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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心疲惫洪四家晕厥 提旧话金栋蓦惊魂

且说洪四家听方大成说金栋在洪振海家中,他也顾不得与方大成打声招呼,跳下马车往洪振海家便跑;到了大门口他踉踉跄跄地进了院子,不等站稳脚跟便不迭声地叫道:“栋呀,你在屋里吗?”不等回答,又风风火火地进了屋。

洪振海赶紧上前扶住他,说道:“三爷,快坐下歇歇。你看俺小叔这不是好好的吗?”

因大半日没看见金栋了,先前又不知道他在哪里,现在终于看见了,洪四家百感交集,不顾金栋与宝柱、小芸坐在炕上抓“胳拉哈”,他紧走几步上前一把抓住金栋的手,泪水随即蒙住了眼睛,半天才说道:“栋呀,叔可找见你了……”说完,身子趔趄了一下便往下栽去。

洪振海一把将他拉住,接着把他抱到炕上,然后扶他躺下。张桂珍拿来枕头给他枕好,洪振海掐住他的仁中,唤道:“三爷,三爷……”张桂珍忙拿过茶壶倒了一碗茶水,说道:“三爷这是急的,快给他喂口水,你看嘴唇都裂了!”洪振海接过碗,然后揽着洪四家后背把他半扶起来,接着把碗对着嘴喂了几口。

此时,洪四家魂出本壳,迷迷怔怔,不知何往。正犹疑之际,忽听有人呼唤,急回头看时,只觉得一股甘泉顺喉而下,顿感心清气爽。睁眼一看,见洪振海正在给他喂水。他挣扎着坐起来,然后急不可耐地左顾右盼,当一眼看见金栋时,这才长舒了一口气,泪水迅即夺眶而出。

正这时,只听院子里有人吆喝牲口罢,接着问道:“洪振海,你三爷在屋里吗?”金栋听见,说声:“俺大爷来了。”便往外跑。

洪振海说道:“三爷,你先躺下歇会儿。俺杨大爷来了,我去招呼他老人家。”然后又对张桂珍说道:“屋里的,时候不早了,你去准备饭吧。”

张桂珍答应一声,然后跟在洪振海身后出了屋门,先去迎接杨德山。

二人出门一看,杨德山正瞅着金栋端详呢,说道:“看你这精气神儿,也没咋的呀?唉,到底是孩子!这哪像刚经历了一回生死劫难?瞅这样就和没事儿人似的!”因问道:“你叔在屋里干啥呢?”说完,一抬头看见洪振海两口子站在屋门口,又说道:“又不是外人,你们都出来干啥?”

洪振海紧走几步来到杨德山跟前,说道:“大爷,你快进屋看看俺三爷吧。刚才他一看见俺小叔就晕过去了,喂了几口水才缓过来。现在还躺在炕上掉眼泪呢,我咋劝也不行。”张桂珍说道:“是呀,杨大爷,快进屋喝口水吧。跑了这大半天,着急带上火的,肯定嘴干舌燥的。”

杨德山说道:“振海,车就甭卸了,进屋少待一会儿某们就走。”洪振海说道:“那哪能行?咋也得吃了晌午饭再走。”杨德山笑说道:“你们可不知道,就因为找这个小东西,左邻右舍帮着把杨家堡几乎翻了个底朝天,就差没上天入地了!光堡子里的两口井,某们就捞了两三遍。谁知他人小心大,竟跑到这儿‘跳河’玩儿来了!堡子里的人都等着听信儿呢。特别是你大奶,这工夫说不上咋望眼欲穿呢。某们还是赶紧回去吧。”张桂珍说道:“看某大爷说的,你瞅天都啥时候儿了?咋的也得吃了饭再走。”

