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莞有点打哈哈的成分。夏候轩的问话她实在不好回答，都是老大，都是老板，哪一个，她都得罪不起。再说，事情已经定下来了，多说无益。
唐莞回想起康浩南那段话：“很多人都认为营销部门才是一个企业的主导，这话其实也不错，因为企业要靠业务来赢利。但是一个企业要想经营的好，并能长期健康的发展下去，靠得最多的不是业务，而是对人的管理。如果没有完善的管理机制，即便拥有再赚钱的项目，企业也无法长久。……管理才是一个企业的灵魂，HR就是这个灵魂的核心。”
“企业的岗位只有两类，技术岗位和管理岗位。就说你现在的身份，市场策划，唐莞，你做得不错，但是要想找一个可以替代你的人，随时都可以。市场上的好文案也是一抓一大把。再说，销售部，我知道你们唯销售部马首是瞻，江玲达的业绩那么棒，可新来的宋子乔，不过三个月，业绩已经追上了她。唐莞，要想比别人具备更多的竞争力，就得掌握更有含金量的工作。当然，含金量越高的工作，越不是朝夕就可掌握的。……你到HR，不过是一张白纸，一时半会儿，也领不到什么像样的任务……”
康浩南说了很多，有些话，唐莞还不是很明白，但她已经明白一点：在康德，HR是条艰辛之路，前途却无限光明。
她要是想在康德风生水起，混成像销售总监高寒、市场总监夏候轩这样NB的人物，哪怕就是能够得上那个常拿销售冠军的江玲达，手里的这点微末本领都是远远不够的。
人生不就是场赌博么？是升是贬，她都得接着。
夏候轩看她的神色，也明白了，于是不再问，知道康浩南是真的说服了她。
看来，姜还是老的辣。
有时候夏候轩想，也许唐莞在市场部表现得太活跃了，几次大型活动都做的有声有色，终于引起了康浩南的注意。
夏候轩说：“我还有个会议，你收拾交接工作吧，放在我桌上就可以了。”走到门口又回头：“晚上我请客，算是祝贺你升迁吧！”
唐莞笑笑：“多谢。”
交接的工作不算少，尤其她这么个岗位，千头万绪，跟销售部的联系更是千丝万缕。唐莞有条不紊，哪些是合同条目，哪些是电子帐目，都一概整理的仔仔细细。直到腰背有些酸疼，才惊觉已过下班时间。看看外面天色，初夏季节，太阳敛了白天的锋芒，光线柔弱下来，远处的高楼大厦看起来柔和多了，不像正午时分，日头下白喇喇地，又结实又坚硬，那棱角突兀着，教人瞳孔都打颤。
隔着玻璃幕墙向里望去，多数办公室已经人去屋空，零星的几盏灯亮着，不知道哪一个还没有离开。
夏候轩的会议恐怕还没有结束，康浩南的会真是不开则已，一开就拖延。
有敲门声传来，门外的高寒比划了一下手中的资料，唐莞意外地站起身来，对推门进来的高寒，笑得礼貌：“您还没下班？”
高寒玩味地看着唐莞的笑容，脑子里却浮现起今晨在走廊里的巧遇，那个笑脸可比现在灿烂多了。怎么形容呢？——“色若春晓”。
她呀，这会子矜持了。
听到唐莞那客气的“您”字，高寒眉间划过一丝不悦。说：“唐莞，叫我高寒吧。”像央求，又像警告。
“那怎么行，您是总监，跟我可不在一个级别上。还是叫‘麦克’好了。”唐莞听得出来高寒在示好，半玩笑地揶喻了一下。
想来英文名有英文名的好处，既免去直呼其名的尴尬，又不用缀着个职位显示各人的级别高低，大家呼来叫去，还真是减少了距离。
其实，名字上的距离消弥的容易，心里的距离，彼此瞧不见罢了。
