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总在沉默的岁月中悄然流逝,眨眼,又到了大雁南飞的季节,单调的天空,偶尔飘过几朵悠闲的白云,显得孤独而又悠远,孤独苦闷的苏林想着,也许自己平淡的岁月,就是因为那几朵“白云”而变得与众不同吧。
秋高气爽的季节,望着湛蓝而深邃的天空,总能够将人的心中所想,无限的放大,四季的更迭,草木的枯荣,一切都在无声的重复着,苏林想,行走在岁月的角落,世间的一切于人又有怎样的意义。
已经初二的苏林遇到了刚来学校的一位语文老师古乔,古乔是一位很神秘的老师,大家都知道他不是本地人,一口流利的普通话显得很是与众不同,因为在这样的乡镇学校,很少有几位老师上课是用普通话的,就算是普通话,也是夹杂地方口音的地方普通话而已。
没有谁知道古乔他来自哪里,在苏林的眼中,他就是传说中的到各处体验生活的隐士,他上课很有特色,从不带课本和教案,也不按照课本上的内容讲课,只是放了一本学校发给老师的所谓的教案教辅在课代表那里,谁想看自己拿去看,那本书重点就是应付学校的考试,他说课本也只是课本,课本上的文章也只是选过来,不一定就是最好的,自己看一看也就成了,不需要死磕一些所谓的中心思想、深扒一些只能意会的深远意义什么的,这个只能自己体会,有些人,你告诉了他,他一辈子也不会了解,有些人看一遍也就了然于心,这还是需要平时的文化积淀,大语文就应该这样学习。
苏林第一次听到大语文的说法,本土语言的学习从来不是死磕课本得来的,只能平时在生活中,增加自己的见识,多读书、多积累,素养就会自然慢慢提高,有些书一时不懂不要紧,因为等你的知识积淀到达一定程度的时候,会其义自现。
古乔他很喜欢诗词,只要课本上有的诗词他都事无巨细的讲解,不过不是讲诗词的本身,他说诗词不需要翻译,翻译了就不再是诗,不再是词了,因为诗词的境界只能自己在诗词中寻找,他大多是讲写作与意境,最后都要求背诵,他说想要写好文章,先写好诗词,或者用写诗的意境写文章,文章自然也就不会差了。
讲到古人伤秋的诗词,他会让大家写如今的秋,伤秋是消极,他会让大家写积极的秋,可以从多个角度切入,融入诗词化无形为有形,虚实结合的写法。苏林就写了《秋的联想》。
……
《秋的联想》
第一场秋雨过后,秋才真正的信步走来,掬一捧秋雨,丝丝清凉,渗入心底,浮躁在瞬间就烟消云散了。
温柔的秋雨,带来的是逐渐转凉的信息,带来的是丰收的喜讯,带来的是人们对生活的美好希望。
站在秋的田野里,任由风从耳边、脸庞抚摸而过,留下稻谷的清香和泥土的气息,放眼望去,一大片一大片的稻谷就如向日葵般金黄金黄,让人想到就好像是梵高在用画笔点染着田野,给人希望,促人奋进。
站在秋的树林里,闭目感受秋的落叶归根,看,叶拼命的挣脱树枝,好像在说:叶落归根是我的使命。于是,阵风过处,叶儿沙沙地随风在空中起舞,在高处最后一次俯瞰人间大地,最后安然飘落。捡起一片,放在舌尖,丝丝涩苦,丝丝清甜,顿时在舌尖萦绕开来,整个人便好自然融为一体了。
秋是成熟的季节,更是收获的季节,收获的是满仓的稻谷,收获的是酸甜和苦辣,收获的更是对美好的生活向往。
温柔秋雨送暑夏,落叶自知随土化。
纵有依依不舍情,却也超然无悔落。
秋过后,留下的是永恒的收获,也愿每个人都能做一叶无悔的叶子,纵使到了最后的时刻,也不忘为大地注入活力,注入希望。
秋是叶落归根化为春泥的无悔与淡定,是也无风雨也无晴的超然。
……