张桂珍话音刚落,只见宝柱与小芸跑出来,到跟前拉起杨德山的胳膊便往屋里拽。

杨德山笑说道:“你看这俩孩子!唉,你们都别拽了,我不走了,跟你们进屋!”说完,领着两个孩子进了屋。

随后洪振海把车卸了,又把牲口牵进马厩喂上,才进屋来。

且说洪四家见杨德山进屋来,马上从炕上一轱轳爬起来,流着眼泪坐在炕沿上,半垂着头说不出话来。杨德山瞅着他笑说道:“二弟呀,孩子好好的,你还憋屈啥呀?眼泪就那么不值钱?你瞅瞅,在小辈儿面前多不好看?”接着又回头对张桂珍说道:“振海媳妇,拿块手巾来。”张桂珍答应一声,转身去灶火间拿手巾。

洪四家抬起袖口抹了把眼睛,然后说道:“他侄媳妇,甭拿了。”话音刚落,宝柱已经把手巾递过来,说道:“三太爷,给你手巾。”洪四家赶紧接过来,不禁感慨道:“唉,都是一样的孩子,你看俺宝柱多懂事儿!金栋要是能赶上你一半儿,俺又何必这么伤心……”说完,又落下泪来。

杨德山刚要说什么,却听金栋嚷道:“在家你和俺娘说俺不如银环姐,在这里你又说俺不如宝柱,俺咋就谁也不如了?”说完,只见他脸色发青,浑身颤抖,一头扑到杨德山怀里,直往胳肢窝下钻。

杨德山问道:“孩子,你咋的了?快告诉大爷。”金栋声音颤抖地说道:“俺……俺……俺怕……”杨德山说道:“孩子,别怕,大爷和你叔还有振海都在跟前呢,你怕啥呀?”

原来,金栋一听洪四家说他又不如宝柱,顿时勾起半头晌摔门出走后所经历的事——

且说半头晌金栋赌气出门之后,走到街上一看,四周静悄悄的。正觉得没有意思,忽听场院那边传来二秃子、拴住、王小三等小伙伴们的纠葛之声。抬头看去,见他们正蹲在地上弹玻璃球玩呢。

金栋伸手摸了一下衣兜,恰装着三个玻璃球,心中大喜,便要过去凑热闹。将走近场院时,背后突然有人吆喝一声:“糖糊芦,咬一口甜又脆!芝麻糖,嚼在嘴里喷喷香!糖糊芦,两角钱一串儿。芝麻糖,伍分钱一截儿。”

金栋循声望去,只见街西头有个人右肩扛着“糖葫芦靶”子,左肩背着个褡裢,正朝他走过来。细看那人:头戴破毡帽,身穿褴褛衣。不多时那人来到跟前,忽又掉转头往回走去。

金栋看着“糖葫芦靶”子,见上面插满红盈盈、金灿灿的糖糊芦,一时口水忍俊不住,便盯着那“糖葫芦靶子”不放,不知不觉跟着出了杨家堡。

那卖糖糊芦的边走边吆喝,就像长着后眼一样,金栋只要走近他,立刻紧走几步,离得远了,他又慢慢走。转过一道丘陵之后,金栋回头看了一眼,早不见了杨家堡的影子。

突然,那卖糖糊芦的转过身来瞅着金栋一瞪眼,喝道:“你是谁家的小杂种,总跟着老子干啥?让人看见了还以为老子要拐卖你呢。快说,你是谁家的?”

忽见那卖糖葫芦的转过身来,又瞪着两只凶神恶煞般的眼睛盯着他不放,金栋不禁心惊肉跳,浑身颤栗不止。环顾左右,周围全是丘陵荒坡,眼前一道凹谷隔断了视线,——只见槐柳墩墩,如座座荒冢,阴森森可怕极了。金栋从没来过这地方,顿时傻眼了。只见这里:

风飒飒,幽烟如波,更生几分煞气。寒杨蔽处,不见眼前什物,——影绰绰,暗藏

杀机。那钻天枝杈,悬乌巢于斯,老鸹盘旋飞绕,哀啼声声,瘆人胆寒。此是何处?

是否阴阳界口?爹娘呀,悔不该少听教训,今日只落得孤影迷离,好生凄凉!如能

再见,俺再不敢仰慈庇而不羁,一定洗心革面,做个乖儿子!

