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连着三天三夜了,依旧还在纷纷扬扬地下着,没有一丝要停的迹象。一片片洁白的雪花如同一个个飞舞的精灵,遍布在天地之间。大地早已一片银装素裹,如同盖上了一件厚厚的裘衣。
来祥镇是一个有着百十户人口的边陲小镇。因为这场罕见的大雪,使得这个平日还算热闹的镇子此时却是一片安宁,只有那呜呜肆虐的风声如同一只受伤的野兽的哀嚎,回荡在镇子的大街小巷中。
镇子的最西头是一座突兀的二层小楼,绿瓦青砖,朱红色的门窗,很是阔气的一座小楼。此时的小楼已完全淹没在了风雪之中,只有门窗上的红色在漫天白雪中还显的有些扎眼。这是镇子上唯一的一家客栈,平日里的生意还是蛮好的,从神祇帝国到莫汗帝国来往的客商一般都会在这歇脚留宿,就是镇上的居民们清闲时也会来这里坐坐,要壶酒,两盘小菜,拉拉闲话,说说家常,也挺自得惬意的。如今大雪封路,不说来往客商了,就是镇上居民也懒得出门了,客栈中也就冷清了下来。
往日闹纷纷的大厅此时安安静静的,墙角炉里的炉火烧的正旺,炉子上放着个大大的白壶,壶里的水已烧开了,白色的雾气从壶嘴里突突地冒了出来,不多时便溢满了整个大堂,使得整个大堂内氤氲一片。炉子旁一个虎头虎脑的伙计伏在柜台上睡的正香,嘴角边的口水已流了一大滩了。
‘吱呀’大堂内一扇过门突然被推了开来,一个俏生生的红衣女孩从门里探出了头,见了大堂内的情形吃了一惊,疾步走到伙计身旁,伸手捏住伙计的耳朵使劲一拧,同时在他耳边大声道“:死虎子,你是越来越来懒了啊。水都开成啥样了,你还在这里跟个猪似的只知道睡觉。”
“啊”,在睡梦中的伙计耳朵吃痛,痛喊一声跳了起来,歪着头道“:小姐放手,快放手,耳朵要掉下来了。”
红衣女孩松了手喝道“:还不快去装水。”得到解放的伙计麻利地拎起炉上的白壶将水装到地上的两个黑色保温壶里,又给白壶里加满水,又往先前的椅子上一座,说道“:小姐,你还没睡呢。”红衣女孩眼一瞪道“:这才什么时候了就睡觉,你以为我像你啊,跟个猪一样,除了吃就是睡。”伙计憨憨的笑道“小姐,如今这大雪连天的,连个鬼都没有,更别说人了,你说不睡觉还能干啥了。”
“:哼,明显给你偷懒找借口了,没事干是吧,去柴房劈几捆柴去。”
“:啊,小姐,咱劈下的柴够烧三五天的了,还劈那干啥。”
“:叫你去你就去,废那么多话干啥。”
“:呵呵小姐,这大雪天的劈什么柴,我看还是继续睡觉才是正经。”
红衣女孩怒道“死虎子,你连我的话也不听了是不是,信不信我打断你的腿。”
伙计笑道“:不信,掌柜早就说你是个无理取闹的疯丫头,叫我不要搭理你,我看你又是疯病发作了,大雪天的劈那么多柴干啥,又冻不死你。”
“:你,看我今天不撕烂你这张破嘴。”红衣女孩柳眉倒竖,满脸怒容,伸手便朝伙计的耳朵抓去,不料那伙计头一歪,接着又从椅子上跳了起来,躲了开来。
红衣女孩见状,拿起了地上的扫帚怒喝道“:死虎子,看我今天不打死你。”说完朝着伙计追了过去。不料那伙计看似虎头虎脑,身手却十分的敏捷,围着大堂的桌子灵活地绕来绕去。红衣女孩追了半天,已是气喘吁吁,香汗淋漓,却连伙计的衣角都没抓着,气愤之余挥手将手中的扫帚朝着伙计砸了过去,那伙计一俯身避了开来,得意地笑道“:怎样小姐,不行了吧,看累的跟头驴似的。”
“:你、、、、、”,红衣女孩气极,却又无可奈何。
