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刚缓缓低头,双手攥在一起。“高医生,那……那我父亲……还怎么治疗?”马刚抬起头颤抖着问。
“哎,如果你父亲身体条件允许的话,可以试试介入疗法,介入治疗是目前治疗无法切除肝癌的首选手段,主要通过病人大腿部血管插入一根导管到达肝脏肿瘤部位后,对肿瘤进行栓塞、化疗。其他的方法诸如射频消融都不是首选,但是否作介入,要你们家属和病人同意决定。”高医生回答。
“嗯,我懂了。”马刚点头,“那,高医生,我父亲现在吃饭有没有什么需要忌口啊,从网上我看,鱼虾什么的都不能吃吧。”
“嗨……”高医生摇头。“到了这个时侯,还有什么忌口啊,老人想吃什么就尽量弄些给他,关键是最后一段时间的生活质量。”高医生停顿了一下说,“现在你父亲已经出现少量肝腹水了,要尽快了……”他没把话说完。
马刚站了起来,冲高医生深深鞠了一躬。门诊楼熙攘的人群中,马刚仿佛拿着一纸审判。简单的一段文字,便判定了父亲的命运。肝癌晚期,已转移,不建议手术,术后复发几率大,不建议做放化疗,建议介入疗法。
马刚有些害怕,他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父亲,更不知道该如何继续处理这接下来的一切。他至今还没有个正经的工作,没有个正经的住处,没有个正经的女友,没有个步入正轨的人生。他惶恐,他茫然,他不知道父亲如果走了,自己该如何面对生活。父亲带他来到人世,只给了他寂寞的、空虚的、灰色的二十几年,他没见过母亲,从未感受过母亲的宠爱和温暖,也很少从父亲那里获得任何的赞赏和鼓励、支持和依靠。在他眼里,父亲是个不称职的警察,更是个不称职的家长。他似乎在一直消极躲避着某种东西,但又用坚硬的不屑一顾去抵御着别人的评价。他对家里那些鸟和鱼、花和草的细心,远远超过了对待自己的耐心。父子之间的关系一直处于冰点。而此时,马刚心里却有一股翻江倒海的热流在涌动,一种不断弥散的疼痛在蔓延。在生死面前,他害怕任何一种预感。
马刚提着饭盒走进住院楼,穿过一间又一间的病房。肝部肿瘤、肺部肿瘤、泌尿肿瘤……这里是病患和家属的世界,而医生和护士更像是这个世界的旁观者、见证者。肿瘤像一堵墙一样,把病人与外界隔开。
走进屋里的时候,马刚傻了。15号病床空空如也,病号服被叠放在枕头上。一个护士见马刚进来了,忙过来问:“您是马庆的家属吧,他去哪里了?这住院怎么能随便乱跑呢,今天一天的点滴呢……”
马刚哪里知道,他迅速拿起手机,拨打起老马的号码。
老马的手机在裤兜里震动了半天,他也不去接。在院长办公室里,他拿到了养老院的登记表,从上面记录的情况看,最初送老人入院的登记姓名是张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