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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6章 心变(下)

到站了,离家的位置还有前行数百米。

一开始的疯狂想法,我开始慢慢的揣摩着其可行性,我在思考着具体的计划,杀人的道具、场所、时间,我甚至在想着杀死后该怎样进行处理,要怎么做才能尽可能的拖延住时间,要怎样才能躲避警察的追查。

我的思想相当的危险,这危险反映在我的脸上,透过窗户玻璃上的倒影,我看到自己那张扭曲的面孔,那是何等的丑陋啊!

不过这时的我并没有那种自觉,将所有的错都推卸到他人身上,让我的身心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快感。我的脑海已经把母亲的形象幻化成了一只带着青铜鬼面的恶灵,她的身躯散发着邪恶的气息,正是她导致了绝望的诞生,她是绝望的起源,只要摧毁了她,一切都会走上正轨。

我看到一条条锁链纠缠在我的身上,看到业火灼烧着我的灵魂,我的心灵已经开始蒙上了阴影。

我内心善良的那一面、人性的那一面在做着最后的挽救。

可我向往自由,被压迫到极致的那一面,不断的拉扯着我。

我开始为自己寻找理由,为这件事寻找神圣的一面。

我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人类,我是为了人类而诞生的,而母亲束缚了我,我不该被束缚,因此,为了人类,她应该被牺牲。

我不知不觉的来到了家门前......我迟疑了。

这里是我的家,不管怎样,内里的女人是生我养我的母亲。

我......始终是人呐......

泪水掉落,或许是怨恨自己产生的这种可怕思想,或许是为了祭奠自己的人生,这个问题没有答案。

我是人,所以我不能这么做。只有抛弃了感情,抛弃了道德束缚,抛弃了血脉缘由,超脱于世俗之外,完全独立存在的人才能办到,但是那样的人不能称作是人,他们被称为神。

凡人能成为神吗?不能。

就算我此刻真的那么选择了,我也不能称为是神,因为我不具有神的力量。没有神的力量,空有神的境界的人,只能被称为禽兽。

这是一个很难接受的事实,我到最后,到底是屈服于社会舆论,还是屈服于情感、屈服于血脉呢?我不知道。

“咦?这是什么?”

我突然看到屋子的上空好像出现了一丝扭曲。我退后了几步,擦亮眼睛再次看去,果然不是错觉。

不止是那个位置,房子周围都有类似的扭曲,就像是一层特殊的力场包裹着我的家。

难道?

我突然想起了黎天今天说的话,看到了扭曲可以告诉他,扭曲?难道就是灵异事件,鬼物入侵的征兆?

不不!!!

母亲在上完早上的课后就回家了,这个时间点她必然在家给我准备着晚餐,里面只有她一人!!!!

我害怕了,我一生中第一次觉得如此的畏惧。

我什么都没有想,径直撞开了屋门。

“妈妈!!!”

我大声呐喊着,害怕的看向四周大厅,大厅上狼藉一片,餐桌被打翻了,墙壁上有一道长长的痕迹从墙的另一端延伸过来,足有三米长。地上还有不少凌乱的血迹,这让我内心的恐惧扩张到最大。

我并没有听到母亲的回应,我的大脑在发烫,眼眶如同受到了影响,泪水止不住的流落。

我此刻肯定了自己的想法,我不想她死,绝不想她死。

我是爱她的,哪怕要我一辈子平凡,我也不要她死。

如今的场景就仿佛小说中的常规套路,主角要远走高飞,要外出闯荡,既然不能带父母一同闯荡,不能带他们一起飞。那么为了合理的处理主角和父母的关系,就理所当然的将父母给写死,让主角摆脱束缚的同时也为主角的奋斗找上一个合理的理由。

命运的巨手仿佛在与我玩弄着这样的一场游戏,它为了帮助我而制造了这样一场一举两得的悲剧。

但是,如今的我敢对天发誓,要是你敢这么做,我铁定当场死给你看!!!!

我遵循着地下血迹的指引,一路往上直冲。

血迹一直延伸到我的卧室,房门紧锁。

第一下撞击,我的右手手臂有骨骼错位的感觉,没撞开。

第二下,房门门框出现了折损,手臂已经将近麻木。

第三下,轰!

房门被撞开,我的身体也跟着倒在地下,抬头间我看到一只通体绿色的矮小怪物正站在我的上方,用一种疑惑的眼神看向我。

这只怪兽穿着透明的围裙,围裙上还有点点血迹,他右手还抓着如同扳手一样的金属色泽物件,左手抓着钳子。而此刻,钳子夹着的是一只断手,食指上带着金色戒指的断手。

我疯了。

咆哮着一脑袋撞了上去,我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量,我跳起来将他反过来压倒在地,抓住他的双手,脑袋一个劲的朝他的绿头上撞去。

我的脑袋已经没有知觉了,反正就有种对着坚硬地板磕头的感觉,但是磕多了后,一层温热的液体滴落在双眼上,我的世界变成了红色,脑袋像是被搅成一团乱的浆糊,思考已经停止了,脑袋在无意识的继续撞击着。我知道这是以卵击石,但是......已经够了,我还是......死了算了。

“白痴,你在找死啊!”

突然有人抓住了我的肩膀,愣是我用尽全力,也没有让这只手挪动半点。突然,我被这只手带着往后面倒退,我虽然已经看不清了,但是还是能看到一个绿色身影猛地朝我扑过来,另一道黑色身影则拦在了前面。

我模糊的听到有金属碰撞的声音,一黑一银的东西在快速碰撞着。

“要快点了,不然让她死了就麻烦大了。”

清脆的女性声音响起,女性的声音听起来还很是稚嫩。

我感觉自己被抓住了,几下就从窗户上跳了出来,外面是红黑的,一如当初。

我听到有声音在我耳边呢喃,声音很软很好听,不过说的内容却是严肃的,甚至是让我无法理解的。

“你怕死吗?”

“你能在死亡的悬崖边抓住代表生命的绳索吗?”

“你能以灵魂意志抗拒死亡吗?”

“你有绝对要活下来的生存意志吗?”

“告诉我!你想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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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温亚军,现为北京武警总部某文学杂志主编。著有长篇小说伪生活等六部,小说集硬雪、驮水的日子等七部。获第三届鲁迅文学奖,第十一届庄重文文学奖,《小说选刊》《中国作家》和《上海文学》等刊物奖,入选中国小说学会排行榜。中国作家协会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