此时,金栋心中悬念丛生,只觉得寒骨惊髓。他本能地嚎啕起来,接着惊恐地往后倒退了几步,然后转身便跑。刚跑了没几步,却被一只铁钳大手揪住了肩膀。回头一看,正是那个卖糖葫芦的人,又听他大吼一声:“小兔崽子,你往哪儿跑?回来吧,你!”吼声刚落,如拖死狗般把他拖到了一棵杨树底下。

金栋抬头一看,只见杂草丛中的一个柳树墩上坐着一个人;旁边小树杆上还拴着一匹马。这时,那卖糖葫芦的对坐在柳树墩上的人说道:“彪爷,这小子还算省事儿,没咋费啥周折就自己跟着来了。”

卖糖葫芦者何人?此人姓葛,名三。与这位彪爷同在边家大院做护院。这位彪爷便是上回书中被王掌柜一枪结果了性命的张彪。只因那天他们在边家大院门口误打了边景春之后,甚觉惭愧。虽然边玉亭没有怪罪他们,但他们自觉大失颜面。特别是这个张彪,总以为自己是个老江湖了,深疚一时走眼,竟连每天小心伺候的大少爷都没认出来,如此现眼,直觉得自己这张脸没处搁,因此撺掇葛三,要做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来挽回面子。

两个人经过一番密谋,决定要找一个边玉亭最恨的人来替边玉亭出气,想来想去,便想到了洪机匠。他们想,如果算计了洪机匠,无疑替边景春报了仇。两个人一致认为,此计甚妙,因而得意洋洋,于是盘算着事成之后,东家会怎样奖赏他们,心中美滋滋地做起了‘黄粱美梦’,遂不辞辛苦,寻找下手机会。

且说此事敲定之后,一闲下来葛三便装作卖糖葫芦的,隔三差五到杨家堡踩一次盘子。经过一个多月的观察,终于摸清了洪金栋的活动规律,今天终成大计,没费吹灰之力便把“猎物”哄赚到此,那感觉:就像吃了蜜糖一样甜。

此时,张彪得意地瞅着金栋,掩饰不住内心的激动,因问葛三道:“兄弟,你可看准了,确保没整错吧?”葛三说道:“彪爷,你就放心吧,咱哥们儿办事儿——错不了,踩了多少次盘子了,就是扒了这小子的皮,我也认得他的骨头。”张彪一竖大拇指,说道:“兄弟,有你的!这回断了那‘讨饭’的根儿,你我也算在东家面前挽回了面子,将功补过,两头扯平了!”说完,一把拉过金栋托起他的下巴颏看了片刻,又说道,“嗯,这小子的嘴脸还算干净。你我如果不是想在东家面前找回面子,我还真有点儿舍不得呢。啧啧,还真怪招人稀罕的!”

葛三一听,不禁瞅着张彪看了半晌,然后说道:“难得彪爷菩萨心肠,动了恻隐之心!”张彪咧开大嘴笑说道:“诶?‘恻隐之心,人皆有之’嘛!出家人尚且落脚怕伤蝼蚁命呢。我等虽然不理佛,但也是人嘛!”说完,瞅着金栋戏谑道:“小子,你说是不是?”竟抬手刮了金栋的鼻子一下。

见张彪对金栋和颜悦色,葛三心中不快,因嘟哝道:“你这不是作弄人吗?某来回跑了不知多少趟,鞋都磨破了两三双,又搭工夫又赔钱,最后你竟像见了亲儿子一样。得罪人的事儿都让某干了,好人都让你当了,某这是图啥呢!”

张彪没说什么,一伸手从衣兜里掏出几张绵羊票子递给葛三,说道:“兄弟,你辛苦了。都是哥哥不好。这点儿钱你先拿着,回去买双鞋、喝壶酒,就算哥哥给你赔不是了。等日后哥哥腰包宽裕了,一定加倍酬谢。”

葛三不情愿地把钱塞进衣兜里,然后说道:“那你和你‘干儿子’在这儿亲近吧!早知道这样,在家推几把牌九有多好?真是白搭工夫!”说完,扭头便走。

张彪说道:“兄弟,等一等,把糖糊芦给我留几根儿。你说的是,既然认了‘干儿子’,哪有不给见面礼的?”

