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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银环悲泣怕失爹亲 贼寇穷途谋夷治夷

且说杨德山回到家时,已未时过半。自从他出门之后,银环一直在哭,连晌午饭也没吃。

虽然杨德山走的时候银环什么也没说,但她从爹那一脸凝重的表情上已经看出来了,爹又要去做一件不顾生死的大事情了。爹的脾气她已经深有体会,一旦有人遇到难处,只要他知道了,他是绝对不会袖手旁观的,不但要出手相助,而且还会不遗余力。爹在东屋与二叔说的话,她在院子里都听见了,当时眼泪夺眶而出,扑簌簌落个不停。

银环没有进东屋,转身跑回自己屋去了。进门之后,她瞅了一眼空空荡荡的屋子,忍不住趴在炕沿上饮声低泣。她想起了母亲。多年来,由于失去母亲,在她内心深处已经形成了一道抹不掉的阴影,这是一种失落、孤独、无奈、压抑的阴影,有时甚至充满了绝望。如果爹再离她而去的话,她将怎么活下去?因此,她整个身心如坠谷底,一时痛不欲生。金栋来找她玩,她也不说话,只是一个人哭;吓得金栋赶紧去告诉洪四家与费氏。

洪四家与费氏忙过来看她,果见她趴在炕沿上啼泣。

费氏上前抱起她,看着她那哀哀欲绝的样子,止不住泪流满面,忙问道:“环儿,俺的好闺女,你咋的了?你可不能吓唬婶子!”洪四家也忙说道:“是呀,俺环儿,你别哭。有啥委屈,你对二叔和婶子说,可不能一个人憋屈着。”

银环伏在费氏怀中,放声哭道:“我的命咋这么苦呀!从小妈就没了……爹现在又撇下我……去闯虎狼窝。爹如果再有个三长两短,往后我可咋办……”

一听这话,洪四家与费氏哪还止得住眼泪?两个人一边落泪一边想:“唉,也难怪孩子哭成这样,她是怕呀!她怕大哥万一出了事儿,撇下她孤苦伶仃、无依无靠呀!这孩子的命本来就够苦的了,一旦那样的话,可真是雪上加霜……”一时间都闷在那里,只管落泪。

过了一会儿,费氏说道:“环儿,俺的好闺女。你爹是去做善事,自有天相的。放心吧,他不会有事儿的。”洪四家也安慰道:“是呀,孩子。你婶子说的没错,你爹不会出事的,快别哭了。”

经过二人一番劝慰,银环虽然不似先前那么哭了,但仍泪流不止。

费氏对金栋说道:“你好好和姐姐耍。快晌午了,娘去烧火。”洪四家又劝了银环几句,也回东屋去了。

做好饭,费氏叫银环吃饭,银环只是看着饭碗落泪,始终不肯动筷子。费氏与洪四家无奈,也只好看着饭碗发呆。尽管金栋姐长姐短地撩逗她,但始终不能打开她的心结,银环眼中的泪水反倒不停地往下掉。一见她这样,费氏与洪四家也不免心中凄苦。

当杨德山走进屋来时,银环看着他如同隔世相见。透过泪帘,银环呆呆地看了他刹那,然后扑到他怀中放声大哭。见女儿这么伤心,杨德山忙问道:“环儿,你咋的了?”银环只是哭。杨德山抚摸着银环的头,也不禁落下泪来。

忽然,金栋看着杨德山的脸问道:“大爷,你的脸咋那么黑呢?”

听见这话,银环抬头看了一眼,更忍不住抽泣起来。

杨德山说道:“某闺女乖,快别哭了,赶紧去给爹舀盆水来,爹洗一把。”

金栋问这话时,洪四家与费氏也忙往杨德山脸上看了一眼,果见他满脸乌黑,活脱一个黑李逵,冷不丁一看还真怪吓人的呢。

费氏说道:“大哥,你哄哄银环,俺去给你舀水。唉,自打你走了,这孩子就一直哭……”杨德山声音嘶哑地说道:“弟妹,让银环去舀吧,她活动活动心里会好受一点儿。”

银环从爹怀里爬起来,说道:“婶儿,我没事儿,我去给我爹舀水。”说着,抬起袖口擦了把眼睛便出去了。

看着银环的背影,费氏长长叹了口气,说道:“唉,这孩子心思重呀!自从大哥走了,她就哭,晌午饭也没吃。”洪四家说道:“可不是?大哥,这孩子怪可怜的,从小就没了娘,大哥就是她唯一的依靠,她是怕再没有了爹呀……”

听了这话,杨德山的眼泪涮地落了下来,哽噎着说道:“唉,细想一想,我这当爹的不够格呀,连孩子的心都不能体谅……”

