漫情调被打断了。
阁风芷望向远方的奈山洞天之上,期待发生什么事,好缓解尴尬的气氛。
啵!
趁其不备,迅雷不及的速度,姝慧心快速地亲了一下阁风芷的嘴唇,又迅速地收回来。
岁月磨厚了面皮,曾几何时,徵箩宫主的清纯与圣洁,矜持与仪态,传遍整个昆仑,但在自己的柔情面前,一切已是浮云,所有的压抑,瞬间释放直至底线。
嗤!
娇唇相碰那一刻,阁风芷心底一惊,混身一哆嗦,一身紫风玄气再无约束,化成一阵紫烟散泄,瞬间掩盖高台,往四边溢下。
紫烟翻滚,一束琉璃紫光聚起,配剑花梦缺现出剑相,插立在地,二十年的修炼白白浪费,无可奈何,只有忧忧哀叹!
“唉!七千修行一倾尽!师妹!你玩大了!”
姝慧心管不了那么多,依旧野蛮撒娇。
“王爷,你该改口了!”
“爱妃!”阁风芷容不下犹豫,否则,往后的事可想而知!
“宫主!”北沧溟急忙求情说,“您饶过幸主吧!毕竟回来了,以后日子长着,不必急在一时!”
“嗯?”姝慧心望向北沧溟,侧着头说,“小沧溟,刚才你不是说自己是小孩子吗?怎么管起我们大人之间的事了?”
“这……”北沧溟被说得哑口无言,无力反驳。
“当然,有你管的事,奈山洞天内的大人要照顾好哦!晨妹毕竟是你的师……师……师什么来着?”姝慧心故意忘词,眯眯地笑着。
很明显,这是要给北沧溟的惩罚,虽然要借诗颜晨的手。
北沧溟明白,自来到涄希剑宗起,眼前的徵箩宫主,慈祥的长辈,对自己一直照顾有加,如师亦如母,但是今天变了,变成了一个天真的小姑娘,与情郎无理取闹。
北沧溟顿时心领神会,背着奈山洞天,低下头,冷冷地接出那个禁忌的称谓——“尊!”
“这就对了嘛!”姝慧心了笑了笑,“快跑!”拖着阁风芷踏着小步离开了高台。
阁风芷又被踉踉跄跄的拉着,不明所以地问,“怎么了?去哪里?”
姝慧心头也不回的答,“情花海!如果你愿意,可以回极箩洞荷,大礼不可草率,私礼咱们也可先……”
“情花海!”
阁风芷果断选择,其它的不敢再去想,梦与现实的区别不大,但为何会如此畸变,只能顺其自然,等姝慧心宣泄完心情,自然回到最初的感觉。
冷风微微,高台上,北沧溟低头独立,等待着诗颜晨的惩罚剑气。
良久,还是一无所动。
“嗯!”北沧溟感觉不妙,转身望向奈山洞天,露出凝重的神色,自言自语。
“当真出事了吗?师……尊!”
咻咻咻!
话未说完,三道熟悉的剑气迎面袭来,不偏不倚地射入北沧溟的心口。
来不及躲闪,不能躲闪,也不必躲闪。
“唉!自作自受!”
北沧溟抚着心口摇头叹气,正要往小楼走去,看着插在地上的花梦缺配剑,师伯与宫主不依不弃二十年的见证,一时感叹。
“宫主啊宫主!所谓的一家人是怎样的一家人?”
“当然是温馨的一家人!”
林中,仙雾云涌,一群风姿绰约的仙子飘然而来,转眼飘上高台。
为首三人,右侧是腼腆的五宫主,兰雨仙子默泠翾,一身浅黄的深衣,简朴的妆容,显得更加清纯秀丽;左侧是开朗的二宫主,女福梁晓,衣着宽松,体态丰腴,不算肥胖,面容也清丽;最前面的是三宫主,丁燕仙子燕怡,一身黑白间花,身形纤细灵动,如燕子一样,半笑不笑的神情,给人一种神秘的感觉;三人身后是五位花仙,蓝紫青玄绿,个个风华正茂,风情各异,气质样貌相比前面的三位宫主,有过之而无不及。
“原来是三位宫主与一众花仙,北沧溟有礼了,诸位仙子连日来不辞劳苦地赶工织布,以保圣花不谢,北沧溟在此由衷感谢!”
