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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心疲惫洪四家晕厥 提旧话金栋蓦惊魂

且说洪四家听方大成说金栋在洪振海家中,他也顾不得与方大成打声招呼,跳下马车往洪振海家便跑;到了大门口他踉踉跄跄地进了院子,不等站稳脚跟便不迭声地叫道:“栋呀,你在屋里吗?”不等回答,又风风火火地进了屋。

洪振海赶紧上前扶住他,说道:“三爷,快坐下歇歇。你看俺小叔这不是好好的吗?”

因大半日没看见金栋了,先前又不知道他在哪里,现在终于看见了,洪四家百感交集,不顾金栋与宝柱、小芸坐在炕上抓“胳拉哈”,他紧走几步上前一把抓住金栋的手,泪水随即蒙住了眼睛,半天才说道:“栋呀,叔可找见你了……”说完,身子趔趄了一下便往下栽去。

洪振海一把将他拉住,接着把他抱到炕上,然后扶他躺下。张桂珍拿来枕头给他枕好,洪振海掐住他的仁中,唤道:“三爷,三爷……”张桂珍忙拿过茶壶倒了一碗茶水,说道:“三爷这是急的,快给他喂口水,你看嘴唇都裂了!”洪振海接过碗,然后揽着洪四家后背把他半扶起来,接着把碗对着嘴喂了几口。

此时,洪四家魂出本壳,迷迷怔怔,不知何往。正犹疑之际,忽听有人呼唤,急回头看时,只觉得一股甘泉顺喉而下,顿感心清气爽。睁眼一看,见洪振海正在给他喂水。他挣扎着坐起来,然后急不可耐地左顾右盼,当一眼看见金栋时,这才长舒了一口气,泪水迅即夺眶而出。

正这时,只听院子里有人吆喝牲口罢,接着问道:“洪振海,你三爷在屋里吗?”金栋听见,说声:“俺大爷来了。”便往外跑。

洪振海说道:“三爷,你先躺下歇会儿。俺杨大爷来了,我去招呼他老人家。”然后又对张桂珍说道:“屋里的,时候不早了,你去准备饭吧。”

张桂珍答应一声,然后跟在洪振海身后出了屋门,先去迎接杨德山。

二人出门一看,杨德山正瞅着金栋端详呢,说道:“看你这精气神儿,也没咋的呀?唉,到底是孩子!这哪像刚经历了一回生死劫难?瞅这样就和没事儿人似的!”因问道:“你叔在屋里干啥呢?”说完,一抬头看见洪振海两口子站在屋门口,又说道:“又不是外人,你们都出来干啥?”

洪振海紧走几步来到杨德山跟前,说道:“大爷,你快进屋看看俺三爷吧。刚才他一看见俺小叔就晕过去了,喂了几口水才缓过来。现在还躺在炕上掉眼泪呢,我咋劝也不行。”张桂珍说道:“是呀,杨大爷,快进屋喝口水吧。跑了这大半天,着急带上火的,肯定嘴干舌燥的。”

杨德山说道:“振海,车就甭卸了,进屋少待一会儿某们就走。”洪振海说道:“那哪能行?咋也得吃了晌午饭再走。”杨德山笑说道:“你们可不知道,就因为找这个小东西,左邻右舍帮着把杨家堡几乎翻了个底朝天,就差没上天入地了!光堡子里的两口井,某们就捞了两三遍。谁知他人小心大,竟跑到这儿‘跳河’玩儿来了!堡子里的人都等着听信儿呢。特别是你大奶,这工夫说不上咋望眼欲穿呢。某们还是赶紧回去吧。”张桂珍说道:“看某大爷说的,你瞅天都啥时候儿了?咋的也得吃了饭再走。”

张桂珍话音刚落,只见宝柱与小芸跑出来,到跟前拉起杨德山的胳膊便往屋里拽。

杨德山笑说道:“你看这俩孩子!唉,你们都别拽了,我不走了,跟你们进屋!”说完,领着两个孩子进了屋。

随后洪振海把车卸了,又把牲口牵进马厩喂上,才进屋来。

且说洪四家见杨德山进屋来,马上从炕上一轱轳爬起来,流着眼泪坐在炕沿上,半垂着头说不出话来。杨德山瞅着他笑说道:“二弟呀,孩子好好的,你还憋屈啥呀?眼泪就那么不值钱?你瞅瞅,在小辈儿面前多不好看?”接着又回头对张桂珍说道:“振海媳妇,拿块手巾来。”张桂珍答应一声,转身去灶火间拿手巾。