这时,银环端着水进来,说道:“爹,水舀来了,你快洗脸吧。”说完,把水盆放在马凳上。

杨德山答应一声,忙去洗脸,他只是抹弄了两把便不洗了,脸上的黑根本没洗掉。银环赶紧拿起猪胰子递给他,说道:“爹,给你胰子,你脸上的黑根本没洗掉。”

杨德山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接过猪胰子在手上翻转着抹了几下,然后放下猪胰子,又将双手捧在脸上搓了搓,随后又捧水冲洗了几把,这才露出本来面目。

银环递过手巾,杨德山接过来揩净脸,然后盘腿坐在炕沿上,掏出烟袋装上烟末,划火点着便美美地抽了起来。

洪四家问道:“大哥,你脸上的黑是咋弄的?那葛家人……”杨德山吐了一口烟,然后对银环说道:“环儿,你和金栋到外边玩儿去吧,爹没啥事儿。”费氏说道:“俺闺女还没吃饭呢。对了,大哥,俺去给你拾掇饭,你和银环一块儿吃吧。”杨德山说道:“我吃过了,你整够银环一个人吃的就行了。”

费氏闻听,便对银环说道:“闺女,咱到东屋去。婶子这就给你拾掇饭,吃了饭再去耍吧。”银环点点头,便与金栋和费氏出去了。

见两个孩子出去了,杨德山吐了一口烟,说道:“二弟呀,今天街里发生的事儿,我说了你都不能相信。”洪四家一听,不禁疑惑地看了杨德山刹那才问道:“咋?难道葛家人被救了?”

杨德山磕掉烟灰,神情激动地说道:“是呀!被金伯仲带着人给救走了!你是没看见那阵势,就像刮了一阵风似的,一眨眼的工夫,日本兵就纷纷倒下了……”于是把大榆树发生的事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洪四家听完,张着嘴呆愣楞地看着杨德山,半天才说道:“可不?真是千古奇闻!没伤一兵一卒就把人给救了,这不是天兵神将是啥?”杨德山说道:“是呀!这种离奇的事儿,已往都是从说书人嘴里才能听得到,可今天我亲眼看到了!”

洪四家感慨地说道:“如今救苦救难的神兵出世了,咱穷人的苦日子可能快要熬到头了?”杨德山说道:“要依我说,这混沌不清的日子早就该变变样了!不然天怒人怨,我看光这怨气早晚也得把天撑个大窟窿!玉皇大帝坐不稳龙椅,他能不想一想?”

再说张承礼被警察背到“济生堂”之后,胡郎中给他把了把脉,断定他是急火攻心,于是给他服了自配的“安神定魂丹丸”,接着又给他行了针,随后安排他在专供病人休息的火炕上躺了一会儿,没多久便恢复了。虽然还有些头疼不适,但那也是为葛家老小之事揪心,一时不能释怀而心情压抑所致。

想自己乃一乡之长,竟眼睁睁看着治下百姓蒙难,却不能予以保护,只能眼巴巴地看着他们遭受屠戮,而且自己还担着为虎作伥之嫌,这怎不让他五内如焚、心中焦虑呢?因心中愤懑,所以他不愿意即刻回乡公所,直捱到天快晌午了,估计渡边已经去了所谓的法场,这才怏怏往回走。

一路上,只见家家闭户,店铺关门,街上行人了了,不免心中凄惨。想民不堪天日,怎不让他诚惶诚恐?一时间心中浪滚波翻。正是:

虎狼当道生无路,切恨千古混沌天。不靖寰宇妖魔舞,善恶不辨理不端。

芸芸危及说何道,乾坤逆转无序年。苍生遭戮直无奈,欲哭无泪向谁言?

想到此,不禁潸然泪下。

本来“济生堂”距乡公所仅半里之遥,然而张承礼却感征程万里,只觉得遥遥无期。好不容易回到乡公所,但见门庭若禁,更觉寒心。一时迷迷茫茫,不知生亦何、死亦何为也。

书办见他回来了,赶紧给他倒了碗水,说道:“乡长,您回来了。唉,从早上我一来了,渡边司令官就支使我,根本不容我歇脚。我刚想往您身边儿凑一凑,他就像叫魂儿似的,又把我给叫走了。”张承礼说道:“我知道,我知道。”书办又说道:“渡边司令官临出门儿的时候特意让我转告您,只要您一回来,让您马上去法场。”张承礼说道:“我知道了,你忙你的去吧。”

