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昏迷中,王寂惺十分懊悔,觉得自己太没用了,又遭人暗算,别人动一动指头,就可以结果了他的性命。但是他又想,如果就这样结束生命也是解脱,好过茕茕孑立于世,可如果就这样死了,薛月的仇谁来报?呵,自己还想着为薛月报仇,自家父母亲人的大仇又如何报?官府强大,草民弱小,正是蚍蜉撼大树,可笑不自量……
王寂惺双目紧闭,思绪泉涌,忽感到有重物压在身上,让他喘不过气来,这时耳畔有人叫:“孩子,快醒醒,别睡了,起来吃些东西!”
王寂惺睁开眼睛,发觉自己睡在床上,一张圆圆白白的脸贴在他眼前,原来是个四五岁的孩童趴在王寂惺身上,他天真烂漫地笑着,开心地玩耍。
“孩子,你醒啦?婆婆给你煮了鸡蛋!”
王寂惺抱开孩童,看到富婆婆坐在床边,手里捧着食盘,盘里放着几枚鸡蛋和一碗汤。
“婆婆,我这是怎么啦?”王寂惺开始迷惑起来,他环顾四周,才知道身处一间石室,另有两个总角小儿坐地上玩耍。
富婆婆一脸慈祥,笑道:“孩子,你身子弱,没撑住,一时饿晕了。来,先喝碗汤,再把鸡蛋吃了。”说着将浓汤递到王寂惺嘴边,几下灌了进去。
王寂惺喝了汤吃了蛋,复又躺下,确实觉得身子骨有些虚弱,没什么力气。
富婆婆满意地点头,说:“你好生休息,养好身体,乖乖的听话!”
王寂惺晕乎乎的,须臾又昏睡过去。
待二次醒来,室外天光大亮,有儿童嬉笑打闹之声。王寂惺爬起床,只觉浑身乏力,靸鞋出门,一阵阳光刺眼,晃得人站不稳。适应片刻,王寂惺才发现石室之外是一处好大的院子,还有四五间房屋分布四周。院子一角种着菜,养了鸡鸭,西侧有片葡萄架,缠满了藤蔓。八九个孩童在院子里追打玩耍,欢乐无比,真是好不热闹。然而,所有的一切,都被一堵两人高的石墙围住,只留一扇铁门出入,而铁门从外边上了铜锁。
王寂惺心知不妙,想做点什么,却又没有力气,思想似乎已冻结,稍一晃神,大半个时辰就在睫毛扇动时溜走。他坐在台阶上观看儿童们玩耍,竟然有一丝温馨和满足。孩子们玩儿得很高兴,有个小童将手儿伸进了鸡窝,放在母鸡的屁股底下,成功接住了一枚刚刚产下的蛋,顺手塞给王寂惺。蛋还是热乎乎的,小童在王寂惺衣服上擦干手上的鸡屎,大笑着跑开了。
葡萄架过去有灶台,灶台脚下堆满了干柴和牛粪。牛粪已然干了,其中一块上印了几记鸟类的爪印。王寂惺就看着牛粪上的鸟爪印发呆,不觉已是正午。
“呀”的一声,铁门开了,众孩童喧闹着,蜂拥围了上去。
“孩子们,开饭啦!今天有肉吃!”富婆婆和穷婆婆出现在门口。
儿童们如嗷嗷待哺的雏鸟,大张黄口叫唤,把两位婆婆乐得手忙脚乱。
穷婆婆挎着竹篮子走到王寂惺面前,取出三个馒头和一碗烧肉,叫王寂惺吃饭。王寂惺浑身无力,勉强受了,却吃不下去。他不知道这两个老婆子到底要干什么,把他关起来好吃好喝养着究竟什么目的?还有这些无知小儿,到底什么来头?
“吃!”穷婆婆立在王寂惺跟前,凶巴巴地下了命令。
富婆婆打发完小孩儿们,赶紧趋步过来,和和气气笑道:“孩子,身体要紧,看你瘦的,你要多吃东西,别糟践了自己!”
王寂惺咬了一口馒头,富婆婆高兴地说道:“对啦对啦!你好好吃,婆婆给你盛汤!”
到了晚上,所有小孩儿都被两个怪婆婆攒到一间大屋子里睡觉,大铁门从里面给上了一道锁。临睡之前,富婆婆又给王寂惺喝汤,王寂惺说他不渴,富婆婆说这是补身体的,必须喝。穷婆婆直接动手给王寂惺灌了个泼天洒地。安顿好王寂惺,怪婆婆回自己屋去了。
王寂惺本来睡得很沉,但在凌晨时分却被尿憋醒了。他梭下床,准备出去解手,却发现怪婆婆的房间依然亮着灯。他踅到窗下,听见两个老婆子的对话。
穷婆婆道:“那年轻小子年纪大了些,肯定没人买,只有做肉瓤子卖了。我看他细皮嫩肉,滋味应该还不错!”
