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昌扶着林楚下了车,英哲送他们下车,景琪将随身带的玄色毡子给林楚披上,韦昌上前敲门,半晌看门的小厮哆哆嗦嗦开了门,问说,深更半夜的找谁呢?
韦昌上前说,大哥,这是府里的大小姐,我们来着老爷。
那小厮上下打量了下林楚,鄙夷的笑笑说,哪里来的大小姐,这府里我们只知道有蕴小姐。
韦昌一时语塞,是啊,府里的下人都不知道的大小姐,后面一个胡子花白的大爷批个衣服出来问说,谁呀,半夜敲门?小厮连忙笑说:胡大爷,是两个毛小孩子说是府里的大小姐。咱们府里哪有个破破烂烂的大小姐?
这大爷紧了紧衣服,眯着眼睛仔细瞧了瞧说,瞎了眼的东西,嘴里还不干不净的。嘴里说着,连忙上前打了个千,又问到,韦昌,你这是作死,大半夜带小姐瞎跑,你爹知道打断你的腿。
韦昌嘟囔说,胡爷爷,楚楚要找老爷。
林楚看终于有人认识自己,说道,我要找我爹,我娘病了,要请好大夫,上午韦大叔来找了一圈,说是不在府里。
胡大爷为难地说,小姐,上午韦大力是在这里等了一上午,今日金老爷府上有事,老爷做客去了,晚上下了雪,金老爷那边留宿了,就不回来,老爷确实不在府里。这~
林楚眼里的希望慢慢熄灭。
景琪在后面皱皱眉头,想了想上前说,你们几个只管在门口嘟囔什么,你们小姐脚上有伤了,还不赶紧叫大夫去?
这胡大爷为难说,卓夫人治下严谨,这会子后院的门早就下锁了,夫人也早就睡下了,通报只怕不方便,呃```这样吧,小姐要是不嫌弃,先安顿在老奴房里,天一亮我们也好通报。
韦昌强忍着怒气,景琪却是看不下去了,一把拉过林楚说,你这奴才好大胆,既是府里的大小姐,里面管事的睡了还叫不起了?在你一个下人房里安顿的话也说的出来,简直放肆。
胡大爷略为难的看着韦昌。林楚甩掉景琪的手说,好的,我在这里等我爹。
英哲在边上气的笑出声来说,这是什么跟什么,林楚,韦昌,你们赶紧跟我回府里,先找大夫看下伤是要紧事。跟一个奴才在这寒风口,磨叽这么会是做什么呢?说罢不管只拉着韦昌就往车里走。
景琪拉着林楚说,先去英哲府里吧,先看看你脚上的伤,休息一会,我让人在这里候着,你爹回来再通报,立刻就回来。
林楚稍微犹豫了下,景琪也不管了,拉着就上了马车。对英哲说,你去赶车,让马夫留在林府门口候着林老爷,回府了就往府里报信。
那马夫愣了下,英哲抬起脚就踹了下说,闯了祸还等爷请你呢,到林府门口候着,不准进去。扬着鞭子就回府了。
寒风瑟瑟,那车夫也不敢进去,在门口吹冷风,冻得瑟瑟抖。
英哲一面打发人去叫大夫,一面拿药,一阵忙碌。好在英哲府里常年住着一个大夫,看了说好在皮外伤,仔细用药也不会留下伤疤,折腾了好一阵才消停。
林楚一晚上折腾了许久在榻上就睡了,韦昌也累坏了,在边上的椅子上趴着睡着了,英哲跟景琪轻轻关上门。
这一夜风雪愈发的紧了,裹着寒意,不过景琪身上的寒意比这夜并不逊色,他眉头紧皱,一声不吭,英哲有点害怕说,三哥,这个,今天那个车夫,回来我一定严惩。