葛三没好气地把“糖葫芦靶子”往地上一撴,说道:“谁稀罕这破烂玩意儿?扛着它肩膀压得生疼。如果不是你说干完这档子买卖东家有赏头,谁干这赔本儿的生意?哏,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给你,给你,都给你,我正不愿意扛它呢,怪沉的!”

张彪赶紧笑脸相陪,说道:“兄弟,你埋怨的对,都是哥哥不好,让兄弟受累了,今天晚上哥哥请你喝酒。糖葫芦你给我拿上四五根儿就够了,只要哄‘干儿子’高兴就行。剩下的你还扛着,顺道儿卖了,不也是一举两得的事儿吗?你都给我留下,我咋拿呀?扔了又白瞎。兄弟,你听哥哥的,先回去等我。待会儿回去,哥哥准保给你一个惊喜。”

葛三把嘴一撇说道:“谁还信你的?”说完,甩给张彪五根糖糊芦,然后气哼哼地走了。

看着葛三远去的背影,张彪脸上掠过一丝奸狡地微笑,心说道:“兄弟,你还嫩呀!我不笑里藏刀,这小兔崽子能服服帖帖地就范吗?等我把他哄到他该去的地方,他再哭再叫也是枉然,一眨眼的工夫就完事儿了。这里虽然是荒郊,但究竟离村道太近,光天化日之下,保不其被人看见。这一次我要让这小东西神不知鬼不觉地从地球上消失,管叫洪机匠和杨德山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活急死他们!也像某家大少爷一样,傻呵呵的,只食人间烟火,不晓人间事,那才叫买卖公平,谁也不欠谁的呢!”想到这里,只见他面目狰狞,不禁狂笑出声。

且说金栋被葛三拉到张彪面前时,已经哭得气息奄奄,早没有了力气。后来虽见张彪长像凶恶、满脸络腮胡子,又见他眼似铜铃,口若饭盆,鼻似鹰嘴,令人胆寒,但说话温和,不像葛三那么恶狠狠的,因此心中的惧怕感逐渐平缓下来。

这时听张彪叫他‘干儿子’,又与他笑脸相对,还给他要糖糊芦吃,便认定这位大胡子是个好人。当他看见葛三甩下糖糊芦走了之后,他的心彻底放下来了,立刻瞅着张彪手中的糖糊芦流口水。正当他急不可耐、馋虫抓喉的时候,忽听张彪一声狂笑。抬头看时,见张彪面目狰狞,顿时吓得浑身一哆嗦,遂又大哭起来。

那张彪正得意呢,忽听金栋哭叫,顿生烦恼,于是刹住笑声,恶狠狠地看着金栋,以他的本性,一个耳刮子煽过去才解心头之恨呢,但他还是咬咬牙强忍心头怒火,赶紧堆下笑脸说道:“你看你这孩子,好好的你哭啥呀?来,快吃糖糊芦。”

一听张彪让他吃糖葫芦,金栋透过泪帘偷觑了张彪一眼,见他又是满脸阳光,而且灿烂媚人,恶魔般的嘴脸早已不见了。对于这瞬间之变,金栋惊疑不止,他抬起袖口抹了一把眼泪,然后环顾左右,但见周围一切如故,不禁心中纳闷道:“刚才俺明明看见他的脸怪吓人的,咋一会儿的工夫又不吓人了呢?难道俺刚才看见鬼了?”想到这里,他激泠泠打了个冷战,然后哭咧咧地说道:“俺要回家,俺怕……”

张彪瞅着他似讽似嘲地说道:“咋的了?你怕啥呀?你看这糖糊芦咱们还没吃呢。等吃完糖糊芦,我送你回家行不?”说着,咬了一口糖糊芦,一边嚼一边说道:“嗯,酸甜酸甜的,真好吃,不信你尝尝。要不这样吧,咱俩比谁吃得快的,谁先吃完了,剩下的那三根儿糖葫芦就归谁。你看咋样儿?”说完,递给金栋一根糖葫芦。

见张彪把糖糊芦递过来,金栋赶紧抬手接了,往嘴里便填,然后边嚼边想着张彪刚才说的话:“……谁先吃完了,剩下的那三根儿糖葫芦就归谁……”这话正中他的下怀,因他吃独食惯了,总是吃着碗里的还看着锅中的,恨不能天下所有好吃的都归他一个人吃才称心。只是眼前还碍于与张彪不惯熟,所以才没敢放肆,因此边吃边盯着张彪。你看他:

张嘴只嫌咀嚼慢,入口不咶囫囵咽。形似饿狼不择食,胜似八戒贪肚汉。狂吃紧盯

赌者嘴,顽儿任性未识险。此是生前命注定?饱粲一顿即刻还?

