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罗文正军师与江有汜州牧建立“良好”关系后,玉莲教与三秦州的情感注定要升温。罗军师虽在此地铩羽,但玉莲教的扩张还是有进展的。太一山早晚是囊中之物,江州牧对玉莲教已然首肯,以后的事便好说得多。郭师爷没有再回来报到,只听成功逃命的官差说郭师爷被太一山的臭道士给打死了。罗军师足足生了一刻钟的气,直到一碗热腾腾的蟹目香珠放在眼前,才稍稍作罢。
孙堂主随众人下了太一山,哀求放还,王仙儿念他是师父的儿子,秉性不坏,遂做主准其归还。孙堂主回了三秦州堂口,罗文正并未说什么,仍将本州莲教事务托付与他,孙堂主自己倒不胜感慨。
几日后,罗军师借坛城甲之力返回三弓山,刚到卧室,他便瘫软在榻上。佣人老宋端来热水,为他擦手擦脸,还泡了一壶浓茶。
罗文正半眯眼睛,有气无力说道:“你要是女人就好了。”
老宋猛然抬头问道:“啥?军师要啥?”
罗军师挥手,让老宋出去:“你把那谁叫来。”
没多久,“那谁”前来请安,罗军师问道:“事情办得怎样?”
“那谁”突然被问住,不知军师说的到底是什么事,想了半日,脸憋得火辣辣的,额头开始冒汗,不得已,这才大了胆子问道:“不知军师所问何事?”
罗军师皱眉,以手指敲桌,喝道:“吴知县!”
“那谁”恍然大悟,忙回道:“吴知县那里都说好了,正……正在准备囚徒,不日即将发配东北。”
“蠢材!啥子‘准备’?啥子‘即将’?都说了那么久了,还没办好!马上送两坛酒到知县府上,多多上覆他姓吴的,尽快处理此事!”
“是是是,小的马上去办!”‘那谁’说着往外退,不小心在门槛绊了一跤,异常狼狈。
罗文正骂了句“龟儿子”,继续瘫软于榻上。他耗散过度,身上有伤,必须去一趟东北狂笑寒林,那里的阴寒之气与囚徒新鲜尸体相催化,能产生让“坛城甲”十分受用的力量。“坛城甲”受用,罗文正也能受用。他的伤会因此很快恢复,力量甚至会大为增强。
罗军师想到王寂惺,初次在寒林相见,他就知道那小子是流放寒林的囚徒,竟然大难不死,也是稀有。被发配冰天雪地的人们自然不会想到,官府大费周章,千里迢迢送他们去“看雪”,其实是出于罗文正的策划。王寂惺也不知道,如果没有罗军师的操纵,他可能不会认识薛月,人生或许有不同的轨迹。罗文正到东北寒林的目的很明确,除了修炼提升,也顺便“捞一把”,不管是皮毛贩卖,还是土产销售,都来一手,的确是做生意的打算。
曾大当家听闻军师归山,纡尊降贵,亲自前来探望,罗军师不胜寒暄慰问。
两位首脑说话间,罗文正提起想给自己找一名女仆,说老宋还是太老了,做做杂务就行,内室一些事情还得心细的女人来操持。大当家立刻提出要为罗军师说亲,罗文正婉拒了,说只是想要个丫鬟。大当家说军师终于想通了,丫鬟要几个都有,只是作为三弓山军师,还是要有个稳定的家室,军师这么大岁数还孤身一人,恐惹人笑话。大当家说他有一远房表妹,贤良淑德,他愿作伐,撮合亲事,如此一来,大家亲上加亲,好上加好,岂不美哉?
罗军师说再等等,大当家说你考虑一下,那妹子身姿不错。
大当家回去了,罗文正又瘫软在榻上,望着窗户上一只小蜘蛛,他在想是不是真的需要一个老婆来解决生活中的问题。不过,老婆有可能会妨碍他的修行,大当家的心思他也是明白的,他不喜欢束缚。人之生活确实有规则,但他讨厌规则,多年的商海沉浮使他养成巧妙躲避规则的习惯,一切为了赢取利益。
老宋坐在厨房里烧火,对打杂的小伙儿说道:“军师想女人啦!”
自王寂惺做了决定去页尔山,阿赖耶便欢天喜地,羊刃却有些闷闷不乐。法隐和尚告诉王寂惺他要回多罗寺了,以后的路还要靠王寂惺自己走,他的使命算是告一段落了。济苍先生也要走,众人都好言挽留,劝他一起去页尔山,也有个着落。
济苍先生道:“趁着还走得动,老夫想再闯一闯江湖,‘悬壶济世’可不是吹牛的,玉莲教造的孽,老夫也得帮着还啊!”