半晌景琪不紧不慢的说,不仅仅是车夫,说明你府里治下不严,随你的车夫竟这样猖狂,可见了。
英哲正色,作揖道,是,三哥教训的是,回头我一定勒令整改,不能放纵了家奴。
景琪用手拍了他的肩膀说,你知道的,家奴,是治家第一步,家奴也是最易被外人用坏的,上点心。说罢往前走。
英哲摸摸脑袋,其实他脑子里一百万个疑问,这个林楚怎么在府里混成这样,门都进不去?但是此刻并不是打听的时候,看景琪冰爽的脸,经验告诉他,这个时候他一点也不好玩,还是远远的走开吧。
景琪今夜就歇在了英哲府里,心里无数的疑问,但是见林楚哭的呆呆的,又觉得自己也不好打听人家的家事,才紧闭了好奇心。
思前想后还是提笔在纸上写了几个字,交给门口的护卫说,送到院子胡同东边第三家。护卫拿了信不多言,消失在夜色里。
今年的冬天似乎真的冷的太早,大风吹过,院子里落了叶子的书发出了嗖嗖的声音,景琪关上门,心里乱乱的。
随手拿起本书,强行让自己冷静,他一直认为自己是一个冷静又稳定的人,但是看到林楚脚上的伤却那般压抑不住怒气,又想到林楚被林家的下人拒之门外,更是怒气和怀疑充满整个脑袋,闭上眼睛把书丢到一边,从袖袋里拿出一块白玉,紧握在手心,定定心神,慢慢整个人都放松了。
一大清早,林府里,卓夫人刚刚起床,身边的丫头正在伺候梳头,门口一个小丫头探头探脑,卓夫人看了一眼,边上的丫头呵道,谁在外面探头探脑,奶奶还在这里梳头呢。
小丫头进来跪下说,回萍姐姐的话,是我,我是前院的语儿。
卓夫人梳妆完毕,边上的丫头逐步退下,萍儿扶着夫人的手坐下说,院子里管事的都不在了,要你在这里回话,是你说话的地方吗?
那小丫头怕的不敢说话,跪在地上不敢说话,萍儿看了眼,说吧,什么事,夫人这里还没用早膳呢。
小丫头磕磕绊绊说,回姐姐话,早起才开院子门,前面的小厮说昨晚上府里的大,大小姐来府上了。
卓姨娘喝茶的水顿了顿,抬起眼皮看了下,萍儿问说,昨晚上来的?大半夜来做什么?现在人在哪呢?
小丫头说,说是来找老爷的,那边大,大夫人生病了,要请大夫,因是夜里,府里都下钥了,大,大小姐又走了。
萍儿疑惑说,没见到又走了?走了去哪了?
小丫头摇摇脑袋说,不知道,留了个人在门口等信,说老爷回来再过来。
卓姨娘慢慢端起茶,轻轻喝了一口,没说话,萍儿见卓夫人不说话,说,既然是找了地方安顿,又只说找老爷,就不管我们内院的事了,你下去吧。
这小丫头愣了一下,又赶紧退出来了。
卓姨娘慢慢的喝着茶,又踱步走到梳妆台前,将平日常用的金簪取下,换了个鎏金嵌着红珊瑚的大步摇。
天才蒙蒙亮林楚就醒了,韦昌给她倒了杯水,打开门,门口的小丫头进来端水梳洗,不一会英哲和景琪就进来了。英哲挠挠头说,我府里没有小姑娘的衣服,这身是去年安平郡主进京的时候我娘吩咐做了,还有一件,你委屈穿着吧。
林楚接过衣服去后面换了,韦昌说,我们要去林府了,如果老爷还没回来,我们就要回家了,夫人该着急了。
英哲本来就一肚子的疑问,这就打开了话匣子说,你不说我还奇怪呢,怎么你们不是林府里的人吗?为什么昨日不给你们进去开门?你们不住林府吗?你说回家,是回庄子那吗?