金栋一边狼吞虎咽,一边盯着张彪的嘴,生怕张彪先吃完。

一见金栋上了道,张彪心中暗喜,于是故作狂大张口,紧吞慢嚼,口中嘓嘓有声,只是不往下咽,单等金栋彻底迷住心窍之后,好依计而行。那张彪:

心生牢笼计,暗藏杀人刀。诱尔甜糖果,自己诓口嚼。本是擒故纵,阴险道行高。

等尔入了道,我自开心笑。

没多时,金栋呼哧带喘地把一根糖糊芦全吃完了,然后站在那里看着张彪,那形态:似傻又苶。只见他:勾头贱眼直愣愣,张嘴翘舌、鼻流清涕、口滴涎液。这便是:

世上人间百般丑,尽显眼前小狼猴。圣人若见有何语?孔融看见定蒙羞。

且说金栋那狼亢像,早被张彪拿眼角余光看了个一清二楚。这时,张彪把糖葫芦上最后两颗山楂一口吞进口中,一边大嚼一边说道:“嗯,我吃完了,剩下的那三根儿糖葫芦归我了!”说完,故作沾沾自喜,全神贯注地欣赏着手中剩下的那三根糖糊芦。

金栋忍不住咕哝道:“你耍赖,是俺先吃完的!”张彪故意说道:“不对吧?我一口咬两个山楂,嘴又比你的大,你哪能比我吃得快呢?”说完,两只眼睛上下打量着金栋。

金栋急忙伸出双手,又张开嘴看着张彪,说道:“不信你看,俺没有了吧?”

张彪看着手中的三根糖糊芦摇了摇头,似很不甘心,口中说道:“我咋就输了呢?”金栋说道:“你说话不算数,俺不和你耍了。”说完,把嘴撅得老高。

一看是时候了,张彪故意叹了口气,说道:“好好好。算我输了,这三根儿糖糊芦全归你了。”金栋喜出望外,接过糖糊芦,忙放在左手上攥住两根,右手单拿一根,往嘴里便填。张彪说道:“也罢,少吃两根儿糖葫芦,正好留着肚子回家吃梨糕糖,那玩意儿可比糖糊芦好吃多了。”

金栋一听,忙停住住嘴,然后贪婪地看着张彪。张彪问道:“咋的?你也想吃梨糕糖?”金栋忙点点头。张彪说道:“可……那得去我家。你……”金栋说道:“俺跟你去。”张彪又说道:“我家离这儿可远了,在大榆树那边儿呢。不行,你不能去,省得完事儿我还得往回送你。再者说了,让我来回跑也没有那工夫呀?”金栋忙说道:“俺不用你送,俺姑家就住在大榆树街里。”

张彪故作迟疑地说道:“如果是这样……那好吧,过后你家里人要是埋怨你,你可别怪我。”金栋说道:“俺叔和俺娘要问俺时,俺就说是俺自己要去的,俺不说你。”

见金栋彻底上道了,张彪心说道:“小崽子,只要你一路上消停就好,省得强抓你去又哭又闹的,坏了老子的事儿。嗯,看来这小子是属猪八戒的,——认吃。管他咋的呢,只要他遂了老子的意就好。真乃天助我也。只要把这小子给‘做’了,在东家面前找回了面子,看今后谁还敢小瞧我张彪!”想罢,不由得乐从心头起,美滋滋几乎忘了出处,自己姓氏名谁了,便说道:“既然你小子非得要去,那我就做一回好人,让你也尝尝那梨糕糖是啥滋味儿吧!”说完,把金栋抱到马背上,然后他自己认蹬上马,坐好之后,又说道:“抱紧我,坐稳了,千万别掉下去,少给老子添麻烦。”