“:哎呦喂,肚子好痛啊。哎呦喂,好痛啊、、、、、”突然红衣女孩一皱眉,双手捂着肚子蹲了下去,嘴里不停地叫喊着,十分痛苦的样子。伙计脸上笑容一顿,惊疑不定看着蹲在地上大声喊痛的红衣女孩,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哎呦喂,痛死了,小,小虎救我,”红衣女孩的叫声越来越凄惨,眼见的连身体都跟着抖了起来。伙计此时已顾不其它,几步跑到红衣女孩身旁扶着她的身子道“:小姐你没事吧。小姐,你这是怎么了?”。
“:哎呦喂,痛死……”红衣女孩的叫声中断,一只手飞快地伸了出来揪住了伙计的耳朵,得意的笑道“:死虎子,这下被我给抓着了吧,这次看你还往哪跑。”
伙计立马就愣住了,片刻后方讪笑着道“:小姐,原来你没事呀。”
“:哼,当然有事了,你说你那样气我,能没事吗。今天我得好好整治你一番才能出我这口恶气。”
伙计歪着头无奈地道“;小姐,你大人不计小人过,我刚才不过是跟你闹着玩吧了,还请小姐高抬贵手,放虎子一马。”
“;哼”,红衣女孩杏眼圆睁“:姑奶奶岂是你死虎子随便可以开玩笑的,今天我非得好好罚你不可。”伙计闻言苦着脸道“:要不我去劈柴去,我把所有的柴都劈完,再不去挑水去,挑上两大缸水行不?”
“;嗯,那都是老一套了,本姑娘都玩腻了,今天得想个新招整整你。”突然间,红衣女孩眼中闪着狡黠的光芒,笑道“;对了,死虎子你给姑奶奶学个驴打滚的叫声听听,要是学的好姑奶奶就饶过你这一次。”
“:啊,小姐,这,这也太难为情了吧,再说我也不会啊。”
“:你叫是不叫?”红衣女孩喝道,手上用劲一拧,疼的伙计哭爹喊娘般大喊了起来。
“;叫不叫?”
“:叫,叫,我叫,你赶紧放手吧,耳朵都快掉了。哎呦喂、、、、、”
“:快叫。”红衣女孩手上松了劲,却依旧抓在他的耳朵上。
伙计无奈,他一贯被这个刁蛮大小姐欺负惯了,现在耳朵被捏在手里,只得唯命是从了。他扯着嗓子随意干嚎了两声问道“:小姐,这下可以了吧?”
不料红衣女孩却是大喝一声道“:死虎子,你这也是驴叫,就这样糊弄本姑奶奶啊。”说话间她手上使劲一拧,让伙计又痛声大叫了起来。拧了半天,女孩方松了手喝道“:好好给姑奶奶学着叫两声,要不把你的耳朵给拧下来煮了吃。”
“:啊!”
“:啊什么啊,你叫不叫?”
“:我叫,我这次好好的叫。”伙计无奈地道。这次他撅起嘴,拼尽全力地模仿着驴叫,不想刚嚎了一声便有两个响屁从屁股后面崩了出来,声音之响比他的驴叫还要高上几分。红衣女孩闻的屁声,忙放开了伙计的耳朵,退后几步,玉藕般的小手在鼻子前呼扇着,笑的前仰后合,边笑边道“:小虎你真是太搞笑了,学个驴叫还能憋出两个这么响的屁来,笑死我了。哈哈哈、、、、、”
一旁伙计看着红衣女孩笑的前仰后合,也只得陪着尴尬地笑着。银铃般的笑声顿时响彻整个大堂,就连炉火也似被这笑声感染,呼呼的火苗子在炉外一窜一窜的,窜出的瞬间将大堂照的通红。欢乐的气氛弥漫在了整个大堂之内。
“轰隆隆,轰隆隆”,忽然间,远方的大地上似乎有着轰鸣声传来,夹杂在呜呜的风声里,有些隐约不清。大堂里的笑声猛然一顿,俩人凝神听去,外面却只余风声咆哮,仿佛刚才的轰鸣声不过是个错觉而已。
“:咳咳咳、、、、”
一阵剧烈的咳嗽声猛然间传来,一个颤巍巍的老人拄着拐杖从内堂走了出来,苍老的脸上刻满了饱经风霜的皱纹,显示着他的沧桑与年迈。
“:爹,掌柜的。”红衣女孩和伙计见了老人,各自喊了一声,上前去一左一右扶住了老人,红衣女孩用手轻轻拍着老人的后背道“:爹,您怎么出来了?”