景琪用眼睛看了一眼英哲,英哲意识到自己话多了,连忙闭嘴,韦昌扭过头不搭理他。景琪说,韦昌,英哲也是关心则乱,昨天的事情,我们确实一头雾水,不过我们也不是长舌短妇,你不说的我们就不问,只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就知会。
正说着话,林楚换好衣服从后面出来,服侍的一个大丫鬟说,啧啧,原来是这样标志的小人儿,哲少爷过来瞧瞧。
果然人靠衣装,佛靠金装,林楚一身宫缎素雪绢裙,上衣着青色的云雁细锦衣,出的一圈白色风毛,梳个丱发,两大椎分于头顶两侧,系上了素色的蝴蝶结,并在髻中引出一小绺头发,显得十分活泼可人。
一时间他们三个一个也没说话,服侍的丫鬟撑不住笑了说,哲少爷,这是谁家的小姐,这样标志?我回头跟夫人说说,咱家也少个这样标志的大小姐呢,空着我这一手梳头的好手艺了。
英哲摸摸脑袋说,琴姑姑说笑了,嘿嘿嘿。
林楚走过来说,我要回家了,这个衣服,我改日再还你。
景琪说,别着急,我让人在你家里候着了,你要是着急,我让马车送你过去。
林楚摇摇头说,不想节外生枝,昨天已经够丢人了。
韦昌拉着林楚准备往外走,英哲忙道,诶,别这么走啊,要是你们老爷还没回家怎么说?
韦昌回头说,再不回来我们就要回家了,难不成在你家过年不成?
英哲被他抢白了一顿,有点没意思,说,不是,我是说我们送你吧。
韦昌回头看看林楚,从这里到庄子上好一段路呢,林楚摇摇头说,昨日已经叨扰了,我们要回去了。
景琪看出来她的忧虑说,这样吧,我们本来是应该送你们一块过去的,但是今日我们还有事情,不能送你们,让英哲府里的车夫送你们过去吧。
韦昌看林楚没有反对,也就点点头。
马车载着二人飞奔而去。英哲摸摸脑袋跟景琪说,今天哪有什么事情,为什么不去送他们啊?
景琪转身走,悠悠的说,你这样的蠢人,当然是没什么事情的。
剩下英哲摸摸脑袋,一头雾水。
伤逝
两人飞奔到林府,结果胡大爷为难的说,老爷还没有回家,已经通报过卓夫人,并没有话带出来。楚楚抬头看了看这金碧辉煌的林府,从小自己来这里的次数就少得可怜,除了舅舅来,一家人在这里团聚一天,其实她对这个林府陌生的很,此刻心里觉得全部的希望和全部的失望都在这里,说不出的难受,心里有想不知道娘在家病的怎么样了,她给她爹找了好多理由,可是娘还病者,怎么能这样呢?林楚哽咽的说,韦昌,我们快回家。
是啊,这京城里显赫的林府并不是她的家,并不是她的避风港,甚至连一张她的床都没有。她的家就在京郊庄子上的小院子里,她的娘还病着。
一路上林楚死死盯着前面,觉得自己这样蠢,竟然想着来找从来不曾过问他们的林老爷她的爹,此刻她的爹不知道在谁家的酒席上流连。林府上下也没有人真的在意她娘的死活吧。
马车飞驰,刚到院子门口,看到门前散着一匹马,林楚赶紧推门就往里跑,才到门口敛秋刚好看见,一把保住哭到说,我的佛祖,可吓死我了,小祖宗这一夜是哪里去了,吓死我了。
林楚挣开敛秋问说,秋姑姑,我爹来了吗?大夫来了吗?
