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遇是命运精心的安排,相识是人们周全的策划。延续前世的缘,携手今生的情。你是我的眼,带我走进未知的明天。你让我如痴如醉,回首遇见你之前的日子,竟然那么苍白无力。世界那么大,人来人往,你信步走来,与我擦肩,我相信,你就是我的主角。
在视界广告文化传播公司上班的陈木阳,接到同乡好友的电话。他已经不耐烦接到周金兰的电话,要么一起吃饭,要么回首童年,要么闲聊人生。周金兰是一个不轻易放弃的人,她很好地秉承了父母执拗的性格,说话大嗓门,俨然一个村妇,人们实在是很难将她和博士这样高贵文雅的标签对等起来。陈木阳已经记不起上次和周金兰喝醉是什么时候,并不是因为时间太久远,只是醉酒的频率太高。记忆已经产生了抗体,也许是昨天,也许是上周,一个是广告公司的技术和质量担当,一个是高校的女博士,谁也不会在意醉酒这些生活的小细节。
电话依旧顽固地响起,陈木阳瞥了一眼,“周金兰,你还真是冥顽不化呢?”,陈木阳顺手拿起了电话,自己反问了一句,“我是不是又乱用成语了,唉,对不起语文老师。”
“喂,周博士,周主任,周美女,周老师,您有何指示啊?”陈木阳一口气把自己给周金兰取的所有称谓喊出来,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解一时之气。
“陈记,今天又忘了吃药吧?”周金兰还是习惯于叫陈木阳为记者。其实,要不是周金兰隔三差五地喊这么一下,陈木阳早就忘了自己曾经还是记者。对于别人称呼自己为记者,在陈木阳看来并不是一件值得荣耀的事情,记者已经不如前几年那么风光,叫别人记者甚至还有一丝嘲笑的感觉。
“说正事呢!你不是在广告公司吗,我们学院将要拍一部片子,院庆的时候要播放一下,你有没有兴趣啊?”周金兰说话总是那么直爽,重要的信息第一时间说出来。就算平时没有事情,她几乎也不和陈木阳客客气气绕弯子。
“周博士,您早说啊?晚上有约吗?老地方见!”陈木阳对于工作总是充满了热情和能量。他似乎天然就是一台工作机器。为了工作,他常常不按时吃饭,为了工作,他竟然能够忘记父母的生日。同事常常批判陈木阳,“吃饭不积极,思想有问题”。他也有自己的理由,“工作不能聚精会神,和咸鱼有什么区别?”人们知道他盗用周星驰的台词,却很少和他辩论。陈木阳自诩以周星驰为师傅,自己现在就是一个跑龙套的小职员,谁说小职员就没有大理想呢?至于陈木阳的理想是什么,大家都没有听他说起过。他把理想藏得很深,就像一只钻地鼠,不停地打洞把理想越埋越深。
陈木阳和周金兰在聂罡的烧烤店鏖战三小时,一堆竹签,半箱啤酒见证了今晚的战果,当然也有聂罡偶尔参与进来的协同作战。路上行人稀少,几辆已经半醉的汽车在路上走走停停,陈木阳和周金兰踉踉跄跄各回各家。
虽然是周末,陈木阳依然起得特别早。他还没有养成早上睡懒觉的习惯,不是他不钟爱睡觉,而是他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养成了一个坏毛病,早上只要醒来就很难再睡回笼觉。陈木阳很羡慕那些伴着太阳高升,却睡得很香很沉的人们,他有时候甚至怪罪父母没有培养他睡懒觉的习惯。特别是在周末,一个人起床,也是很无聊的。陈木阳却不会让自己无聊。他洗了一把脸,没有刮胡须就坐在一张可以折叠的木桌前开始写策划方案。他希望自己能够写出一份让周金兰,周博士赞叹不已的文案。
有时候,你越是想把一件事情做好,心里却越没有底气。无论是追求完美的压迫感还是害怕别人失望的紧张感,都会堵塞创意的流露,都会耗尽做事情的乐趣,事情也仅仅就是一件事情了,没有温度,没有热度,犹如一块石头,压在心里,越挣扎越下沉。就在陈木阳为策划方案犯愁的时候,王志北给陈木阳打来电话。陈木阳甚至懒得用脑子想一下,他心里早就清楚王志北的心思。
“你又一个人跑步吧?”陈木阳瞬间撕裂了王志北一贯的客套和寒暄。
“我x,你能不能不要这么直接,说话要含蓄,含而不露,露而不彰,彰而不显。”王志北以一贯的方式开启了自炫模式。
“你别文绉绉了,我没有时间,你自己举着钢管跑,我又不会你的陪练!”陈木阳实在是没有心情听王志北一派文言。陈木阳刚挂断电话,又后悔还没有说到重点。
“喂,快回来一起写策划。你就别跑了,你已经没有一百了,当心有女生在半道用嫉恨的眼光杀死你!”
