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啊啊啊啊啊啊!!”
撕心裂肺的惨痛哀嚎声在沉静中爆发,从内牢里传出,传遍了地下50米深的广阔地牢。
如同厉鬼在歇斯底里的嘶吼。
伊紫晴在剧烈的痛楚中惊醒,她的四肢感官都已经麻木没有知觉,脑中也变得一片空白。
不对,或许并不是这样,但本来应该是这样才对。
本来自己应该已经晕厥睡去了才对啊,由于巨大的痛觉已经超出了神经脆弱的承受极限而被大脑强制的变为昏迷状态。本来应该是这样才对。可为什么现在自己还能发出这么巨大而又凄厉的惨叫声呢?
或许并不是这样呢,她在心里微微的苦笑了一声,同时她又对自己在此时还能胡思乱想而感到一丝的不可思议。也许自己已经绝望了吧?她偷偷的在心里这么问自己,仿佛是生怕别人听到一般。
但是没有人回答她,也不会有人会回答她。
但又有什么能回答绝望呢?
有吗?没有。有吗?没有。
或许是有的——
回答她的,是深深的,无尽的黑暗。
她绝望的闭上了眼睛。
这还有什么好做疑问的呢?
能回答绝望的,除了黑暗,不就只有绝望本身了吗?
自己真是太可笑了。
一瞬间,她忽然明白了。
确实呢,自己的脑中并非一片空白,感官也没有麻木。
至少,她还能清楚深刻的感受到——
那深入骨髓般的痛楚。
她再次痛的晕厥了过去。
……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皆着,一阵如同丧病之鸦一般的诡异笑声紧随其后,接踵而来,丝毫不弱于前者的疯狂。
“爽!爽!太爽了!简直太爽了!!”
伊菀笙双手骷髅一般的死扣住自己的头发,如同想要把头发整个撕裂掀开一样。她的眼睛已经没有了任何血色,或者准确的说,是没有生气,全然不似一个人类般的空洞无比,整个人都在剧烈的摇动着,仿佛触电了一般痉挛,她的脸上浮现出无比陶醉和享受的神情,仿佛是在欣赏一件稀世的艺术品。
地上,是已经倒空了的水盆,铁质的水盆已经被染成了鲜红色。
“完美!太完美了!!”
她的双眼直勾勾的盯着眼前的伊紫晴,没有丝毫的眨动,甚至连呼吸都放慢到了极致,仿佛是生怕连这细微至极的不起眼动作都会破坏了这艺术品的神圣。她用手轻轻抚摸着伊紫阙的脸,眼瞳中呈现着异样的沉醉与痴迷,她不敢眨动自己的眼皮,因为她害怕当自己眨下眼皮的时候,眼前的这件神祗一般的艺术品就会消失的无影无踪。
“你真是太美了,紫晴。”
伊菀笙深情地抚摸着伊紫晴的脸,仿佛一个痴情的男子在抚摸自己的情人。但她的眼中一点也没有恋人的柔情;有的,只是迫切的狂热;有的,是憧憬的兴奋!
她微微的眯了眯眼,然后又大大的睁开了,灯光照射下,她的眼瞳中泛出了诡谲的幽红色,如同腐烂的樱桃一般,沉溺的比血还深。
“你干了什么!!!”
一旁的伊紫阙也歇斯底里地咆哮了起来,她无法阻止自己的怒火,无法忍受!她都干了些什么?伊紫晴还这么小,身上已经被扎了这么多洞了,已经流了这么多血了,都已经痛苦不堪的晕厥了,而她在干嘛?没有一点的同情心也就算了,她也没指望过她有,但她做了什么?居然用冰水从她头上灌了下去!这还是人吗!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魔鬼的人!
伊紫晴的样子在她的脑海中不停的流转交织,如同电影影像一般的流淌着。
她极力地阻止自己去看,不想去看它们。
那她做不到,她还是看了。
伊紫晴,自己的妹妹;既可爱,又可怜的,那个妹妹。
‘姐姐姐姐,你快看,那里有蝴蝶!’
小时候,伊紫晴轻轻地拉着自己的袖子,在田野中肆意的奔走,她开心地追逐着淡白色的蝴蝶,小脸上挂着天真烂漫的笑容。
远处,是如火般燃烧的向日葵海洋。
‘是啊,美丽的蝴蝶,就像紫晴一样。’
这时,她就会像这样跟伊紫晴开着玩笑。
皆着,她便愉悦的欣赏她羞红脸颊的可爱摸样。
那是多么惬意的生活啊,如同天上优雅的漂浮着的白云一般。
‘姐姐姐姐,你看我扎了花环!’
微笑着,伊紫晴踮起脚把花环举到自己眼前。
那是一个由向日葵和一些不知名的野花所编成的,十分笨拙的,简陋的花圈。
但她却坚定的执意要把它套在自己的头上,即使是踮起脚尖。
‘姐姐,是,公主!’