敛秋擦擦眼睛说,快进去吧,大夫来了,你大舅舅来了。
林楚有点失望,推门进去,看到娘躺在床上,许是舅舅来的原因,娘的精神比昨天稍微好点,林楚请安说,见过大舅舅。
钱慕拉起林楚说,好孩子,起来。
林夫人靠在床头,对林楚说,今日还有心梳洗了下见你舅舅。
林楚走到床头,头靠在娘亲的手上说,娘,才一张嘴,就哽咽的要哭了。
林夫人摸着她的头说,好孩子,娘没事,好好的呢,舅舅带大夫过来的。
钱慕的脸色已经是一张铁板了。对在边上的凌冬说,凌冬,你带楚楚先下去,我跟大小姐有话说。凌冬赶紧带着林楚出来了。
钱慕在房里踱来踱去,一时间竟不知道怎么开口,钱怡人见状笑笑说,大哥,坐下吧,从进来还没喝水呢。
钱慕一把拉过椅子坐下说,我竟不知道怎么说,你,那个林勰居然如此小人。我,他一时气结,竟说不出话来。
怡人拉过大哥的手说,大哥,从小你就最疼我了,如今这样,只怪我当初年少,但是,我有了楚楚,她就是我的眼睛,是我的全部希望,大哥,你知道的她这样好,我``才说着话,一激动,林夫人就上气不接下气了。
钱慕又生气又心疼,说,这乡野村里的也没个好大夫,我
怡人笑笑说,大哥不用这样着急,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知道,能见到大哥我已经心满意足了。只是我还有件事要跟大哥说。
钱慕怜惜的看着形容枯槁的妹妹,心疼的说,你说吧。
大哥,我身子不行我是知道的,有些话我要跟你说,
钱慕哪里听的了这个,打断说,不要胡说,我已经叫人去请章太炎了,你一定会没事的。
怡人摇摇头,坚定的目光看着他说,大哥!停了一会无奈的说,这些年了,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非常清楚,这些话能当着你的面说出来已经是``说罢扶在床厅咳嗽几声。接着说,
一个是爷爷,本当在爷爷膝前尽孝,如今……要丢下爷爷,是怡人最大的不孝顺……二来就是大哥你,爹娘走的早,咱们兄妹两,咱们兄妹两自小最亲密,你……性情刚硬,以后遇到事情要多跟嫂嫂商议,不要……官场上多的是那些小人,你,要保全自己。三来……我最不放心的就是林楚了,这孩子从小机警又聪明,性子也活泼,以后要嫂子费心帮我管束了。我……我只怕是……
说着早就已经哭的不行了,钱慕心里本就乱乱的,听的这些话,心里恨不能将林勰千刀万剐。又不得不忍住说,你这才哪到哪啊,说这些,听大哥的话,睡一觉,睡醒了就都好了。
等林夫人睡着,钱慕紧缩眉头走到院子里,叫来敛秋和凌冬,冷着脸说,我们钱家并不曾苛责过下人,因想着做下人辛苦,对下人好,他心存感念必然服侍主子更尽心。陪嫁的丫头,也是我钱家的家生丫头,大小连你们都是有人服侍的,原想着你们陪小姐到林家,能守望相助,能护小姐周全,竟然到这步田地……
敛秋跟凌冬哪里受的住这样的话,两人扑棱扑棱的跪下,哭的说不出话,只说,大爷知道小姐的,林家老爷之前并不曾亏待夫人,只是……只是
钱慕呵斥说,她不准你们说,你们就由着我钱家女儿这样受林家小子的折辱?连性命都要送到他手里?
敛秋跟凌冬哭的跟泪人一般,只顾着磕头。
钱慕叹一口气说,你们只把这些年林勰的所作所为,一次不差告诉我,否则你们这样的丫鬟,钱家是养不起的。
敛秋跟凌冬一边哭一边把林夫人这几年的委屈说了一遍,钱慕听的气得浑身乱颤,凌冬啜泣说,夫人本就是月子里失了调养,一直身体就弱,别院冬天冷,又湿气重,本就不利于养病,夫人又因为老爷说,小姐生而不祥,忌讳请大夫,我们也只敢小心服侍,大爷明鉴啊。
钱慕听了这些,一时间竟无法说话,摆摆手说,也是欺负我钱家无人啊,林勰,我钱慕跟你势不两立。
正说着话,凌冬看到林楚在房门口瑟瑟发抖,脸色挂着两行清泪。凌冬赶紧擦擦眼泪走过去,低声说,楚楚,怎么在这里啊,秋姑姑给你送得饭吃过了吗?
