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木阳没有把仙人球送到女生宿舍8号楼。他来到了四楼练功房。苏老师正在指导贺白龄和彭露霞的舞蹈动作。陈木阳站在门口,探头看看里面的情况又看看窗外,想不到一个办法把仙人球交给贺白龄。王志北和杜云鹏攀谈起来,几分钟之后大家熟络起来,竟然约好中午一道吃饭。王志北认为,反正多一个人一起吃饭也不是坏事。他们在学校外面的餐馆点了几个炒菜,服务员一直没有上菜。
“苏老师,我找一下贺白龄。”陈木阳实在是没有办法,站在练功房门口征求苏老师的同意。
“噢,你不是刚才来拍摄的那个人嘛?”苏老师停下了,走向陈木阳。
“对,对。我有个东西拿给贺白龄。”陈木阳说着把手中的仙人球举起来给苏老师看。
“这是做什么的?”苏老师看着仙人球,又看看陈木阳。
“老师,我不知道做什么的,就是拿个贺白龄。”陈木阳心里没底,想不到苏老师这般刨根问底儿。
“我不要!”贺白龄看了一下陈木阳,又看看仙人球,斩钉截铁地说:“你为什么拿这个东西,真是奇怪!脑子有病吧!”
“贺白龄注意一点!”苏老师制止贺白龄的脾气。
“这个不是我要拿给你的。”陈木阳解释仙人球和自己没有关系,“一个人让我拿给你。”
“别人让你拿,你就拿!傻缺!”贺白龄更加生气。
“好吧,对不起,我放这儿了。”陈木阳说着把仙人球放在练功房的门口,离开了。
陈木阳迟迟没有回来,杜云鹏坐立不安,不知道仙人球是否能够送到8号楼。
“你们?到底怎么回事啊?”陈木阳接到肖健的电话,走进餐馆,发现杜云鹏竟然和他们坐在一张桌上。
“嗨!怎么回事啊?”陈木阳坐下喝了一杯水,问杜云鹏,“你和贺白龄是什么关系啊?为什么看到仙人球就发火了?”
“对不起,对不起,她没有难为你吧?”杜云鹏说着,竟然站了起来,不知道是要鞠躬道歉还是以站起来的方式表示自己的歉意。
“把我臭骂一顿,你说有没有为难?”陈木阳憋着一肚子火。如果是以前,他肯定会给杜云鹏一掌。念初中和高中的时候,陈木阳是学校学习优异的好学生,也是学校政教处的常客,经常在每周的升旗仪式结束后被老师请上台子,作为批评教育的对象,以警示全校的学生。陈木阳不旷课,不上网,也不参与同学中的赌博行为。每次被老师批评都源于他火爆的脾气。他经常和其他年级的同学因为一些事情发生推搡、打架。也许是生活在农村从小做农活的缘故,陈木阳瘦小的个子有着惊人的力量,每次打架从不示弱。
“真的很抱歉,对不起!对不起!”杜云鹏不停地向陈木阳赔礼道歉。
“没事,没事,算啦。仙人球,我给你送到了,至于……”陈木阳看着杜云鹏,端起茶杯猛喝了一口,“至于她会不会扔掉,我就不知道啦。我看她是真的生气了。”
“究竟怎么回事啊?”王志北和肖健急于弄清原委。
杜云鹏用手扶了一下眼镜,右手贴着脸颊慢慢滑到下巴,停住了。“我不知道她是怎么了,最近一直不接电话,不回短信。我就过来看看她。”杜云鹏用余光看看陈木阳他们,“我和她不是恋人,我们就是很好的朋友,我认为是好朋友吧。”
“你们真不是恋人?”陈木阳急切地问。
“不是!”杜云鹏回答。
“朋友?你们为什么闹翻了?”王志北似乎洞察了一切,“是不是你想把朋友升级?”
“不是,不是。”杜云鹏积极为自己解释,“前段时间,金阿姨告诉我,说贺白龄还有大半年就要毕业了,让我和贺白龄好好沟通,把关系发展一下……”
“金阿姨?”陈木阳问,“贺白龄的妈妈?”
