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后。太庙。祭天大典】
晴漓一袭素衣,温婉闲适地在他哥哥——麒皇伏羲,和上千名神族人注视着她的炯炯目光下,郑重而又庄严地踏着阶梯缓步登上祭台。
出生时,雾宁族赫赫有名的占星大师——参云上尊,曾预言:“此女贵不可言,出世满天红霞,万凤齐舞,玉漓遍野,是我神界数万年来出的第三个圣女,将来必定非同凡响。只是……算了,我不能再说了,已经泄漏了天机了。总而言之,此女出世,六界皆受其起恩泽啊!”
从那以后,她在哪里便总是受人尊敬,哪怕她未正式行圣笄礼(授予正式的圣女玉印和圣女玉笄的典礼),可神界万民却早已承认她这个圣女了。
就在她准备踏上最后一阶台阶时,一个人突然扬声叫到:“如此重大的典礼,你却着一身孝服出现在众人面前,是谓何意!”
听那人说完话,晴漓先是愣了愣,随即镇定地转过身,唇畔勾起了一抹嘲讽的笑,她挑了挑眉,语气平和却又似乎隐含着一种冷厉地说道:
“哟,这不是虚辉上神吗?不知是你不知规矩还是如何?且不说祭天大典并未曾要求着装,单凭你不敬圣女这一点就可以治你死罪。而且——玉漓花乃我神界圣花,它纯洁无瑕、洁白如雪,难道你是在说我神界崇尚孝花吗?”
那虚辉上神顿时语塞,住了嘴再也说不出话来了。
祭台下。
“奇怪,这华胥晴漓什么时候变得如此伶牙俐齿了……”
一个站在人群边缘的女孩儿喃喃自语着。
“喂,怜荩(jìn),你不是不准我来这里吗?你又在这里干什么?”
一个华服男孩儿蹦跳着走来,拍了拍正在喃喃自语的女孩儿的肩膀,好奇的问道。
男孩儿一顶巧夺天工的精致玉冠随意地束起长发,我乌黑的长发垂至腰间。腰间浅蓝色的腰带上,挂着一块只有一半的纯白色玉佩。而在玉佩裂开的边缘上,有一朵连同玉佩缺失的另一半,一同断裂的玉漓花。
“啊,我……”
那个被唤作“怜荩”的女孩,尴尬地回过头,不由得有些语塞。
就在这时,祭台上的晴漓突然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人群中,她瞪大了眼睛,面上流露出一种毫不掩饰地惊讶与兴奋。
“辰哥哥……”
她喃喃道,脚下不由自主地挪动了起来。
她一步步地微微颤抖着挪下台阶,刚走了几步,她便疯狂地跑了起来,她冲进人群,不顾所有人探寻的奇怪目光,只拼了命地往前不断地挤着。
而这时的怜荩却似乎想起什么来了一样,暗呼一声“不好”,便连忙拉起男孩儿飞快地跑开了。
晴漓穿过重重人群挤到自己看到他的地方时,却发现那里根本没有她要找的人。
她无力地蹲下,双手紧紧地抱着双膝,白净地双手攥紧了了衣料。
她猛烈地抽泣着,长长的睫毛此时正剧烈地颤抖着。她的抽泣声越来越急促,只觉得眼前昏黑、天旋地转,很快便有些支持不住地向后仰去。
而在祭台一侧一直看着晴漓的伏羲却眉头一蹙,只一瞬,便从几十阶台阶的祭台上飞身下来,双手侧抱起晴漓。一边匆匆向太庙后的内殿走去,一边头也不回地高声说道:
“小妹身体微恙,还请大家稍等片刻。”
【远处】
带着男孩儿刚刚离开的钟离怜荩此时正喘着粗气,喃喃地说道:
“幸好……幸好,她没看见你……”
“啊?你说什么?”
男孩儿大声地问道。
怜荩却有些尴尬地说道:
“呃——没什么没什么,对了你说要给我看什么东西?”
“哦,对了,就是这个。”他边说着,便从腰间轻轻拿下来那块缺了一半的纯白玉佩。
“你怎么会有这块玉佩!你以后再也别戴着了,听我的话,再也别戴了。”
怜荩看见这块玉佩,身子猛地一震,便随即有些紧张地说道。只是她不知道,她甜美的声音中,夹杂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喂,你怎么了?我为什么不能戴着呀!我只是觉得这块玉佩——好像跟我有很大的关系……”
男孩儿声音有些低沉地说道。
“不!你不能戴着,你一定不能戴着!你绝对不能戴着!不能,不能……”
怜荩像着了魔一样,只是失态地重复着一句话。
语气中,满满的颤抖和恐惧让男孩儿愈发地奇怪起来。
“我……你……好吧,那这样,我把它贴身放在外袍里面,这样你就也看不到了,可以了吧!”
男孩儿思索了一下,说了个折中的法子。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每一次差一点把这个玉佩弄丢,他都会一反常态地发了疯地去找。要是找不回来,就总觉得心里缺了一块,空荡荡的,还往里灌着冷风。
听了男孩儿的话,怜荩突然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连忙恢复了原样,只是心里却想着:
他把玉佩放在里面,应该不会掉出来的,只要我一直跟在他身边,他们就不会再见。只要过了这几年,他们变了样貌,就不会再想起来了,而且那时,就算他们见面了,她没看见他身上的玉佩,也不会认得了吧!