林楚呆呆得说,冬姑姑,爹是因为我才不要娘的吗?凌冬摸摸林楚的脑袋说,楚楚别瞎想,我们楚楚是全世界最好的姑娘了。
这里正说这话,房间里传来一阵急促的咳嗽声,钱慕皱皱眉头,敛秋跟凌冬也赶紧跟进来。
林楚站在门口看着娘亲一阵阵极速的咳嗽,敛秋忙捂了手绢,丢在盆里,凌冬一看,已经见红了,眼眶又红了。
门口一阵乱,原来钱慕派去的人已经回来了,这章太医已经到了,如今的章太医早就在家颐养天年了,因为是钱慕派人说急事才来,不想是这荒郊野外,一看又是林家夫人,心里一百个问号,看着钱慕。
钱慕作揖说,请老先生看脉把,晚生稍后跟您解释。
章老先生搭了脉,净了手推门看到钱慕,摇摇头说,怎么到这部田地?钱慕低头说,唉,一言难尽,老先生不妨直言。
章太医摇摇头说,油尽灯枯,老夫,只能先回府了。
钱慕看着章老先生的背影一时间有点迷惘。只得推门进去。
林夫人躺在榻上,睁开眼睛看见林楚站的远远的,招手说,楚楚过来,可见楚楚低头铰着手不肯上前。敛秋只当是楚楚有些怕,拉着楚楚说,楚楚来,不怕。
楚楚拉开手说,我不去,我离娘近,娘就好不了了。我~我不,我不祥~
林夫人一听这话整个人都喘成了一团,凌冬连忙上去扶着。
林夫人半晌死命攥着凌冬的手说,谁跟她胡说八道的,说完又是一阵咳嗽。林楚有点担心慢慢走上前,林夫人一把拉过来,抱住林楚说,我的楚楚,娘不准你说这样的话,娘……话没说完又一阵喘气,那手却是越来越紧,握的林楚胳膊发红,凌冬见这样不太好,用眼睛看敛秋,敛秋连忙出去端水,准备擦身子用。才推门,冉嬷嬷刚进门,敛秋眼睛一红说,姑姑快去看看大小姐吧,大小姐不好了。说着,泪如雨下。
冉姑姑一进来,摸摸林夫人,脚已经冷冷的,也是进气少,出气多。林楚一双滴溜溜的眼睛死死盯着,好像生怕一不小心就不见了。
敛秋凌冬连忙请大爷出去。这里刚拉开林楚的手准备给林夫人擦身子换衣服。林夫人忽而挣开,拉着林楚说,楚楚,你一定要记住娘的话,切不可妄自菲薄,你是这世上最最……最好的孩子,人贵自重,娘不能永远陪你了,楚……楚楚
才说着浑身就出了冷汗,倒在榻上眼睛也涣散了,手也冰冷了。可怜这林夫人一缕清魂随风去,多少愁绪入梦期。
敛秋连忙拉楚楚出去,楚楚哪里肯,拉着只是哭,钱慕一把抱住楚楚,往院子外面走,楚楚在舅舅背上放声哭,敛秋慢慢关上房门,从门缝里楚楚看到疼爱她的娘亲,就那样躺在榻上,再也不会在廊下看她笑,春日里再也不会教她踏春歌,夏日娘亲再也不会给她端绿豆汤,秋日的红柿子也不甜了,冬天不能给娘磨墨了。再也没有娘亲问她饿不饿,问她累不累了。可是眼泪一直模糊着眼睛,最后一眼也看不清楚了。
钱慕扛着楚楚出了院子,韦昌守在门口,一见立马站起来,这时正好一架轿子停下,下来的不是别人,正是朝廷里的尚书大人,林勰林大人,钱慕这里正是一腔怒气没地方出,看到他脸色铁青,把林楚放下,跟韦昌说,看好她,别让她乱跑,伤着了。
着林勰才回府里,听到下面人叽叽咕咕,说是大小姐昨日半夜来府里找了,又说大夫人病了,想想一日夫妻百日恩,总归要去看看,平日也鲜少见别院派人来,想想也就来看看,一下轿子看到大舅哥在门口,心里咯噔一下,这些年他和怡人保持着良好的默契,没人将林楚不详的事情大肆张扬,怡人也默认了安居别院的命运。
林勰脸色有点僵硬,抬手作揖说,原来是慕兄到了,有失礼数了。
这钱慕在兵营里呆的久,哪里有这样的虚文,一腔怒气正是没地方发泄,林勰还没站稳,钱慕当胸抬起就是一脚,林勰一介书生哪里吃的住他这一下,立刻飞出好几米,倒在地上,一脸惊异的说,这,这是从何说?