“先生,您的伤未好,还是和大家一起吧!”王寂惺道。
“没事!这毒已排尽,不妨碍。再说老夫本就是郎中,你还担心什么!”
王寂惺心中不舍,虽说老先生是玉莲教的创教祖师,但他并没有什么过错,先前对他的冷言冷语也是负气使然,现在觉得有点愧疚。
海潮小和尚道:“我与先生一起走,江湖之中怎能少了我这个小伴当!”
济苍先生乐了,慈祥地摸摸海潮的光头。
木下三郎嚷道:“哎哟喂,真肉麻!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今后有缘再会!”
法隐、刘济苍和海潮别了众人,各自上路,法隐神足迅捷,很快回了多罗寺,终日潜心修行。济苍先生与海潮江湖行走,少不了日晒雨淋、晓行夜宿,不在话下。
却说王寂惺与其余人等赶往页尔山,一路坎坎坷坷,偶遇风灾,常见火情,百姓苦不堪言。江湖早已流传“上天示警”之说,各路匪寇、“诸侯”更是借题发挥,推波助澜,有趁机揭竿起义的,有上书“清君侧”的,皇帝的日子不好过,天下处在风雨飘摇之中。
看看在途月余,一行人将近“九木岭”地头,王仙儿开始有些焦躁,她打算就此与大家分别,回老家看看。她不清楚断霜道长到底做了什么,这么久音讯全无,不知道父亲的亡魂如今怎样,袁天罡墓是否已然破坏?
木下三郎亦是十分凝重,全无往昔神采。
“‘近乡情更怯’,丫头,理解你!‘车到山前必有路’,不要太担心!”阿赖耶对王仙儿说道。
在临近“九木岭”的小镇,羊刃领着太一山众道长先行前往页尔山,王寂惺、阿赖耶、木下三郎决定随王仙儿去一趟“九木岭”。
“九木岭”地处偏僻,少有人至,王仙儿轻车熟路在前引导,就如山中精灵一般。
起先还可以看到散落的农户,偶有归家的农夫,山歌回响在耳畔。老黄牛陷在田里,悠闲望山,无人看管。山梯上有小群黑山羊和白山羊,安静地吃草。稻田开辟于缓坡之上,小溪潺潺于清野之间。绿水绕着山郭,红蓼香蒲饰满小溪笔直的腰线。
山峦、溪水、密林,一切的组合都十分妥帖和谐,既让人赏心悦目,又暗合风水命理,确实是块宝地。不过这片偏僻的胜境并没有“出格”,无王侯将相之势,所有格局收敛内含,掩人耳目。
行了半日,农夫绝迹,鸟兽横行,早不见人烟,弯弯绕绕又不知走了多少路,眼前豁然开朗,出现小片空地,一座石头房子巍然矗立,像古老的堡垒。石堡上满是爬山虎,掩盖了部分黝黑的石头。屋子很有年生了,透着股阴森森的气息。
“这屋子是祖辈留下来的,背后不远就是袁冢。后世守墓人不一定都住在这里,我也只住过一段时间。”王仙儿道。
阿赖耶道:“这鸟不拉屎的地方,谁来?还守什么墓?”
王仙儿道:“先生,不是这等说,我辈先祖缔结守墓契约,后世皆以信义为上,说到做到。况且,即便无人骚扰,可能也会有动物侵袭,守墓还是必要的。”
王仙儿直接领着大家绕到石堡背后的袁冢,原来是一处洼地,规模不大,格局小巧。植物繁密葱茏,但“君臣佐使”分明,错落有致,乔木星列,围绕拱卫。仔细一数,有九株老树最为显眼,粗壮苍劲,树冠亭亭如盖,宛如护法。树下有一凸起之丘,以青石垒筑,长了不少青苔和杂草。
“咦!怪哉,这袁冢怎么建在洼地里?也不怕被水侵蚀么?再者,连一块墓碑都没有,他老袁还真是不拘一格。”阿赖耶嚷道。
木下三郎冷笑道:“您老人家见多识广,今儿却走了眼!瞧仔细了,此处地脉可非同一般,地底下的门道多着呢!”
阿赖耶嘟着嘴,不满道:“说得像是你家一样!”
三郎摸了摸重新长出的八字胡,笑道:“大师,您老人家不妨探一探。”
“嘿,你小子!本大师还不信了!”说着伸出右手在虚空里摸了几圈。
“哎哟哟,嘿,哎哟!”
王寂惺道:“先生,您……”
阿赖耶又伸出左手在虚空里捏了几把,连连叫道:“造化造化!这儿的宝贝还真是不同寻常啊!老袁的眼光不错!这骨骼,这脉象,绝了!”
王寂惺疑惑道:“什么骨骼脉象?”
三郎笑道:“老师傅在相马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