古乔说,虽然有些诗句也许现在读来觉得没什么感觉,但是多年后,也许会在一个特定的场景中,那句诗句就会无缘无故的从脑袋里冒出来。当你爬上高山,俯瞰山底,你会想到“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当你在严寒的冬季,看到绽放的梅花,你会想到“梅花香自苦寒来”;当你看到壮观的瀑布,你会想到“飞流直下三千尺”。
古乔还经常拿自己发表的诗词在课堂上读给大家听。所以,古乔要求每个人都要写文章或者诗词,不限多寡,不限古诗词,只要写就好了,但是只要写了就要发自内心真挚感情的,不然情愿不要写。
苏林写的第一篇自编小故事就是《小云历险记》,完全都是发自内心的感情。
……
《小云历险记》
那天,冬至,天空飘起了雪花,调皮的小云趁着妈妈没注意,钻进与自己一样一身雪白的雪花中,然后飘向了人间。
欢快的小云随风飘舞,在空中,他如刚刚离开妈妈的小老虎,虎头虎脑的东看看,西望望,一切充满了新奇。还不时的展示一下,来个后空翻旋转360度。
当雪花落到地面的那一刻,小云慌了,有点慌不择路,他害怕了,孤独了,绝望了,因为他发现自己再也飞不起来了。小云无奈等着命运的宣判。
冬天的雪,洁白无瑕,一如精灵的小云,当小云被那双小手捧起的刹那,机灵的小云钻进了那双手主人的身体,小云又有了动力。随着那灵动活泼的身姿越发忘乎所以,小云发现,自己真的来对了地方,人间真是个多姿多彩的世界。
可新鲜劲一过,想要找妈妈的小云急了,哭了,哭得很凄惨。
最后只能留在人体中,日积月累,可小云不知道,自己并不属于这里,强行留下只会让这具身体生病。
小云没办法,只希望妈妈能够找到自己,可是云妈妈哪里会想到,这个调皮的家伙已经脱离自己的世界。
等待的岁月就是一种煎熬,等不来妈妈的小云并没有绝望,他只能自己想办法了,他灵机一动,就有主意了,既然自己没办法,但是这个身体的主人应该可以吧。当身体的主人发现自己,应该就会帮助自己找妈妈吧。
所以小云拼命地吸收着身体的养分,茁壮成长,看着自己的身体一天天壮大,小云喜极而泣;可是身体的主人看到身体上的小云与日渐消瘦的身体显得心事重重,并没有小云所预见的那样帮助自己,而是一趟趟的朝医院跑,拿回数不清的药丸与药水,小云发觉那些药丸在与自己争抢养分阻碍自己成长,那些药水,味道刺鼻难闻,黏在自己身上,让自己很难受。
小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自己只是希望这个身体的主人帮助自己找妈妈而已。身体的主人也一直在想,是不是自己中了某种诅咒,可是善良的自己从未伤害过谁啊。没有交流的两者就这样如拉锯战一样,来回厮杀。
当生病的身躯,已经不再活泼,终日愁眉苦脸只与孤独为伴,小雪才发现,这不正是自己当时落到地面,再也飞不起来的那种孤独与无奈吗。
原来这一切都源于自己的到来,原来自己的一时贪玩,竟然会造成这样的苦果。
迷失的小云深深自责着……
……
天空的云啊
你的子孙
跑到了人间
带给人间诸多烦恼
纯洁的色彩
你的洁白只属于天空
你听到人间的
那声声呼唤了吗
快点带回他们吧
还给人间的大地上
那些迷茫
那些哭泣的人儿
本来的色彩
让他们
恢复活泼
露出久违的笑意吧
……
古乔让大家用心观察这个世界,他说,世间的一草一木只要用心交流,其实都会说话,它们说的话就是诗词就是文章,所谓“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万物有灵,用心感受,你就能与这个世界上任何事物对话。
天已深秋,上空乌云密布,一场秋雨转瞬即来,苏林看着天,想到古乔的话,很自然的就会写几句。
……
夜晚,暗香浮动
花瓣,随风凋零、飘落
昨晚的月光
你为何躲起来
难道
是那云惹你生气?