“:咳咳咳、、、、”回答红衣女孩的却是一阵剧烈的咳嗽声。红衣女孩手上的速度也跟着快了许多,焦急地道“:爹爹,外边冷,我跟小虎扶您回里屋休息去吧。”老人摇了摇头,转身往伙计刚才座着的椅子上一座,正要开口说话,忽听的远方大地上又一阵轰鸣声传来,这一次声音清楚了很多,连带着大地都有轻微的颤抖传来。伙计跟红衣女孩侧耳听着远方传来的声音,满脸的骇然之色,不知外面发生了什么。而老人也已停止了咳嗽,呆呆地看着一旁的火炉,似乎没有注意到外面动静。
‘轰隆隆、、、、、、’,那声音初时还被风声掩盖着,渐渐的却是越来越清晰,不多时已盖过了咆哮的风声,大地的颤抖越来越剧烈,甚至门窗都跟着抖动了起来。伙计跟红衣女孩的惊恐也越来越重,他们惊疑不定看着一脸平静老人,想从老人那里得到些什么。
“:爹,这是怎么回事?”见老人没有说话的意思,红衣女孩忍不住开口问道。
还老人未等答话,忽听得一声高亢嘹亮的吼声传来,穿透了呜呜的风声,盖过了大地的轰鸣声,震的三人耳朵嗡嗡直响。伙计跟红衣女孩浑身一颤,这叫声他们竟似有几分熟悉的感觉。就在他们苦苦回忆之时,椅子上的老人却喃喃地道“:火鳞马,帝国的火麟马,这是帝国的战马火麟马啊。”
火麟马,伙计与红衣女孩终于想起来了,一年前的炎炎夏日里,朝廷的西征大军从门前的官道上经过,官兵们骑的那种奇怪的马儿让他俩大开眼界。身材比普通的马要要高大了许多,浑身火红色,远看如同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焰,两耳奇大,鼻孔外翻,脖颈处坠着厚厚的肉垫,那是他们生平第一次见到帝国的战马火麟马,那马的叫声不就是刚才传来的声音嘛。
红衣女孩怔怔地道“:火麟马,西征大军,难道是朝廷的西征大军。”她走到门口一把将门拉开,顿时一股夹杂着雪花的寒风扑面而来,她眨了眨眼,抬首望向远处,但见风雪茫茫,官道早已埋在了厚厚的大雪中,与原野连为一体,不见了踪迹。哪里又有什么西征大军的影子。
“:西征大军呢,怎么什么都没有啊?”伙计也跟着老人站在了门口朝远方看着,见此情景伙计不由的嘀咕了一句。那老人呵呵笑道“:别着急,大雪眯眼,得走的近了才能看见。”说话间一阵寒风吹来,冷的老人不禁打了个哆嗦,红衣女孩见了吩咐道“:小虎,去给爹爹取件外套出来,顺便给我也捎上一件。”
好半天,方才见得西方官道上空的雪花浓密了起来,那是军马飞奔时带起的雪花,如同一个巨大的雪球滚滚而来,不时有红色的身影在雪球中若隐若现,大地上的轰鸣也愈加的震耳,恍若地动山摇一般。
很快的,大军便行进到了他们前方,一匹匹火红色的马儿排着整齐的队伍,井然有序地走着。走在最前方的是军旗手,各色旗帜林立,在寒风中尽情地招展着,发出哗哗哗的响声,与盔甲马刺发出的金铁交鸣声,大地的轰鸣声交织在一起,铺天盖地,震耳欲聋。
军旗手之后则是大军的正副统帅。那是两个穿着华美战甲的中年男子,一个矮胖浑圆,一身凶煞之相,另一个身形挺拔,剑眉星目,尽显英武之气。