王寂惺听罢此言,汗毛倒竖,又听那富婆婆道:“别急,我看这小年青汁水儿足,养一段时间,自己先收用着,等不济了再卖给那些饕客。”
穷婆婆阴声怪气地笑道:“没廉耻的老***一辈子就栽在那行货子上!”
王寂惺心惊不已,悄悄退回房间,拨浪鼓似的摇晃脑袋,艰难地分析自己的处境,想趁怪婆子睡熟后逃走,但是该怎么逃呢?大门上了锁,围墙又“高不可翻”,加上浑身无力,风儿一吹都会倒,更不可能亲手制服两个婆子,如之奈何!
王寂惺焦躁异常,深恨自己庸碌无能,一晚上惶惶而过。
次日,怪婆婆放了早饭,都出去了。王寂惺抱定玉碎的决心,想到如果遭受侮辱,便自行了断。
中午,富婆婆带着一个幼童回来,却不见穷婆婆。吃罢饭,富婆婆给王寂惺喝了汤,王寂惺推说上厕所,狠心给自己灌了粪水,把一肚子饭菜汤汁都吐了出来。
回房休息片刻,王寂惺听到富婆婆将众孩童赶回了屋子,院子里突然静下来。此后听到挪动东西的声音,紧接着“啪”一声响,王寂惺的房门被人打开了。
富婆婆倚立门口,她面色潮红,头上的金分心已然取下。婆子道:“孩子,你出来!”
王寂惺不动,被婆子拉扯着拖到院子里葡萄架下,而葡萄架下则摆好了一张宽大的躺椅。
富婆婆喝道:“躺上去!”将他一把推搡,跌坐于椅子上。王寂惺无力反抗。
那婆子拿出几根麻绳,捆住王寂惺的四肢,褪去衣服,就要行事。
王寂惺羞愤难当,奋力喊叫,吃那怪老婆扇了几耳括子。
富婆婆兴奋无比,张开“狗窦”,露出满口金牙,金牙上还粘着绿色的菜叶。
王寂惺拼命挣扎,没想到那婆子因为心急,把王寂惺的一条腿绑松了,顿时挣脱出来,朝那婆子小腹用力踢去。富婆婆不防,正中腹心,立时仰翻在地,昏死过去。
王寂惺匆匆解开绳索,全身早已瘫软,刚才那一脚使尽了平生余力。
富婆婆昏倒,穷婆婆不知何时归来,王寂惺不敢久留,从富婆婆身上搜出钥匙,开了大铁门,没命逃走。
跑出不远,王寂惺忽然想起那一屋子的幼童,定是两个婆子的猎物,如果不救恐有性命之忧。他咬咬牙,毅然返回院子,富婆婆还倒在地下,他打开大屋子的门,招呼孩子们逃跑,除了今日刚来的小孩还在昏睡外,所有幼童都奇怪地看着王寂惺,没人肯走。
王寂惺拉上两个孩子朝外边走,孩子便哭了起来,挣脱王寂惺的手躲回屋子。再拉几个,也是这般。
王寂惺慌了,急道:“孩子们,这里不安全,那两个老婆婆是坏人,快跟哥哥走,哥哥送你们回家!”
话音刚落,幼童们不约而同叫嚷起来:“你才是坏人!你才是坏人!大坏蛋!”
王寂惺不知所措,心想这宅子明明暗藏杀机,而小孩儿们却不知轻重,不晓得自己都是待宰的羔羊,就如温水里的青蛙,火宅中的愚夫,最后只有引颈就戮。
混乱之中,有人从王寂惺身后偷袭,把他反剪了。王寂惺扭头一看,竟是穷婆婆箍住他的双手,婆子瘦高的身影引来阵阵幼稚的欢笑。
穷婆婆不知什么时候回来的,要是王寂惺不回来这趟,也许已经逃出生天,但他回来了,这下凶多吉少。
到晚间,富婆婆缓过来了,将王寂惺重重打了一顿,王寂惺身上的旧伤都裂了开来。
富婆婆一改往日和善面容,仿佛青面獠牙的夜叉,狂骂不止,唾沫星子全喷到王寂惺的脸上。
老婆子骂道:“没好死的小杂种,你道老娘们真是吃素喝粥的?实告诉你,你也听到了,穷婆子的奶奶熬得好粥,为什么?那是炖了人肉在里面!老娘们祖上就吃这碗饭,还治不了你这贼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