书办出去之后,张承礼往墙上看了挂钟一眼,只见时针已近平午,不禁嘀咕道:“唉,都这时候了!”叹罢,只感饥肠辘辘,于是起身往伙房去了。在去厨房的路上,边走边想:“渡边司令官,对不起了,你自己搭台自己唱吧。别总搬那老一套,不管啥事儿,总拉个垫背的。这趟浑水我不蹚了!想嫁祸于我?没门儿!”因此打定主意,不再理渡边那个茬。

来到伙房,大师傅忙把剩下的“饯行菜”热了热,然后满满地给他盛了一碗,问道:“张乡长,还有‘辽东小烧’,你喝一口不?”张承礼心中烦闷,正要借酒浇愁,便说道:“那就烫一壶吧!”大师傅听了,麻溜倒了一壶酒热在锅内热水中。

过了一会儿,大师傅把酒烫好了端上来。张承礼自斟自饮,没一会儿便把一壶酒喝完了,一碗菜也见了底。大师傅问他还要不要,张承礼说道:“不要了,够了,够了……”

回到办公室,张承礼让书办沏一壶茶送来,然后便坐在桌前慢慢品起茶来。

书办问道:“乡长,您不去法场了?”张承礼说道:“喝完茶就去。”书办往墙上看了挂钟一眼,见已午时两刻了,不禁心中暗笑道:“张乡长可能是喝糊涂了,眼瞅着午时三刻就要到了,他还说喝完茶就去。唉……”想到此,忍不住说道:“乡长,午时三刻马上就到了。”张承礼说道:“赶趟,赶趟。”书办强忍住笑,赶紧出去了。

喝了一壶茶之后,张承礼提起暖瓶又续了一壶水,直至喝尽。再看挂钟时,未时已过。他叹了口气,两行眼泪不由得顺腮而下。

张承礼闭上眼睛,上下牙咬住下唇,只是泪流不止,一是为葛家老小蒙难心酸,二是叹世道暗无天日,心说道:“这是啥世道?虎狼横行,张牙舞爪,暴虐不羁!”想着想着,一下又想起渡边来,因嘀咕道:“一旦渡边回来,我将如何回答他……”心念及此,脱口说道:“天呀,我究竟算个啥……”没等说完,忽听得走廊里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他的心马上咯噔一下,暗叹一声:“渡边回来了……”然后赶紧站起来,紧张地看着屋门口。

不多时,四个警察失魂落魄地抢进门来。他们一个个就像在外面吃了亏的孩子,一看见张承礼,如回家见到了亲娘一般,不等喘过气来,便争抢着要向他诉苦,可光看见他们嘎吧嘴,却听不见他们说些什么。

张承礼瞅了他们一眼也没作理会,继续看着屋门口。过了好一会儿了,再没看见有人进来,这才问道:“你们咋的了?都像丢了魂儿似的?”其中一个警察终于喘上一口气来,说道:“乡长,葛家老小……都……都……都被救走了,没……没……没杀成……”张承礼忙问道:“被谁救走了?渡边司令官呢?”四个警察便你一句他一句,把法场上发生的事说了一遍。

张承礼听完,愣怔了半天没说话,只在心中嘀咕道:“渡边死了,日本兵全军覆没……”先是心中一亮,随后脑袋又胀得多大。

你想呀,渡边乃一个地区的警备司令官兼宪兵司令,如今在大榆树乡全军覆没,真可谓:石破天惊。虽然这件事与他没有直接的关系,但“城门失火殃及池鱼”的道理,他还是清楚的。本来听说葛家老小被救,心中刚燃起的那点兴奋感,一下又荡然无存了。

现在张承礼想得最多的是,日本人将如何对待这一事件,这个未知数让他胆战心惊。眼下他首先要做的,便是赶紧把这一情况向上面报告,而且越快越好。若是晚了,难料会发生什么事,因为这件事非同小可。

心虑及此,张承礼赶紧抓起电话机手柄,颤抖着手摇了几下,赶紧嘴对着话筒喊道:“喂喂,紧急情况,请县长大人听电话。”电话听筒里很快问道:“请问是哪一位?我是江宛西。”张承礼声音颤抖地说道:“报告县长大人,渡边司令官他……他……他在处决嫌犯家属时,突遭从河对岸过来的抗匪袭击,全……全……全军覆没了,司令官他……他……他殉职了……”