“不是,不是。金阿姨是和秦阿姨一起做事的生意伙伴。”杜云鹏越说越不清楚。
“秦阿姨是谁呢?”陈木阳问。
“呃,秦阿姨是贺白龄的妈妈。”杜云鹏尽量把人物关系说清楚。
“噢,我明白了。”陈木阳说,“你是受到金阿姨的鼓动,想把关系发展一下。但是,为什么要送仙人球呢?还真是奇怪。”
“应该是贺白龄对仙人球有特殊的喜好。”王志北认为自己已经理顺了这件事的缘由。
“对,她家里种了很多仙人球。”杜云鹏说。
“好吧,我看你没戏!”陈木阳说。
他们一边吃饭,一边聊起贺白龄的事情。陈木阳在心里很感激杜云鹏,让他有机会知道贺白龄的经历。陈木阳劝杜云鹏不要着急,不能冒进,要以退为进,要等待时机。陈木阳自己却有着一番打算。
杜云鹏在学校外面住了酒店,一直等着贺白龄接电话。
郭衡下班之后常常熬夜编辑视频,但是,他乐在其中。虽然只有短短3分40秒的视频,舞台背景视频要和舞蹈表演完美配合,必须精心制作,每一帧画面都要花费心思。
贺白龄和彭露霞课余时间都没有空闲,一直在练功房里熬着。
过了几天,周金兰给陈木阳打电话,毕业演出可以作为一个取景的点,院长决定让贺白龄和彭露霞都参与拍摄。
“我觉得还是应该有一个主要的人物形象,串联起每一个片段,形成一个整体的效果。”陈木阳清晰地表明了自己的看法。
“对,我们会考虑你的建议。”周金兰说。
“基于文案的风格和宣传片的定位考虑,以及最近拍摄的素材效果来看,贺白龄更适合一些。”
“好的,关键是领导让谁参与拍摄。”
“领导也应该根据效果来考量吧,这是我们负责的项目,如果失败了,就是砸自己的牌子啊。”
“那是当然,我们都希望最后的成品是精品。”
“要不要我找你们院长谈一下呢?”陈木阳问周金兰。
“我先给领导反映一下你们的想法。”周金兰说。
“好吧,我们先拍毕业演出的那一场,给领导看效果就行了。”陈木阳准备以实际的拍摄决定谁是主角。
陈木阳挂断电话,让王志北准备一下,后天晚上去学校拍毕业演出。王志北拿着手机给陈木阳看,“肖雯好像有事呢,你看她发的微博。”
“有事?”
“嗯,她发的微博:鸟儿没有桎梏,才能明白春天的意义。”
“这是很么意思?桎梏?春天?”陈木阳思索着,问王志北,“是不是准备辞职了?”
“应该不是吧,她的工作多轻松啊。”
“我们总是认为别人的工作轻松又有钱,其实呢,谁知道其中的难处。”陈木阳似乎有所感悟。
“你打个电话问一下不就知道啦。”王志北说。
“算了,打电话还以为我在关注她呢。”
“你呀,就是想得太多了。”王志北说着,把一块摄像机电池放安装在充电器上。
“听说,下一个项目是文化馆的宣传片。”
“我知道啊,老谢让我抽空去文化馆了解一下情况,写一份文案。”陈木阳看着王志北,说:“学校的宣传片还没有开始拍,下一个任务已经挤上来了。”
“不可能让我们同时进行吧。”王志北做了一个痛苦的表情。
郭衡给陈木阳打电话,问他在不在公司,帮忙看一下舞台视频,提出一点建议。
陈木阳对王志北说:“我们一起欣赏一下老郭的佳作。”
郭衡满怀信心地把视频投影在大屏幕上,“请二位提出宝贵的意见。”
“等会儿,我们说了修改建议,你可别不高兴啊。”王志北说。
“先欣赏你的大作吧。”陈木阳让郭衡先播放视频。
“唉,怎么说呢。”王志北在看了视频之后,感叹了一下。
“实说!”郭衡感觉到暴风雨要来了。
“我觉得微调一下,还是不错。”陈木阳在王志北发表意见之前先给郭衡打气。
“如果贺白龄她们跳的是现代舞,你的这个视频,整个风格和现代舞蹈根本就不搭配,花瓣飘来飘去,还有那些像泼墨一样的视觉符号,大杂烩,东拼西凑的感觉,基调不符合,现代舞需要用抽象的、立体的多变的视觉元素来呈现。”王志北斜着看了一眼郭衡,“当然啦,我不知道舞蹈的具体内容,仅凭自己的经验,说错了,你别介意就好。”
“没有那么糟。”陈木阳说,“现代舞也可以用古典的通俗的意象进行表现。花瓣也很好看啊,泼墨也很有感觉啊。”
“好吧,只是我个人的看法。”王志北说。
