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的午后,烈日也不知受了什么委屈,吐出的怒火把这大地烤的滚烫。
百姓大多勤恳,却也有心避开这个时候,躲在树荫下偷懒。
树上的鸟儿昏昏欲睡,也不出去觅食,张着嘴巴懒得鸣叫一声。
只有鸣蝉最为得意,歇斯底里地呐喊,贪婪地吸吮着树汁,原本伟岸的柳树显得格外疲惫,柳叶都有些卷曲。
趁着下午有空,孙策与夸来到镇外的草屋。
忙叨了一个上午,孙策一直没有机会问及夸父的伤势,所以,空闲下来,他第一时间赶来看望。既然将夸作为朋友,这点儿忙他还是要帮的。
一直以来,夸都认为那些富家公子每日都是游手好闲,游街串巷,欺凌乡里。即便是有些公子哥脾气稍好,也大多会得空找些乐子消磨时间。见证孙策的一天,夸的认知不得不有所改变。这个少爷似乎活得比自己还累,事情一件接着一件,没完没了一般。对于孙策的关心,他心中感激万分。
两人进入那间破旧的草屋,一名身材魁梧的大汉病恹恹地躺在床上,双眸紧闭,呼吸很不均匀。尽管肌肉的线条很完美,胳膊比孙策的大腿都要粗,但完美的外表掩盖不住那微弱的生命气息,若不是有人对这副躯体做过些什么,遏制住伤势的恶化,这样的伤,绝对没有人能坚持到现在,尽管如此,这个人也坚持不了多久。
孙策和夸离开孙家大院,金阳公主随后出门找到了自己的五王兄,质问之下,这位王子无所谓地道出了真相。对于孙家镇一个普通百姓的生命,他根本没有放在眼里,他绝不相信金阳公主的危言耸听,孙家会为了一个普通百姓跟他这个王子翻脸。
金阳公主费尽唇舌劝说,可这个纨绔的王兄根本听不进去,只是对于孙家仅以贵宾待遇招待金阳公主却不曾理会自己的做法有诸多怨言。
金阳公主了解这位王兄的秉性,书院都不愿其来此求学,何况孙家人了?父王既然禁止他们仗着身份入住孙家大院,孙家自然也懒得多事。但这些话并不好当面说出口,惹恼了这个王兄,怕是又生是非。
苦劝无果,金阳公主只好独自去了“郝大夫医药堂”找到先前为夸父治伤的那位郝大夫,两人一起来到镇外,夸父子二人居住的草屋。
“你来了,就表示……”
虽然之前猜测出事情的真相,但毕竟只是推测。怕是之间再生误会,孙山建议由金阳公主出面印证。如果其中另有原因,孙家自会体谅王族,那点儿医药费孙家还是出得起的。
金阳公主一脸为难,虽然之前猜得八九,如今确认之后,心中仍不免有些难过,诚恳的代王族表示歉意。她已经派人回都请示,想来过不了多久,父王就会召王兄回宫。现在她只希望自己这个王兄能安分几天,莫要再惹是生非。
孙策不再多言,此时无声胜有声。
对于金阳公主身旁的这位郝大夫孙策心中鄙夷至极。曾经夸好言相求,不惜磕头下跪,他都不为所动,如今公主出面,便立刻前来医治,这种惟利是图利欲熏心的大夫,即便医术再高明,也是人类的悲哀,医者中的败类。
“唉,唉,别这样看着我,我可是好心来给人治病的,怎么还招来怨恨?”郝大夫一脸无辜,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有何过错,如果每次遇到穷人看病都免费施救,让自己喝西北风吗?看病就得给钱,天经地义。
“请问,身为医者,可有准则?”孙策冷冰冰地问道。
“医者父母心,行医救人是医者的天职,至于准则,没有人制定过!”郝大夫很干脆地答道。
“既然如此,为何你身为医者,却不顾病人安危,一心想要丰厚的报酬?”
“这个嘛,天机不可泄漏!”郝大夫微微一笑,故作神秘,掩饰自己的真实意图。对于夸父的伤,作为医者,他已经尽力了,所以直到现在,夸父仍能吊住这半口气,不死不活地躺在床上。
初次检查夸父的身体,郝大夫便猜测出他的来历。为了自己的目的,他忍耐了许久,每日脑中尽是夸父身上的“怪病”,他早就迫不及待地想要挑战一下,大凡对于医道痴迷甚深的医者,面对顽疾,都会莫名兴奋。即便最终没有任何报酬,他也会免费施救。至于丰厚的报酬,只是顺手而为。接下来他要做的,不是一个普通大夫的职责,更不是一个普通大夫有能力做得了的。
“你不也是大夫吗?”孙策好奇地问道。
“错!大错特错!”郝大夫自豪地伸出食指来回摆动,“我不是单纯的大夫,而是神医!”