你错怪那片云了
看吧
她委屈的泪已经开始酝酿
一会儿就会落下
……
有古乔在的那一年,苏林总是觉得自己的生活已经变好了,灵魂有了栖息之所,不再感觉孤独苦闷,身上的白斑也无关紧要了,就好像那是生命独立出来的一段时光,灵魂进入到世外桃源的谷口,感受一夕的美好。苏林就这样,诗意的活在古乔搭建的世界,那个干净绝美的世界中。
可是,好景不长,古乔在苏林学校只停留了很短的时间,很快就走了,从此再无音讯,不过也就是那段时间的影响,让苏林在今后的人生中,喜欢上文章与诗词,还有对生活之美的追求。以至于后来,一度让苏林觉得,古乔那样的就是传说中的隐士,在世界各地的红尘中穿梭,就是为了体验生活,苏林很向往那样的自由,可以随心所欲随遇而安的生活,虽然没有人能够真的随心所欲,但至少那时候的苏林觉得古乔是无忧无虑的。
就在那年的国庆节,苏林还第一次在现实中见识了传说中的那种唱大戏的,是东边大约七八里的一个村子里举办的,是在晚上六点开始,搭了高高的舞台,苏林能够知道主要是因为二伯刚当了那个乐队的电子琴音乐手,苏林以前只知道二伯会拉二胡,因为苏林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就记得有许多个傍晚时分,就会从二伯家的方向传出二胡沧桑低沉的声音,苏林还是第一次知道二伯还会弹电子琴。
二伯还说唱戏的是那个很有名的苗戏班,出名的原因,演戏还不是最主要的,而是苗班主的私生活,说班主有两个老婆,大小老婆相处融洽,在家有大老婆,出门唱戏有小老婆,而且两个老婆都生过小孩,就是因为大老婆生的是儿子,而小老婆生的是女儿,所以重男轻女的班主对小老婆不是很好。
群众茶余饭后的谈资永远都在这些私隐上,所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网络不发达的时代,八卦也依然转的不亦乐乎。
二伯来苏林家告诉苏林的外婆,说是有舞台唱戏,很是难得一见。像外婆一样的上了年纪的人都喜欢那样的戏曲,咿咿呀呀唱个半天,不知道唱了什么,苏林本不想去的,但是到了晚上还是陪外婆一起去了,一来去捧二伯的场,二来外婆喜欢,三来苏林想起了一个人……
演的那些戏,演员穿的是古代广袖长衫的衣服,像唱黄梅戏牛郎织女那样的。第一出戏刚出来一个人,就吸引了苏林的注意,虽然咿咿呀呀唱得苏林听不太懂,但是那个身量不足的女演员还是一下子将苏林带进了想象中,验证了苏林心中所想。
虽然已经很长时间没见过苗凤了,但是一看到苗凤,苏林还是一下子就认出来了,苗凤也看到了苏林。看着她已经可以扮演角色,唱戏曲了,苏林还是打心里为她高兴。
那一出戏结束后,苗凤换了戏服,就出来找到了苏林,两人再次相见,也许是苗凤走来闯北了两年,居然没有一点儿拘谨,虽然说话依旧如唱戏一样细声细语,但是给人的感觉还是显得大大咧咧,反而是苏林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怕苗凤看到自己感觉尴尬。
苗凤说她上一次离开学校就再也没有上过学,她爸爸本来就不喜欢她,看她也能认识几个字了,已经可以学戏了,就不让她继续读书了,让她跟着戏班子出来闯荡。从她的言辞中可以听出她对她爸爸的恨意,想着她从前可是班里的学习委员,那么好的成绩可见她对于读书的渴望,但是断了就是断了,断的那样彻底,,没有人问过她是否愿意,每个人的命运也许都是注定的。
苏林想着苗凤的小时候,不被父亲喜欢,那又是怎样的一种生活,会有多少的苦难呢,又是以怎样的一种乐观的心态面对这些磨难才能成长成这样乐观坚强的女孩。世间的芸芸众生,每个人的生活都是这样,苦难无处不在,就算物质生活再丰富的人也会有许多的烦恼,关键是要看自己怎样对待。
孩子一生的命运都在父母的手中,更在父母的性格中。当苏林逐渐长大,经历了更多这样的人和事,扩大自己的见识,再次回望曾经与曾经的那些人,也许才能真正懂得,其实,历史千年未变,儒家依旧占据着这个世界的主导思想,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父母可以自行决定孩子的未来,而无视所谓的义务教育。曾经的王婷婷是,如今苗凤依旧是这样,而且这种事依旧还在时刻发生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