当红衣女孩的目光落在那英俊男子身上时,一种砰然心动的感觉袭来,让她心跳的速度骤然加快。恰在这时那男子也转过了头来,一双虎目对上了红衣女孩的眼睛,他呆了一下,忽然间一个温和的微笑在他的脸上绽放,让红衣女孩的脑海瞬间一片空白,她的眼里再没有了别的东西,只剩下那个春风般的笑容萦绕在她的脑海,不断地在眼前浮现着。
胳膊上一阵猛烈的摇晃让红衣女孩清醒了过来,她恼怒地转头看去,只见伙计一手晃着她的胳膊,一手指向前方,嘴里还在向她说着些什么,不过声音却被淹没在了这千军万马之中。红衣女孩正想开口呵斥伙计几句,然而当她的目光下意识地随着伙计的手指看去时,那恼怒瞬间又化成了无与伦比的震惊。
在一排排行进的大军当中,一辆两匹火麟马拉着的马车驰了过来,那车没有车厢,只在两个轱辘上装了一块木板,木板上却有一个发着青光的圆盘,青光在圆盘上形成了一个半圆形的光罩。一个白发长眉,一身白袍的老者正端座在圆盘之上,双目阖闭,神态淡然,如同一位入定的老僧。老者之后又是一辆同样的马车,这辆车上载着的是个棱角分明,威严十足的中年男子,明黄色的长袍上金龙飞舞,帝王之相尽显,让人不由产生一种俯首称臣的冲动。
等到第三辆车驶来时,门口的三人面色又是一变,伙计与红衣女孩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略微有些平静的老人也是满脸的不可置信,激动地扔掉了手中的拐杖,口中喃喃地说着些什么。
马车上载着的竟是个仙人般的绝色女子,面似白玉,眼若秋水,淡淡的柳叶弯眉微皱,似有三分清愁,又显的安静肃然。长长的秀发如同一道黑色的瀑布垂落在碧绿的长裙上,唯有几根凌乱的青丝搭在了耳边。淡淡的青光笼罩,让她那本就惊心动魄的美更添几分圣洁之意,犹如九天神女,谪落人间。她身旁有四只色彩斑斓的蝴蝶正绕着她翩翩起舞,轻盈的舞姿,悠然自得的神态,似在五六月的花海嬉戏一般。那人,那蝶,仿佛一幅美的让人窒息的画面,然而就是最天才的画家也描绘不出她的神韵风姿,似一尊精美绝伦的雕像,可即便再巧夺天工的匠师也雕刻不出她的灵动来。
车子很快便过去了,留给了众人满腹的惆怅与不舍。之后紧跟着第四辆,第五辆,第六辆,一直到第七辆,共是七辆马车,七个人,在西征大军的重重护卫下远去了。
寒风依旧凛冽,大雪依旧飘扬,天色已晚,虽然大雪的夜晚不会黑,可终究还是带上了几分夜色的苍茫。马车的踪迹已被层层军马掩盖,门口的三人依旧还在静静地站着,直到那老人弯腰剧烈咳嗽了起来,连身体也在不停地颤抖着。
噼啪,炉火中的木柴发出一声脆响,大堂里伙计三人默默第围座在火炉旁烤着火,也不过了多久,屋外那地动山摇的声音渐渐的小了下来。伙计侧耳倾听着,先是远了,再是隐约不清,直至最后只剩的一股呜呜咽咽的风声在天地之间回荡,不知是不是错觉,伙计总觉的现在的风声要比白天时小了很多。抬头看了看挂在墙上的那个计时沙漏,却发现竟已卯时了,天快要亮了啊。他站起身来说道“:掌柜的,小姐,时候不早了,咱们也该回去睡觉了。”
没人搭理,伙计又大声说了一遍,还是没人说话,伙计这才注意到,自从他们进屋后,老人罕见的在这两三个时辰里没咳嗽过一声,老掌柜的病好了,伙计也不知为何自己竟冒出了这么一个奇怪的念头。