高寒皱皱眉，好像不满意这种称呼似的，“唐莞，康德的文化是平等开放，我们虽然不在一个部门，合作这两年，默契总还有吧？”
唐莞没明白他的意思，“麦克——”
“哎——打住——”高寒立马截住话头儿，“我就说的这个‘麦克’，当初人资部随便派给我这么个洋鬼子名字，敢情我真叫‘麦克’了？什么‘杰克’、‘麦克’、‘彼特’，我在这个圈子里，至少认识十个‘麦克’，五个‘彼特’，跟张三李四差不多，有的一年交往下来，最后连对方真实名字都不知道，换个公司，再改个英文名，这个人就彻底销声匿迹了。”
他看向唐莞，笑着：“本人大名高寒，麻烦不要叫错了。”为什么非要唐莞叫自己名字？高寒也说不清楚，大概因为今天上午走廊里那个偶遇，叫他觉得跟唐莞拉近了一些距离。
这个距离，是心里上的。
这回轮到唐莞失笑，高寒一向惜言如金，对销售部以外的工作少见关心，从不知道他对人力资源部给大家排的英文名字还有这么多微辞。看来，他也不是表面上看上去的这么冷酷嘛！“麦克，不，高寒，那我却之不恭了。”
“嗯，这样才好”高寒满意地点头，竟然难得地笑了。
英俊的男人笑起来也是一道养眼的风景。
唐莞见他心情不错，打趣道：“高寒，你真该多笑笑！”另一半话吞到肚子里，“那得迷死公司里多少女人啊！”
销售总监高寒，人如其名，一张俊脸寒气逼人，笑的时候不多，不笑的时候让人看不出表情，不过公司的小女生们没少对着他流哈喇子。
高寒业绩骄人，手底下人也个个能干，公司2/3的业绩由他们团队创造，高寒除了为人冷漠外，还真挑不出别的毛病，很得大老板看重。
高寒心情显见地好，把手里的东西交给她。说：“这是你传给我的交接工作表，我已经签完字。收拾一下东西，一起晚餐。”不像邀请，倒像通知，还通知的理直气壮。
唐莞这回是真觉得突然了。尽管跟高寒有过无数次工作上的合作，但两个人的私人交情却仅限于点头之交。要说到私底下一起用餐，还真没有过。
今天这个日子，好多地方都不太对劲儿，先是被大老板莫明其妙地被调到HR部门，后是夏候轩拿媒介主管的位子诱惑她变节，再然后是一向冷漠的高寒都朝自己伸出了友好之手。她还真是搞不清楚接下来要发生什么，难道自己真是时来运转，要有贵人相助了？
她并不想跟高寒一下子走太近，公司里这些人，哪个都不是三言两语就说得清的。拒绝道：“谢谢啊，不过今天还有别的事情呢，改天我请你好了。”
头一次开口就被拒绝，高寒有些失望，他这辈子，遭遇的拒绝真不算多，尤其是在请女孩子吃饭这件事上。不过他没把失望写在脸上，自嘲地说：“刚才接到老板的Email，想祝贺你升迁呢，没想到还请不动。”
“谢谢啦，改天我请你。”唐莞想，消息传得还真快，几个总监都知道了，看来这两天就会正式下调令了。
暮色渐笼时，高寒才离开公司，车子刚拐出公司大门，就看到唐莞和夏候轩，两人正手拉手肩并肩开开心心有说有笑地走着。
其实唐莞和夏候轩根本没有手拉手肩并肩，不过高寒就愿意这样想。
怪不得刚才请她吃饭拒绝呢？
拒绝的真实理由在这里。
佳人有约。
高寒心里有点愤愤，不知道哪里升出来一股子不痛快。冲前面的车大声鸣起了喇叭，满大街的车像搁浅的鱼，一条条晾在那儿，他越看心里越憋气。
高峰时段，果然不宜出行，他不早不晚，刚好被堵在这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