她笑了,脸庞柔和的线条仿佛在和向日葵跳舞,闪耀的如同在和太阳比肩。
那是个多么不可思议的笑容啊,她想,温暖的把她心中的那块向日葵地也一起融化了。
‘紫晴,你有着一颗向日葵的心呢。’
她微笑着对自己的妹妹说,伸出手抚摸着她的脑袋。
‘向日葵之心?’
伊紫晴歪了歪脑袋,露出了一个疑问的表情。
‘是啊,向日葵之心,你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向日葵女孩啊。’她笑而不语。
没错,向日葵女孩。浑身散发着阳光的,向日葵女孩。
吸收着太阳的光芒,然后向四周散发着温暖的,向日葵女孩。
‘不懂……’她嘟起了了小嘴,不一会儿,就转身跑去玩了。
‘姐姐姐姐,我修出脉灵了!’
伊紫晴一路奔跑雀跃,笑着扑到了自己的怀里。
‘哇,紫晴你真厉害!真是个小天才呢!’
她摸着她的脑袋,骄傲着夸奖。她的脸上洋溢着金色的光辉,像极了一个向邻居夸耀自己孩子优秀的母亲。
她真的打心底的为紫晴感到高兴,即使自己是一个连紫脉都弱的可有可无的伊家吊车尾;一个不如自己妹妹的姐姐;一个被人称之为有着天才妹妹的笨蛋姐姐。
她真的没有把这些话当回事,她也真的很高兴。
‘嘻嘻。’她开心的露出了脸上的小酒窝,小脑袋在她的怀里来来回回轻轻的蹭,‘父亲也说我是伊家的小天才,百年难遇,以后就是伊家的栋梁了!’
说着她又抬起头,如同一个渴望得到奖励的孩子。
‘是是~,来,摸摸头。’伊紫阙也笑了。
这个孩子还真是永远都长不大啊,她想。
‘姐姐……我……我把人……血……全是……到处……’
那天,紫晴抱住了自己,她哭了,眼瞳中闪烁着恐惧,是黑暗里的。
她近乎已经无法发出声音,浑身都被汗水浸shi,像一个雪山里的孤独旅行者。
在颤抖,猛烈的颤抖着。身体在争先恐后的诉说着骇然。
‘怎么了紫晴?’她被吓了一跳,赶忙轻抚安慰。
‘我……’伊紫晴把头埋在她的怀里,没有说话。
‘告诉姐姐,相信我,一定有办法的,好吗?’她轻轻的说,没有多余的言语。
‘我……我把她们打伤了,我……不,不是我,不是我!’她拼命的摇着头,泪水随着否认一起往下淌,‘婉儿她们……我不是故意的,不,根本就不是我,是脉灵!都是脉灵!都是它,都是它控制了我!是它控制我打伤了婉儿她们!不是我!你要相信我,姐姐!’
她抬起了头,伊紫阙看到了她眼中的血红色——
那是恐惧……和渴望的眼神。
害怕人们把自己当做怪物,害怕……自己变成怪物;渴望有人能相信自己,渴望有人能够理解。
‘我……真的不是怪物。’她低声说,沉吟中带着燃烧般的痛楚。
‘我相信你,紫晴。’伊紫阙也低声说,‘你不是怪物,绝对,姐姐相信你。’
她抬起了头,瞳孔中的阴霾慢慢消散,嘴唇微微的颤动,‘真的吗?’
她点了点头,但她不知道伊紫晴是在问她自己是否是怪物,还是她是否相信她的话。
但毋庸置疑的是,不管是哪一个,她都会毫不犹豫的点头。
‘如果有人敢欺负你,姐姐我一定会保护你的。’她艰难的挤出了一个微笑,坚定的说。
但这虚伪的笑容连她自己都感到好笑,保护她?自己拿什么来保护她?也许是伊紫晴保护她才更加现实吧?
她不知道,但她必须这么做。
‘因为我可是你的姐姐啊。’她说。
这就是我的理由吗?她问自己。但这就连她自己也没想到。
也许吧……
你可是向日葵女孩啊,她又想,你的责任不就是以灿烂的微笑去传递温暖吗,怎么能随便的就流泪呢?
可现在是晚上,有个声音在她心中说。
是啊,现在是晚上,伊紫阙突然明白了。
向日葵,白天面朝太阳,快乐的吸收着太阳光,浑身散发着生机,看起来很和谐。可到了晚上,夕阳西下,太阳消失在了地平线的下面,没有了太阳光,只剩下了惨白的月亮和微弱的星星,闪着寂寞的光。
太阳若是消失了,生机会一直持续下去吗?
不可能的。
伊紫晴没有理由一直这么散发着温暖,即便是向日葵,也是有夜晚的。
即便她是个向日葵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