“:唉”忽然间听得椅子上的老人长叹一声,接着轻声吟唱道“:混沌开兮天地现,大道三千兮仙缘渺,古往今来豪杰无数,欲证天道兮苦求索,纷争起兮杀伐现,尸山血海冤魂无数,多少枯骨黄沙掩,宏图霸业过眼云烟,终不若凡尘俗子,一壶酒,一轻舟,笑看人生。”呜咽的风声使的歌声更显悲凉之意,让伙计与红衣女孩感到了一股来自心底的寒意。紧接着老人凄厉惨笑,状若癫狂,使本就寒意十足的伙计跟红衣女孩激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红衣女孩怔怔地看着满脸悲跄的老人,这一刻她忽然觉得自己那个记忆中熟悉的的爹爹竟是陌生了许多,她小心翼翼地问道“:爹爹,您这是怎么了?”老人无神的眼光打量了两个年轻人一眼,惨笑道“:没什么,想起了一些陈年旧事。真羡慕你们这俩两个孩子呀,整天嘻嘻哈哈的,无忧无愁,其实这样就挺好的,只要你们以后的日子也能这样一直快快乐乐的过下去就好。时候不早了,咱们确实也该回去睡觉了。”
伙计正要伸手扶老人回去,却听的一旁的红衣女孩道“:爹爹,红儿打小就没了娘,是爹爹独自一人把我拉扯大,爹爹您又疾病缠身,我知道您有很多苦,如今红儿已经长大了,也该是为爹爹分忧的时候了。我已经决定,等过完年就外出求医,开煌城没有,就去襄垣,襄垣要是还没有,就去帝都,爹爹您不是说天下大的很嘛,天下之大定有医好爹爹的法子,等把您的病彻底治好了,到时我,您还有小虎,咱们三人每天都快快乐乐地过日子。
老人用手轻轻抚摸着红衣女孩道“:傻孩子,咱们现在不就过的挺快乐嘛。爹爹的病爹爹知道,几十年的老毛病了,爹爹已经老了,没几年的活头了,没必要为我做什么了。等开了年把你跟小虎的婚事一办,能看着你们和和美美的过日子,完了再添个大胖小子,爹爹就心满意足了。”一番话说的红衣女孩不禁羞红了脸,伙计却是站在一旁傻笑不已。
红衣女孩笑着瞪了伙计一眼,拉着老人的手道“:我不信,爹爹。我听一个客商说过这世上有一种灵丹妙药,有起死人肉白骨的奇效,我要能求了那种药来定能治好爹爹的病。”老人闻言却是沉默了下来,脸上又浮现出了先前悲戚,红衣女孩心中暗道今晚的爹爹太反常了,半晌后她轻声开口道“:爹爹,您……”
却听老人长叹一口气,缓缓道“:也罢,你也不小了,有些事总该让你知道的了。红儿,你要记得不管爹爹说了什么,你都要勇敢地接受,这世上没有什么是过不去的坎,无论如何爹爹也希望今后的你还可以像往常一样快快乐乐地活着。红儿你能答应爹爹吗?”看着老人望向自己的双眼,红衣女孩重重地点了点头,她知道老人接下来要说的定然极其是的重要事。
“:这个世界上有两种人,一种是咱们这样的普通凡人,还有一种是那些修行了无上仙家道法的仙人。”
“:仙人。”红衣女孩和伙计互望一眼,异口同声地说到。
“:不错,仙家道法,奇妙无穷,一朝成道,便可飞天遁地,呼风唤雨,远驾于凡人之上,所以一直以来,世上的人无不梦想自己能够求仙问道,踏入仙途,当年的我便是这样一个人、、、、”