洪四家抬起袖口抹了把眼睛,然后说道:“他侄媳妇,甭拿了。”话音刚落,宝柱已经把手巾递过来,说道:“三太爷,给你手巾。”洪四家赶紧接过来,不禁感慨道:“唉,都是一样的孩子,你看俺宝柱多懂事儿!金栋要是能赶上你一半儿,俺又何必这么伤心……”说完,又落下泪来。

杨德山刚要说什么,却听金栋嚷道:“在家你和俺娘说俺不如银环姐,在这里你又说俺不如宝柱,俺咋就谁也不如了?”说完,只见他脸色发青,浑身颤抖,一头扑到杨德山怀里,直往胳肢窝下钻。

杨德山问道:“孩子,你咋的了?快告诉大爷。”金栋声音颤抖地说道:“俺……俺……俺怕……”杨德山说道:“孩子,别怕,大爷和你叔还有振海都在跟前呢,你怕啥呀?”

原来,金栋一听洪四家说他又不如宝柱,顿时勾起半头晌摔门出走后所经历的事——

且说半头晌金栋赌气出门之后,走到街上一看,四周静悄悄的。正觉得没有意思,忽听场院那边传来二秃子、拴住、王小三等小伙伴们的纠葛之声。抬头看去,见他们正蹲在地上弹玻璃球玩呢。

金栋伸手摸了一下衣兜,恰装着三个玻璃球,心中大喜,便要过去凑热闹。将走近场院时,背后突然有人吆喝一声:“糖糊芦,咬一口甜又脆!芝麻糖,嚼在嘴里喷喷香!糖糊芦,两角钱一串儿。芝麻糖,伍分钱一截儿。”

金栋循声望去,只见街西头有个人右肩扛着“糖葫芦靶”子,左肩背着个褡裢,正朝他走过来。细看那人:头戴破毡帽,身穿褴褛衣。不多时那人来到跟前,忽又掉转头往回走去。

金栋看着“糖葫芦靶”子,见上面插满红盈盈、金灿灿的糖糊芦,一时口水忍俊不住,便盯着那“糖葫芦靶子”不放,不知不觉跟着出了杨家堡。

那卖糖糊芦的边走边吆喝,就像长着后眼一样,金栋只要走近他,立刻紧走几步,离得远了,他又慢慢走。转过一道丘陵之后,金栋回头看了一眼,早不见了杨家堡的影子。

突然,那卖糖糊芦的转过身来瞅着金栋一瞪眼,喝道:“你是谁家的小杂种,总跟着老子干啥?让人看见了还以为老子要拐卖你呢。快说,你是谁家的?”

忽见那卖糖葫芦的转过身来,又瞪着两只凶神恶煞般的眼睛盯着他不放,金栋不禁心惊肉跳,浑身颤栗不止。环顾左右,周围全是丘陵荒坡,眼前一道凹谷隔断了视线,——只见槐柳墩墩,如座座荒冢,阴森森可怕极了。金栋从没来过这地方,顿时傻眼了。只见这里:

风飒飒,幽烟如波,更生几分煞气。寒杨蔽处,不见眼前什物,——影绰绰,暗藏

杀机。那钻天枝杈,悬乌巢于斯,老鸹盘旋飞绕,哀啼声声,瘆人胆寒。此是何处?

是否阴阳界口?爹娘呀,悔不该少听教训,今日只落得孤影迷离,好生凄凉!如能

再见,俺再不敢仰慈庇而不羁,一定洗心革面,做个乖儿子!

此时,金栋心中悬念丛生,只觉得寒骨惊髓。他本能地嚎啕起来,接着惊恐地往后倒退了几步,然后转身便跑。刚跑了没几步,却被一只铁钳大手揪住了肩膀。回头一看,正是那个卖糖葫芦的人,又听他大吼一声:“小兔崽子,你往哪儿跑?回来吧,你!”吼声刚落,如拖死狗般把他拖到了一棵杨树底下。

金栋抬头一看,只见杂草丛中的一个柳树墩上坐着一个人;旁边小树杆上还拴着一匹马。这时,那卖糖葫芦的对坐在柳树墩上的人说道:“彪爷,这小子还算省事儿,没咋费啥周折就自己跟着来了。”