这样想着,怜荩便有些干涩地笑着说道:
“这样啊……那……好吧……”
【八年后】
一副空灵清丽、淡雅温婉的面容,映在圆边镶嵌着朵朵玉漓花的铜镜上。
少女长睫微卷,细长的一对柳叶眉下,是一双眼圈微红的桃花眼,美眸如古井般幽深,却又如小河般清澈。眉心画着一朵小巧的红色玉漓花,美艳绝伦却又独一种清雅婉约气质。白皙的皮肤上,朱唇微抿,脸颊透着些许红晕,只是这红晕与那白皙得有些过头的肌肤有些格格不入。
那少女一双纤纤素手正轻握着一支玉萧,盯着窗外的一棵玉漓树,一双清明的桃花眼中刹然边布满漓氤氲。
只是,她不敢让这氤氲流出来,只是微蹙着眉忍着。
窗外的玉漓花开得那么好,花瓣舒展而又矜持,微微倚在拿围着花儿生出的五片细叶上。满树的玉漓花开得烂漫,而开在树顶的那几簇,却被投射过来的阳光照得几乎透明。
一切,似乎都是那么的美好,只是……
“主子,您该去太庙举行圣笄礼(圣女成年的笈笄礼叫做'圣笄礼')了。”
少女正想着什么,却突然被另一个声音打断了。
“好了,雪絮姐,我知道了,我不就发了会儿呆嘛……”
少女随即抬起袖口快速拭了拭眼角,便轻笑着转过头,看着刚从门口进来的女子,扯起唇角说道。
而那名唤“雪絮”的女子,看着眼前少女的绝色妆容,微微惊了一下。可在看见那一双微红的桃花眼时,她眼中便流出了一抹复杂的神色。
“主子啊,你怎么又伤起心来了。你可别怪我直言直语,你为他做了多少难道还不够吗?他死都死了,你还想着他干嘛!”
“我……他没死!他一直都活着!一直……”
“唉,算了,主子,等会儿圣笄礼的流程……”
未等雪絮说完,少女便强勾起唇畔打断了她的话: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你都说了起多少遍了呀。我们要是再不走的话,我哥可又要拿你开刀了哦——”
少女巧笑倩兮的模样,和略带调笑威胁的语气,让雪絮微微松了口气。
她轻呼了口气,便笑着扶起坐在梳妆台前的少女。
“诶,等等,等等,我的玉箫……”
女子说着,便轻轻地将那支玉箫,小心翼翼地系在腰间的丝带上,而后,又轻抚了抚腰间挂着的半块纯白色玉佩上的半朵玉漓花,这才随雪絮出去。
雪絮一只手搀着少女,另一只手轻轻推开门,便见一个一身黑袍的男子负手而立,一双狭长的双眼正温柔如水地看着眼前的女子。
男子头上戴着天君玉冠,玉冠上嵌满了各色的奇珍玉石。黑袍上用金丝绣了数群五色祥云,一只尊贵而又略显慵懒的玄武正匍匐在祥云上。
不错。
这男子正是长大后的麒皇——华胥伏羲。
“给麒皇陛下请安。”
雪絮轻轻松开了扶着女子的手,微微福了福身。
她头微低着,但一双美目却奕奕有神地注视着眼前的男子。
“漓儿,你今天真美……往日看惯了你穿素色的衣裙,今日看你穿得如此艳丽,到别有一般滋味呢!”
伏羲唇畔勾起了一丝温柔的笑,而双眼却目不转睛地盯着眼前这个他最在乎的人,温柔得仿佛要溢出水来。
“哥哥真是越来越会夸人了呢!”
晴漓巧笑倩兮,只是那一双颠倒众生的桃花眼中,似乎更多的是凄楚。
她一身红衣,裙摆拖地十数丈,丹唇粉颊,妖艳却不妖娆。明明如火一般热烈的红色,却生生被她穿出了似水一般的清雅。
“好了,我最爱的……妹妹,我们要快点出发了。”
伏羲笑着说道。只是,他的心里却想着:
要是能一直这样就好了,可是漓儿,你终有一天会嫁给别人,虽然我不知道那个人是否会待你如我待你一般,但我知道,那个人绝对不会是我……可……至少……此时此刻……你是属于我的……对吗……
【太庙。祭台】
晴漓华贵雍容地跪下,由东天君——淞皇的母亲来亲手为晴漓戴上圣笄。
待圣笄戴好后,晴漓端庄大方地站起身,华贵雍容地转身,接受神界各族代表人的跪拜。
“圣女殿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此时,祭台下的神界各族有头有脸的上神,皆缓缓归下,口中齐呼。
而晴漓则眸光炯炯地扫过方圆几百丈跪着的神民,想着:
“八年前,你出现在了祭天大典上,那么今天,你还会出现吗……”
在众人都站起身之后,晴漓在人群中看到了一个人影。
那不就是她朝思暮想的人吗?
她的唇微微张了张,正想喊出口,却发现他牵着另一个女子的手,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她突然开始颤抖了起来,脚步沉重地向后退了一步,终是不愿意像八年前一样倒下去。
她不相信,她不相信以前承诺过会迎她进门的那个男孩,如今却牵起了另一个女子的手。
她不愿意相信,也不敢相信……
她怕……她一相信了,就没有活下去的支柱了。
“不过……至少……我没有信错……你还活着……你一直都还活着……”
晴漓苦笑一声,眸光黯淡了下来,喃喃着。
伏羲见此,陡然有些担心那件事被漓儿知道,便急忙传音给她:
“那不是你的辰哥哥,他是南海龙族的皇子——龙族族长最爱的小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