北沧溟右手翻起,轻轻上托,花梦缺配剑慢慢沉没地下,跟着向面前的仙子们俯身行礼,仙子们也跟着俯身还礼。
“小意思啦!一家人不必计较那么多!”燕怡笑着摆摆手,“那什么?刚才说到哪了?”
燕怡用手拍拍自己的额头,试图努力思考,余光一扫,忽然变了神色,指着北沧溟样大声嚷嚷,“喂!哪来的小子,你谁啊!敢来徵箩宫闹事!”
燕怡仔细一看,接着跑到北沧溟近前,害羞地说,“诶?北师兄,你怎么来极箩洞依了?找我有什么事吗?”
“唉!我想静静!”北沧溟再次摇头叹气。
眼前的三宫主,虽然天生丽质,却是脑力有缺,并不是傻,而是事情记住了,转眼就想不起来,记忆的顺序错乱,弄出不少的尴尬,闹了不少笑话,大家都习以为常,也因为她,徵箩宫时有欢笑,不至于冷清沉闷。
“静静是谁?”燕怡转身回望,天真地歪着头。
“燕子!”蓝衣花仙扶着裙摆,优然地走了出来。
“幽姐姐!”
“妙君有正事要忙,我们先进去吧!”
“哦!”燕怡轻快地迎上,拉着蓝衣花仙的手,与一众花仙向内走去,一路上窃窃私语,有说有笑,对涄希剑宗似乎很熟悉,像自家一样自在。
高台上只剩三人,北沧溟一脸无精打采,好不郁闷,默泠翾上前关心,“北师兄,你怎么了?”
北沧溟苦笑一下答道,“我没事!”
“大兄弟!”梁晓也跟上来,拍拍北沧溟的肩膀,“对不住了,三妹一向如此,还请你多多见谅!”
北沧溟苦笑一下,说:“哪里?二宫主言重了,三宫主她口直心快,又天真可爱,她的声音可是雪雾峰沉寂中发出的一束光彩,喜欢还来不及,怎能嫌弃?”
“你喜欢三姐吗?”默泠翾带着一丝失望地问。
北沧溟又一次尴尬起来,刚想开口解说。
“五妹!”梁晓抢先开口了,“妙君所说的喜欢并不是你想的那样啦!你想多了!”
“哦!”默泠翾的失望依然没退去。
梁晓望了望默泠翾,又转对北沧溟说道,“大兄弟!饿了吗?瞧你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一定是为圣花战操心劳累,吃不好,睡不安,要不我炒几个小菜让你一驱疲惫?”
北沧溟连忙摆手道,“不用了,多谢二宫主的美意,其实是我犯了绍主的禁忌,受了三记洗脉剑气,影响了情绪,我说想静静,只不过是想找个地方炼化剑气,并非怠慢仙子之意!”
“原来如此!那大兄弟你先回去休息吧!我们也不是第一次来,我们自便即可!有什么事自然会麻烦你!”
“多谢二位宫主谅解,失陪了!”
北沧溟俯倾一下身体,随即化成一道蓝光飞回小楼。
默泠翾默默望向小楼,眼里露出几许柔情。
“五妹,发什么呆呢,我们也进去吧!”
“嗯!”
天空渐渐飘来粼粼云海,失去阳光的照射,烟雾缭绕的雪雾峰越是迷蒙,幽幽仙境飘下点点白沫,落雪了。
圣花战即将来临,在一众仙子的执拾布置下,涄希剑宗的内堂开始有了生气,一驱以往的萧凉,蓝衣花仙执着紫伞,独立在阁楼楼台上凝望四周,周身散发幽幽芳香,染遍整个涄希剑宗。
“二十年了,景物不变,等待人也没变,是世道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