金栋没骑过马,赶紧闭上眼睛,声音颤抖地说道:“俺抱好了。”

张彪抬手一甩马鞭,接着双脚一磕马刺,那马扬起四蹄,立刻顺路跑下去了。

坐在马背上,一路颠起来落下去,直把金栋吓得心都提到嗓子眼了,他紧紧抱住张彪的腰,不敢有丝毫懈怠。他的心忽起忽落,没有了着落点。他有些后悔了,也很害怕。但他又不敢哭,只得想象着梨糕糖的滋味,借以消解心中的恐惧。

风,也好像与他过不去,不停地在耳边尖叫,这更让他心惊肉跳,直感身陷魔窟,似有无数精灵张牙舞爪地向他扑来。风好不容易停了,那起伏跌宕也停止了,他那颗悬吊着的心才又归了位,满脑子里的魔幻也没有了。

金栋慢慢睁开眼睛,见天还是那么篮,飘浮的云依然淡淡无奇,风也是老样子,还是那么轻柔,但见一条横贯天际的大堤隔断东西,眼前柳绿丝长。越过大堤又见一条宽阔的银带横在眼前,只见波光粼粼,光照刺眼。那真是:

水色连天树影新,春鸟枝头歌唱频。误认蓬莱神仙地,霞光冉冉生紫云。

看着眼前的光景,金栋如梦如幻,不知身置何处,心想:“这是哪里呀?”正不得其解时,只听张彪问道:“这地方好看吗?”金栋说道:“好看。”张彪又说道:“那好。你松开手吧,咱们下去观赏观赏。”

金栋顺从地松开手。张彪下马后,又把他抱下马背,说道:“走,我领你到河边儿去看看。”说完,把马拴在一棵树上,然后牵着金栋的手朝河边走过去。

走近河槽一看,只见水流湍急,浪打滩头,吓得金栋直往后退。张彪狰狞地看了他刹那,然后冷笑一声,说道:“小子,你害怕了?你不是想吃梨糕糖吗?下去吧,龙王爷家里啥好吃的都有,保管让你吃个够!”

一听这话,金栋吓得大哭起来。见金栋不肯向前,张彪连推带搡把他推到河边。看见河水汹涌,金栋本能地往后挣扎,可他却丝毫动弹不得。面对河水,他发出了绝望地哀嚎……

张彪哪容他哭喊,立刻使出蛮力将金栋扯到河边,顺手把他推下湍急的河水。

就在这时,一行五人出现在张彪身后。其中一人大喝一声:“光天化日之下,竟敢明目张胆地草菅人命,你好大胆!”

听见有人喝问,张彪做贼心虚,顿时惊出一身冷汗。回头一看,只见五六个彪形大汉站在身后。张彪愣怔了刹那,然后睁大两只贼眼往左右看了一下,瞅准空当,拔腿便跑。慌乱中,他抽出驳克枪朝后面胡乱地开了两枪。

这一行人正是王掌柜等一行人。他们途径此处,忽听孩子哭叫,马上驻足察看,发现不远处有人往河边推搡孩子,那哭声正是从那里传来的。

王掌柜忙招呼同伴,说道:“快过去看看,看究竟是咋回事儿。”一行人不敢怠慢,立刻飞奔过去。

将到跟前时,只见那人猛地把孩子推下了汹涌的河水。王掌柜急叫两个人去救孩子,他带领其余三人冲到那人面前,不想那人拔腿便跑,接着又抽出枪朝他们连开了两枪。王掌柜一行人就地一个侧滚翻,有幸躲过两颗袭来的子弹,且喜没有人受伤。