炉火在伙计殷勤的添加下烧的格外的旺,使得大堂里暖意融融,然而却怎么融化不了老人话语中的那抹悲凉。伙计与红衣女孩万万没想到眼前这个病殃殃的老人以前竟也是个高高在上的仙人,在仙道一途也曾登临到过让无数人艳羡的位置上,然而仙路难行,人心险恶,因为生死兄弟的背叛,使他从高高在上的仙人位置上跌落了下来,一夜之间权势尽失,家破人亡,只有身受重伤的他带着幸存的女儿逃了出来,远走他乡。红衣女孩听着听着,已是哭成了泪人,到了后来更是直接哭晕了过去。
老人满脸慈爱地看着倒在怀中的红衣女孩,轻轻抹了抹她脸上的泪珠,感觉自己那干枯了十几年双眼似乎也有些湿润起来。半晌后,他长叹一声,吩咐道“:小虎,扶小姐回去休息吧。”
伙计闻言慌忙擦了一把混在脸上的泪水鼻涕,正要伸手去扶,红衣女孩却自己醒了过来,哀哀地叫了声爹爹,顷刻间又已泪如泉涌。
老人轻轻抚着红衣女孩黑发道“:孩子,过去了,一切都已经过去了。刚开始爹爹也很难过,也曾想过一死了之,可看到躺在襁褓中的你时便舍去了这种想法,如今十几年过去,爹爹也想开了,仙路本来就是一条残忍的血腥之路,古今往来有多少名动一方的大人物却成了他人刀下鬼,不知魂归何处,像爹爹这样的又算得了什么。就如今天囚车里那七个人,如果我没猜错第二辆车上那个男子应该就是莫汗的皇帝,第三辆囚车上的那个女子,就是声名远播的血蝴蝶,在修行界都是传说一般的存在,可如今他们竟被装上了囚车押往帝都,与他们比起来爹爹的遭遇真是微不足道了。”说到这里他目光转向了雪白的窗纸上,天似乎真的亮了啊。
清冷的阳光照耀的地上的雪明晃晃的有些刺眼。伙计抱着一捆刚刚劈好的柴从柴房走了出来,穿过后院,推开大堂的侧门把柴堆在墙角,正准备回去再劈一捆来,一转身却发现红衣女孩已站在了自己身后。
这些天来大小姐仿佛换了个人一样,每天除了睡觉便是坐在房间里发呆,跟她说话大都充耳不闻,得重复两三遍才有应答,给伙计的感觉就是整个人失去了那种灵性。自他三岁时被掌柜的从大街上抱回来的那一刻起,这个刁蛮任性的大小姐便深深地烙印在了他的世界里,多少年来他已经习惯了被喝骂,被各种毫无道理的惩罚,习惯了自己被捉弄后她那放肆的大笑声,然而这一切都随着那一夜的到来而远去了,这几天看着大小姐那样他是又心痛又焦急,可他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掌柜的说过这件事只有随着时间的推移让她自己从里面解脱出来,才算是真正的放下了。所以当红衣女孩站在他面前时他的心情也有些莫名的好转,然后便被红衣女孩的一句话呆在了那里,不知所措,只听她说道“:小虎,对不起。”
面对伙计的呆愣红衣女孩却没给他太多时间反应,她一把拉着伙计到了老人的面前跪了下来,说出了一句让俩人目瞪口呆的话来“:爹爹,我要去修仙。”
最终红衣女孩还是走了,不管老人有多么的不愿意,她还是毅然决然地走了,在伙计的依依不舍中踏上了门前那条西征大军押着七辆囚车远去的官道上,渐行渐远。
在她身后伙计一直站在门口,默默地目送着那个红色的身影一路远去,带着几分孤独与萧索消失在远处的风雪中。头上那盏红色的灯笼不停地随风乱晃着,红衣女孩早已远去,可他依旧直直地站在那里,直到很久,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