钱慕气急说,林勰小人,我钱家林家自此梁子是结下了,现在立刻给我滚,不然我宰了你?
林勰有点诧异,慌忙爬起来,瞅了瞅,连忙走进别院里,别院里凌冬和敛秋已经换上了孝衣哭成了一团,林勰有点慌了,提着衣服又要出来,嘴里只说,这,这是,这是怎么说的。
钱慕哪里等他出来,一把提着衣服就把林勰丢在院子里,抬起脚就踩在脸上,恨恨地说,林勰小人,我钱家的好妹子,竟被你这样糟践,你就是死一百次也难消我心头之恨。
林勰又气又急又愧,胡乱抓着钱慕说,钱慕,你有话好好说,我何曾亏待怡人,吃穿何曾有过短缺,就是住在别院,也是她自己的主意,再说了,今日怡人是病死的,****何事,你我同朝为官,你小小从四品武官,当众殴打三品尚书是想造反吗?
钱慕不听还好,一听更是拳头一顿乱打,林老爷脸上立刻开了花。立刻嗷嗷乱叫。
这里敛秋出来跪着说,大爷,听我一句话吧,这肮脏东西在院子里,脏了小姐的院子,赶紧让他滚,小姐这里何曾有这样的小人立足过,生而不见,死更是不要相见了。说罢又哭起来。
钱慕愤恨的说,林勰,你听好了,我要你答应我几件事,你若是答应了,我便依你,如若不答应,今日我就送你去给我妹子赔不是,明日你黄泉路上慢慢走,我请了旨,再去黄泉路上好好打你一顿。
林勰挨了打,心里知道此时钱慕已经失去理智,惹了他没好果子吃,连忙应声说,好好好,你说。
回去林府治丧,我妹子是如何风光嫁到你林府的,你要如何风光给我妹子抬出来,这一件你答不答应。
林勰连忙答应,说,好好好。怡人本就是我的发妻,这是肯定的。
钱慕吐了口口水,说,我家妹子是你林府的正妻,从你林府正门风光大葬,不准葬到你林府祖茔,我钱家的观音庙是干净地方,只葬在那里,应不应?
林勰心里迟疑了下,钱慕脚下一使劲,立刻回答说,好好好,我应了。
钱慕说,还有,林楚这孩子,是我钱家的菜苗,你林家做主的大人死了,我这个当舅舅的不能不管,这孩子跟着我回去,你应不应?
林勰压根就没想过林楚,立刻回答说好好好。
钱慕一抬脚,踢了一脚,说滚。
林勰提着衣服灰头土脸走了。
在门口看到林楚,愣了下,没说话,只赶紧上轿,吩咐赶紧回府。
林楚此时只是呆呆的缩在门口,眼神空洞。
后来林楚只记得舅舅对楚楚说,楚楚,跟舅舅回家好不好?
林楚点点头。就这样离开了生活过7年的京郊别院。跟着舅舅回到了江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