“嗯,你们说得都有道理,谢谢,我回去修改一下。”郭衡说着从投影仪上取下移动硬盘,走了。
“哈哈,你说得也太狠了吧。”陈木阳说。
“实说。”王志北满不在乎。
毕业演出在礼堂举行。
每年的毕业演出,学校都要安排大量的学生维持秩序,发放座位票,没有座位票的师生一律不准进入礼堂。
陈木阳、王志北和公司的另外四个人,早早来到礼堂,选择机位,布置灯光,调试设备。陈木阳走到后台,与贺白龄打招呼,告诉她几个机位的方向。
晚上7点,有1200个座位的礼堂已经容不下更多的人。舞台顶端一幅巨大的横幅“四年青春年年好时光,风华正茂人人成栋梁”。舞台背景电子屏幕显示着晚会的主题“青春讲不出再见”,滚动播放着同学们报到、军训、上课等充满回忆的集体照片,也有表情夸张,动作浮夸的个人留影,背景音乐《凤凰花开的路口》,催人泪下,拉近了毕业生回忆和离别的距离。演员们已经在后台准备就绪,大家焦急地等待着领导们的到来。
毕业晚会一般就两个主题,一是怀旧,一是展望。怀旧主要是情,师生情、同学情、爱情、友情;展望主要是理,工作的事理、为人处世的情理、敬业与尽孝的道理。每一个节目都力求以情动人,惹得泪水哗哗流淌,赢得掌声阵阵喝彩。
贺白龄领舞表演的舞蹈在节目单上排在第7。
灯光暗下来,全场寂静,没有说话声,也没有掌声。陈木阳站在摄像机一侧,感到兴奋,也感到紧张。一束追光推向舞台中央。一个舞者缓慢移动着身躯,手臂渐渐打开,脸微微侧向一面,酝酿着情绪,等待着爆发的时刻。舒缓的音乐迅即变了节奏,一群舞者,动作神情兼具,舞台上灯光辉映,舞台下一片叫声,掌声,也有呐喊声,“女神!女神!”
陈木阳盯着监控画面,目不转睛,每一个动作都捕捉到画面中。
音乐戛然而止,动作定格在舞蹈中央。掌声渐次响起,人们从精彩的表演中回过神来,继而如浪潮般的掌声、呐喊声响彻整个礼堂。
“学妹,师兄舍不得走了!”台下有人呐喊。
“师兄走了,还有师弟!”有人附和,一阵骚动,一阵喧腾。
陈木阳让王志北收拾设备,自己从舞台侧面的通道溜进了后台。贺白龄正喘着粗气,靠在化妆台旁边,不停地用手扇动着,制造一点风,带走满脸的汗珠。
“舞蹈非常精彩!”贺白龄被突然的声音吓了一跳,回头看到陈木阳站在身边,递过来一瓶矿泉水。
“谢谢!”贺白龄接过矿泉水,拧开,饮一口。
“歇会儿再喝,别喝急了。”
“嗯。”
“祝贺,你表演的很精彩!”陈木阳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一朵玫瑰花送给贺白龄。
贺白龄迟疑了一下,还是收下玫瑰花。“谢谢!”
“哟,这个送花的,也太精致了嘛!”旁边一个女生故意提高声调,似乎要让所有人看到这一幕。
“哇!一朵呢!玫瑰花!这是表白吗?”有人说着,大家笑起来,乐开了。
“师兄,你就放心地走吧,女神就留给学弟了。”
“哈哈哈……”一阵笑声。
陈木阳尴尬地站着,浑身不自在。
“谢谢你!”贺白龄转动着手中的玫瑰花。一朵玫瑰花确实显得很孤单,也很吝啬,感受不到一点热情和豪气。
“谢谢学长!”贺白龄向陈木阳微微一笑。
“不客气!你的表演很精彩!”陈木阳说着竖起大拇指。
“我先去忙了。”陈木阳逃出了后台。他从没有像此时此刻那么狼狈,寒碜,木讷,语无伦次,被人打脸一样,红着脸,心跳加速,从拥挤的后台逃出来,外面的空气那么新鲜。
“学长,对啊,自己也算是学长了,毕业好几年,可不是学长嘛。”陈木阳回味着贺白龄的语言,揣摩着她的神情。
礼堂左侧的入口处围着一圈人,大家议论纷纷。陈木阳走过那里,竟然想挤进去看看热闹。他并不是一个爱凑热闹的人。特别是人很多的时候,他反而觉得自己孤零零的。陈木阳凑近人群,看到了两个熟悉的面孔。怎么会是他们?扭打在一起?他想迅速离开,走了几步,又折回来,再次挤入人群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