且说金栋正在哭喊挣扎之际,只觉得被人猛地推了一把,身体即刻失去了重心,一下跌落河中。接着,一股强劲的引力拉着他直往下沉,更有一股寒流死死地裹住他的身体,刺骨钻心。眼前河水汤汤,双手不着一物,只得任其上下漂浮。嘴与鼻子似被无形的东西给堵住了一样,喘不得气,眼看快要窒息了,他赶紧张开嘴呼吸。谁知一股强劲的水流扑来,直冲入口中,顿感鼻腔酸痛,头顶也像要被击穿了一样。无情的河水前扑后拥,不容他抗争,铺天盖地般窜入他的腹腔。

金栋使出最后余力,拼命挣扎,无奈那戏谑的河水抓不住、靠不得,一个劲儿地挑逗他,非要把他灌个大肚弥乐佛不可。肺都要憋炸了,他要死了……

有生以来,他第一次感觉如此委屈,他愤怒极了,但又无从发泄,只因那包裹着他的河水把嘴给封住了。

突然,金栋抓住了一个可支撑的物体,他下意识地死死抓住,任有电打雷击也不肯松手了。没一会儿,那窒息感没有了,他又呼吸到了甜美的气息。

昏迷中,金栋似听见有人在放鞭炮,那清脆的响声让他心痒。无奈浑身软绵绵的,两只眼皮也像被沉重的大山给压住了一样,怎么也睁不开。他又要耍驴脾气,但却身不由己,只得强忍着这不如意的折磨。慢慢的,他感觉自己趴在摇篮中,身体舒适地摇来摆去。

当他睁开眼睛的时候,看见自己躺在洪振海家的炕上,他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直到宝柱过来找他玩,他便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一样,马上与宝柱、小芸开心地玩起来。正如洪四家进门时看见的那样。

这时,金栋听见叔当着宝柱的面说他不如宝柱,立刻想起早上娘与叔说他不如银环的话来,同时也想起他赌气出走之后,被人骗到河边又把他推下水的那一瞬……

杨德山瞅着金栋叹了口气,然后说道:“唉,这孩子浑身抖得这么厉害,肯定是后怕呀!这也难怪,就是大人经历了这么一回,一时半会儿也难抹掉心头那可怕的阴影。”

洪四家抬头一看,果见金栋趴在杨德山怀里瑟瑟发抖,忙问道:“大哥,你说金栋咋的了?他经历了一回啥事儿?”

听了这话,杨德山不禁瞅着洪四家问道:“咋的?金栋被人推下河的事儿……你还不知道?”

洪振海说道:“俺三爷进屋来,一看见俺小叔就昏过去了。他这是刚醒过来,俺还没来得及和他说呢。”

杨德山叹了口气,说道:“唉,可怜天下父母心呀!”

听见杨德山感慨,洪四家越发想知道金栋到底怎么了,不禁焦急地问道:“快告诉俺,金动究竟出啥事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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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父母最后遗留的礼物,让少年得以进入虚拟的世界中成长。不管是动漫、电影、电视剧等等,只要少年所看过,符合系统要求的,就有进入的机会。并且只要完成系统发布的任务后,随时都可以回归。而且最初级的虚拟世界跟现实的比例,都有着是一个月比一秒的时间比,于是少年开始了不一样的精彩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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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精神病人,还是天生警察?是绝世天才,还是犯罪大师?他们是最不像警察的警察,他们是最不像罪犯的罪犯。这里没有绝对的善良,这里没有绝对的邪恶。只有赤裸裸的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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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讲述了一个女孩白花晓在高中时期的为了梦想努力克服了自己口吃的缺陷,和自己的俩个小姐妹一起努力走过了心酸和美好的高三生活。在这个时期中,有俩个温馨暖人的男生一直陪在她的身旁,不给予她鼓励和帮助也给了她永不悔改的爱。她们一起经历了18岁的爱情和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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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故事里,不仅有人性的贪婪、妒忌、自私,更有人性的坚韧、善良、聪慧,总之这不是一部纯粹的爱情小说,这里不仅有至死不渝的爱情,更有弥足珍贵的兄弟之情,不仅有高处不胜寒的天子,更有卑微的丫头,总之,您自己阅读吧。一个受尽苦难的丫鬟,一个“风流成性的”太子,本是互不相干的两个人,命运却错将他们连在一起。他们之间有着怎样的渊源?他们的故事会怎样的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