“我x,今天是周末呢,真是后悔和你做同事。”王志北虽然很不情愿,但他知道陈木阳是不会轻易向他发出邀请的。陈木阳知道对于学校的宣传片,一定要做得很文艺,甚至要用文艺范十足的词汇包装所有的解说,如果到时候让所有的师生看到宣传片鸡皮疙瘩堆积成山,也就是一部成功的作品。要想达到这样神奇的效果,只有让王志北来写,保准没错。陈木阳知道,王志北曾经为一个女生写了三封情书,石沉大海。几个月之后,女生托人递给王志北一个文件袋,一份报纸,两份杂志,还有几十块钱。王志北石化了,寝室的同学也百思不得其解。郭衡在无意中翻看杂志的时候,竟然看到了志北望的作者,一首读来令人肉麻,甚至是作呕的散文诗。王志北瞬间从石化状态变成了“火球”。他很生气女生没有读懂他的情书,竟然拿去投稿发表,竟然把稿费都送来了。这件事也直接导致了王志北大学期间情感生活的终结。然而,文艺青年的名号却在同学中传开了,逐渐享有盛名,大有天下无人不识君的气势。
经过王志北两天时间的文思泉涌,修修补补,一篇既文艺又富有情感的文案送到了学院院长办公桌上。陈木阳很幸运,一份在他人看来肉麻的、情感泛滥的文案竟然得到了院长的大力赞扬。据说,院长在前几年刚出版了一本诗集。院长的诗,情感饱满,就像躺在春风和煦的鲜花中里享受暖融融的太阳,心情舒张,情不自禁,忍不住想唱歌,忍不住要吟诗。
院长让周金兰和陈木阳商量了具体细节,拍摄要求。在签订合同的一刹那,陈木阳有一个奇怪的念头蹦哒出来,这不会是一个局吧,为什么是4月1日。这个念头一闪而过,并不会影响合作的开展。
“我们希望参与宣传片拍摄的同学们都有良好的精神状态,特别是女主,我们一定会仔细挑选……”陈木阳站在学院文艺礼堂的舞台上滔滔不绝。面对一百多个前来参与宣传片拍摄的同学们,陈木阳显得那么自信。虽然朋友们都觉得他平时很怂的样子,说他是狗肉包子,上不了正席。在陈木阳一番激励之后,同学们情绪高昂,感觉自己似乎要成为“校红”了。作为学校师生认同的“校红”,彭露霞此刻却很镇定。她端正地坐在靠近过道一侧的大红色绒布椅套包裹着的排椅上。米白色的外套格外显眼,略施粉黛,似有还无,气质是藏不住的,特别是眼眸中散发着几分学生特有的干净和淳朴。
周金兰让彭露霞组织大家组队有序地站在舞台灯光下。王志北已经在礼堂的中间架起了设备,一台广播级摄像机,一台裸机超过两万的单反,一排8米的滑轨。王志北明明可以靠文艺吃饭,却偏偏要靠技术。他特别喜欢操作和研究各种型号的摄影摄像器材,也总是在拍摄中像火花一样冒出一些富有创意的构图。
同学们三五一组站在灯光下,接受陈木阳的甄选。作为这个项目的编导,他对入镜的人员拥有极大的决定权限。按照他拍摄宣传片的经验,拍摄的单位领导一般会重点推荐那么几个人。他有时候也会尊重领导的意见。但是,大多数时候,他还是会根据文案的风格,人设的要求以及服化道的效果来决定哪些人可以在镜头画面中露脸,哪些人只能站在外围,作为没有正脸,没有情绪的路人甲,烘托气氛,构建群像效果。
半个小时过去了,陈木阳依旧一脸严肃,还没有一个人让他那双小小的眼睛亮起来。王志北时不时微微转动眼睛,死死盯着两台设备的寻像器,似乎要看清每个人脸上的毛孔,不放过一个细节,不忽视一个表情。
“彭露霞,你也上去,看一下效果!”周金兰以不容置疑的语气对彭露霞下达命令。周金兰在下面看着同学们在台上呈现出来的状态,很是失望。她希望彭露霞能够给自己一点希望。彭露霞是周金兰在学生管理工作中的得力助手。作为一名学生会干部,彭露霞有太多的机会展示自己,锻炼自己。无论是样貌,口才,能力,还是气质,周金兰一直对彭露霞赞赏有加。她甚至考虑过等彭露霞毕业之后将她聘用在学院学办继续协助自己管理学生团队。
彭露霞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学生干部样板,对于来自周金兰的安排,她没有拒绝的习惯,甚至不会犹豫。她一直坚信,周金兰就是自己的榜样,她希望自己成为周金兰一样的人,甚至在有意无意中学习揣摩周金兰做事的风格。
“不错嘛!状态很好嘛!”陈木阳喃喃自语。彭露霞走上舞台,自信,气质,仿佛整个舞台就是她的主场,她就是全场的焦点。
“她怎么样啊?”周金兰扭头问坐在后排的陈木阳。
“比较符合文案的气质。”陈木阳在说话时习惯性地给自己留有余地,“主要还是看上镜的效果,志北,你给个意见?”
“刚才这个同学,确实有点突出!”王志北更懂得这种时候不能把话顶死,得给自己回旋的空间。他也不知道还会不会有领导推荐同学过来,现在把话说得太满了,万一领导执意安排同学,那岂不是给自己难堪嘛。
台下一片喧腾,窃窃私语,哈哈大笑。彭露霞像一个领取了影后的演员一样,满意地走下舞台。对于用谁作为宣传片中的主线,串联起几个文艺范十足的故事,陈木阳和周金兰也在低声交流。
“这个不错!”王志北对着陈木阳吼了一声。
陈木阳迟疑了一下,“哪儿?”
“舞台!”
“噢!”
“周老师,你安排的?”陈木阳问周金兰。
周金兰抬头看看舞台,说:“应该不是吧,她也算是学校的风云人物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