听筒里半天没说话。张承礼忙问道:“喂喂,大人你在听吗?”江宛西说道:“我在听。全军覆没了?难道一个生还的……也没有吗?”张承礼说道:“有。去了五个警察,死了一个,其余四人都还活着。”江宛西说道:“我是问日本皇军还有活的吗?”张承礼说道:“没有,全都死了……”江宛西又问道:“你还有事吗?”张承礼说道:“县长大人,现在治安所群龙无首,继小野所长殉职之后,昨天夜里山本所长他……他……他也殉职了。现在乡里只剩下卑职一人操持,余惟恐力不从心,望大人速派贤达主政,以安抚民心。”江宛西说道:“你稍安毋躁,望尽忠职守。越是艰难时刻,越要上不负皇帝陛下天恩,下不负百姓所依。等我与尻律副县长商量了之后,即刻选派人员协助你加强乡务。”

放下电话听筒,张承礼无力地坐在椅子上。此时,他身心已经疲惫不堪。不是吗?接连发生了这么多事,试想哪一件不是惊天动地?小野死了,山本死了,渡边死了,其中小野是乡治安所所长,山本是警备营特高课执行次官,又是新任大榆树乡副乡长兼治安所所长,渡边是日本关东军驻昌北警备营司令官兼宪兵司令官,仅仅两天之内,他们都相继死在大榆树乡。你说他能坐得住、稳得住神吗?

在胆战心惊中,张承礼艰难地熬过了半个月,但县里始终没有派人下来,对他也没作任何指责与处分。他多次打电话询问派员事宜,只是告诉他,稍安毋躁,正在选派。

这其间边玉亭坐不住了,他多次到乡里询问。对于县里不派人下来,乡里只有张承礼一人主持政务,他心里不但不宾服,而且还坐立不安。因为渡边全军覆没之后,显见乡治安所的警察们都像受惊的兔子一样,再不敢招摇,龟缩在治安所内,轻易不敢出来。

看到这种情景,边玉亭越发心虚了,直觉得自己躺在危卵之中,一天到晚心惊肉跳,时刻不安。他一方面舍财笼络护院们,让他们好好看守门户,另一方面亲自到县里请求派员充实乡府实力,并暗走尻律仔三的门路,花钱为儿子申诉冤枉。

边景春的事很快有了答复,警署发下文件,恢复了他的警籍。因此,郑保国跟着借光,也同时恢复了警籍。

当日,边景春被乱棍打出治安所不久,郑保国也从七家子回来了。

且说小野一怒之下,把边景春逐出治安所,但余怒不消,对边景春已往诸多不尽意的事一股脑涌上心头,一想起他与郑保国以执法的名义到百姓家中去敲诈,便令他不齿。今天他又恶习不改,依仗权势割断人家织布机上的经纬线进行报复,结果被受害人所居村屯闾长一纸呈文告到案前,因此更加怒不可遏,于是又对中国人的冥顽不化产生了更深度的厌恶感,因想:“这些人一旦掌握了一定的权力就忘乎所以,充分暴露了他们无知人性的嘴脸!”想到此,不免又多了一层瞧不起。

在小野的想象中,边景春家中富有,应该是个彬彬有礼的儒生才是,岂知竟是个粗鲁不堪的纨绔之徒,这让他大失所望。每见其行事,便让他觉得很不舒服,而且不堪入目。因此,越想越怒。

一见郑保国回来了,顿时怒火填膺,一想郑保国既然能与边景春狼狈为奸,可见他也不是个什么好东西,便大喝一声:“来人,把郑保国的衣服也扒了,和边景春一样,乱棍打出治安所,再不许他踏进治安所半步!”

警察们听了,一下都愣住了,因为他们对郑保国并无反感。但小野的命令又不敢不从,只得把郑保国拉出门外,说道:“兄弟,快走吧!边景春刚被乱棍打出去。哎呀妈呀,老惨了!鞋也没穿,帽子也没戴,只穿着贴身的绒衣绒裤……”郑保国流着眼泪说道:“多谢兄弟们关照,多谢了。”说完,拱手一揖,含羞带恨,赶紧离开了治安所。

如今,边玉亭见儿子又穿上了警服,心中稍觉安慰。但县里迟迟不派员来,治安所群龙无首,又因对张承礼独行乡政大权不放心,所以多次去县里请愿,并上下打点。副县长尻律仔三正因无员可派而苦恼呢,一见边玉亭殷勤恳切,又经慎重考虑,决定委任边景春为大榆树乡治安所副所长。另外成立“乡佬会”参议乡政,凡乡中富户与绅闾皆为会员。为了平衡制约,决定委任李寿春为会长。