孙策顿时有些头大,这家伙的表情怎么有些似曾相识的感觉,这般不要脸的劲儿都快赶上诸葛青云了。
由于愤怒,忍不住有些话多,不禁有些自责,既然对方肯来,再多的不满也不能表现出来,毕竟能救夸父的只有此人。如果这个郝大夫一气之下一走了之,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小家伙,修行人心性很重要,感情太丰富会影响到心境哦!”郝大夫摇着头道。
“你不也是喜怒哀乐都写在脸上吗?”孙策鄙夷道。
“我说的是感情,不是表情!”郝大夫大吼道,随即又恢复一脸淡然,摆摆手道,“也罢,反正你还年轻,路还长着呢!”
来到夸父面前,郝大夫一脸肃然,仔细地检查了一番,不知从何处掏出一把锋利的小刀,对准夸父的胸口,猛然刺了下去。
金阳公主吓得赶紧转过身去,不忍见到血腥场面。
孙策和夸不知郝大夫作何,他们从来没有见过这种给人治伤的办法,两人同时忍不住就扑了上去,想要阻止郝大夫的“胡作非为”,可冲出去的身体被一股大力所阻,弹了回来。
等二人看清状况,心中稍安。
郝大夫手中小刀大半已经插进了夸父的胸膛,只留下刀柄在外,右手握着刀柄在夸父身上来回划动,似乎在追逐着什么东西,但所过之处没有一丝血迹。
孙策二人不禁有些震惊,但听到郝大夫的嘀咕声,那种本来应该油然而生的佩服便消失地无影无踪。
“奶奶个胸的,还跑,看我割不烂你,嘿,跑的倒挺快,不是怕伤了病者,我捅死你……”
不仅是孙策和夸,金阳公主同样对这个原先还一副德高望重模样的郝大夫很是失望。
所谓的手术进行了大半个时辰,这个郝大夫口中一直是脏话连篇,从来没有紧张到闭口不言的时候。当他最终拔出手术刀,三人只见刀尖上一条灰暗的虫子来回扭动着身躯,无力地挣扎着。
“看到没有?”郝大夫高兴地晃动着手中的小刀。
“一条虫子!”三人木讷地答道,不是因为大夫刀法神奇,也不是因为夸父的身体里居然有这样一条虫子,而是彻底地被这个大夫半个时辰的表现所震惊。
“我是说我的刀法!”郝大夫不禁大吼道。
“好刀法,天下第一刀非您莫属!”三人依旧没有从震惊中醒来,本能地竖起大拇指,表示佩服。
郝大夫摆摆手,也不管三人是否出自真心,只顾着摆出一副自得的表情。
天下第一刀?这个头衔他还真不敢轻易的接下,至少在他认识的人中,就有那样一个天才,一个从来不给他任何颜面的臭丫头,把玩起这种小刀,那才是神乎其技呢!想到此人,郝大夫忍不住诅咒几句。
丫头?郝大夫竟然承认自己比不上一个小姑娘,看来这个看似一切都无所谓的郝大夫心中也有阴影。
言多必失,郝大夫一时高兴地过头了,不小心差点道出自己当年的囧事,不禁尴尬,赶忙叉开话题。
将刀尖上的虫子伸到三人眼前,“见过这东西吗?”
金阳公主皱了皱眉,只觉得这东西格外恶心,孙策和夸也是摇了摇头。
这东西号称“索命天蚕”,是蚕虫的一种,但由于其能力特殊,又被世人列入蛊虫之中,名为“金身蛊”。只要有这东西进入体内,不仅实力会日渐衰微,而且基本上都是早死的命!
郝大夫盯住夸,摇晃着脑袋,一脸惋惜,他知道,夸的体内也潜伏这种蚕虫的幼虫,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一命呜呼了。
“我……我和父亲一样?”夸被吓得有些傻了。
郝大夫点头肯定。不过目前夸体内的蚕虫还在幼虫期,真实存在却又无迹可寻,即便是他也无法将蚕虫挖出。虽然夸体内的蚕虫还很弱小,但同样夸的身体也比不上夸父那般强健,恐怕终有一日,幼虫长大,夸因此丢了性命。
郝大夫不像是在危言耸听,似乎也没有必要吓唬三人。世间之物,大都相生相克,既然有这蚕虫存在于世,定有与之相克之物。至少眼前这位郝大夫可以轻易将蚕虫成虫挖出人体,只是想到夸要像夸父一般饱受蚕虫折磨数十载,孙策顿感头痛。
郝大夫摇头,既然此蚕虫能够传代下去,说明夸体内的幼虫生命力更为顽强,绝不是初代入体天蚕能够比得了的,如果放任其成长下去,郝大夫也不确定夸是否能坚持到成虫时候,更没有把握一定能将其挖出杀死。
如此一来,夸岂不是只能等死?
孙策出于对夸的关心,忍不住要问个明白。郝大夫也不生烦,似乎乐在其中。大手一伸,道句“楚币拿来”。
三人不明所以,当即愣住。
“三千楚币,我便回答你的问题!”
孙策不禁翻了个白眼,这个财迷心窍的大夫着实不地道,实在令人鄙夷。
故意吓唬三人,原来目的是索要楚币。孙策气得直跳脚,却又无可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