在焦头烂额中,尻律仔三想起了“以夷治夷”这句中国名言,所以作出了上述决定。他越想越觉得此计奇妙无比,因为这句话的寓意太深奥了。

当此山雨欲来之际,尻律仔三想出此计,不外乎如获至宝,更似雪中送炭,因此兴奋不已。正如:“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一样,绝望中他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当然,边玉亭更是喜出望外。因几个月以来,他一直对小野不满,现在终于获得了释怀,并暗暗庆幸儿子因祸得福。对于小野的死,他觉得那是老天爷对他的报应。虽然对尻律仔三委任李寿春为“乡佬会”会长他心中不服,但他知道,他再不服也得认。因为日本人的用意他心中很清楚,明显是在搞利益平衡,如果想推倒复议是不可能的了。不得已,他半喜半忧地从县里回到家中,首先给儿子道喜,并设家宴庆贺不提。

且说尻律仔三送走边玉亭之后,马上给张承礼打来电话,把县里决定在大榆树乡组建“乡佬会”并任命李寿春为会长,还有任命边景春为乡治安所副所长的事,向他预先作了传达,并说道:“待有合适人选的时候,立即派员充实乡务。”最后请张承礼放心。

第二天上午,张承礼把乡里几个有头有脸的人物都召集到乡里来开会,传达尻律仔三副县长的指示与决定。参加会议的有:李寿春、安幼平、边玉亭、刘洪书、王有财、七家子裴福、牤牛屯阎守智等人。

张承礼一宣布完决定,李寿春便说道:“这个任命本人实不敢领受。大家都知道,在下一向畏于场面热闹,安逸惯了。如此重任,实在担当不起。请张乡长代为转达县府,酌请再议吧。”张承礼说道:“尻律副县长再三强调,此决定不复再议。”

这时,忽听边玉亭干咳了两声,然后操起公鸭嗓子阴阳怪气地说道:“唉,要不咋说啥人都有呢?总是牵着不走,非得打着才走。不识抬举!”李寿春狠狠瞪了边玉亭一眼,说道:“阿弥陀佛!老天爷可怜见,佛不打妄语!在座的谁是啥人,大家心里都清楚。无端地搬弄是非,小心死了下割舌地狱!”

一听这话,边玉亭晃起尖脑壳,翻着绿豆眼,脸涨得通红,嗓子呕呕的,嘎巴了半天嘴才说道:“自古道:‘不遵纲常,视为忤逆。不受命官府,就是包藏祸心。’岂不闻:‘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李寿春一摔手站起来说道:“张乡长,非是李寿春无礼。恕不奉陪。告辞!”说完,起身便走。

张承礼一把扯住李寿春,说道:“李先生,息怒。请看学生薄面,有话好说,有话好说。您的人品自有口碑贯于乡里,岂是谁一句话就能抹杀得了的?”无奈,李寿春只得坐下。

李寿春坐下之后,张承礼把脸一沉,说道:“大家都是乡里有头有脸的人物,我希望大家各自尊重。孰是孰非,大家心里自有一杆秤。今天这个会是尻律副县长亲自安排的。本乡今后的治理大计,全要仰仗在座诸位鼎力维持呢。此案关系民生,岂能儿戏?所以,李先生你也不必过分谦让。”说完,按住电话机摇了几下手柄,然后拿起电话听筒说道:“请接尻律副县长。”然后打开有线广播喇叭开关,只听尻律仔三说道:“大榆树乡的各位贤达,大家好。今天安排这个会,主要是委大家以重任。大家都是‘满洲国’的基石与顶梁柱。值此国家多事之秋,方是凸显诸位爱国心之时。我相信诸位一定不负所托,都会欣然完成使命的。‘乡佬会’虽不在编制,又不享俸禄,但关联各位的切身利益。我相信大家绝不负众望,定会为‘大东亚共荣’做出贡献的。我建议:‘乡佬会’会长一职,由贵乡德高望众的李寿春先生来担任,我想大家不会有异议吧?李先生,我想你也不会推辞的。最后预祝‘乡老会’开会成功,并拟定出完美的会章与公约来。再见。”

事到如今,李寿春虽然恼恨尻律仔三强加于人,但时势所迫,不得不委曲求全、默认现实,只得主持召开了“乡佬会”第一次会议。在他的建议下,委王有财为“乡佬会”书记官,负责“乡佬会”的日常事务,并拟定章程、会员职责等条例。

开完会,李寿春刚要宣布散会,只见一人闯进门来大声嚷嚷道:“现在地方不稳,你们‘乡佬会’应该着眼大局,尽早拟出一个惩治乡党的条约来。对于那些一贯与乡佬作对,又时常蛊惑愚民的不法之徒,要拿出一个具体的打击办法来才好。比如像杨德山这种人,他动不动就给穷鬼们撑腰煽情。大家说,他算个啥东西?长此下去,官府与诸位将被置于何地?此害不除,实是‘是可忍,孰不可忍’之事,望各位考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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