卖糖葫芦者何人?此人姓葛,名三。与这位彪爷同在边家大院做护院。这位彪爷便是上回书中被王掌柜一枪结果了性命的张彪。只因那天他们在边家大院门口误打了边景春之后,甚觉惭愧。虽然边玉亭没有怪罪他们,但他们自觉大失颜面。特别是这个张彪,总以为自己是个老江湖了,深疚一时走眼,竟连每天小心伺候的大少爷都没认出来,如此现眼,直觉得自己这张脸没处搁,因此撺掇葛三,要做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来挽回面子。

两个人经过一番密谋,决定要找一个边玉亭最恨的人来替边玉亭出气,想来想去,便想到了洪机匠。他们想,如果算计了洪机匠,无疑替边景春报了仇。两个人一致认为,此计甚妙,因而得意洋洋,于是盘算着事成之后,东家会怎样奖赏他们,心中美滋滋地做起了‘黄粱美梦’,遂不辞辛苦,寻找下手机会。

且说此事敲定之后,一闲下来葛三便装作卖糖葫芦的,隔三差五到杨家堡踩一次盘子。经过一个多月的观察,终于摸清了洪金栋的活动规律,今天终成大计,没费吹灰之力便把“猎物”哄赚到此,那感觉:就像吃了蜜糖一样甜。

此时,张彪得意地瞅着金栋,掩饰不住内心的激动,因问葛三道:“兄弟,你可看准了,确保没整错吧?”葛三说道:“彪爷,你就放心吧,咱哥们儿办事儿——错不了,踩了多少次盘子了,就是扒了这小子的皮,我也认得他的骨头。”张彪一竖大拇指,说道:“兄弟,有你的!这回断了那‘讨饭’的根儿,你我也算在东家面前挽回了面子,将功补过,两头扯平了!”说完,一把拉过金栋托起他的下巴颏看了片刻,又说道,“嗯,这小子的嘴脸还算干净。你我如果不是想在东家面前找回面子,我还真有点儿舍不得呢。啧啧,还真怪招人稀罕的!”

葛三一听,不禁瞅着张彪看了半晌,然后说道:“难得彪爷菩萨心肠,动了恻隐之心!”张彪咧开大嘴笑说道:“诶?‘恻隐之心,人皆有之’嘛!出家人尚且落脚怕伤蝼蚁命呢。我等虽然不理佛,但也是人嘛!”说完,瞅着金栋戏谑道:“小子,你说是不是?”竟抬手刮了金栋的鼻子一下。

见张彪对金栋和颜悦色,葛三心中不快,因嘟哝道:“你这不是作弄人吗?某来回跑了不知多少趟,鞋都磨破了两三双,又搭工夫又赔钱,最后你竟像见了亲儿子一样。得罪人的事儿都让某干了,好人都让你当了,某这是图啥呢!”

张彪没说什么,一伸手从衣兜里掏出几张绵羊票子递给葛三,说道:“兄弟,你辛苦了。都是哥哥不好。这点儿钱你先拿着,回去买双鞋、喝壶酒,就算哥哥给你赔不是了。等日后哥哥腰包宽裕了,一定加倍酬谢。”

葛三不情愿地把钱塞进衣兜里,然后说道:“那你和你‘干儿子’在这儿亲近吧!早知道这样,在家推几把牌九有多好?真是白搭工夫!”说完,扭头便走。

张彪说道:“兄弟,等一等,把糖糊芦给我留几根儿。你说的是,既然认了‘干儿子’,哪有不给见面礼的?”

葛三没好气地把“糖葫芦靶子”往地上一撴,说道:“谁稀罕这破烂玩意儿?扛着它肩膀压得生疼。如果不是你说干完这档子买卖东家有赏头,谁干这赔本儿的生意?哏,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给你,给你,都给你,我正不愿意扛它呢,怪沉的!”

张彪赶紧笑脸相陪,说道:“兄弟,你埋怨的对,都是哥哥不好,让兄弟受累了,今天晚上哥哥请你喝酒。糖葫芦你给我拿上四五根儿就够了,只要哄‘干儿子’高兴就行。剩下的你还扛着,顺道儿卖了,不也是一举两得的事儿吗?你都给我留下,我咋拿呀?扔了又白瞎。兄弟,你听哥哥的,先回去等我。待会儿回去,哥哥准保给你一个惊喜。”

葛三把嘴一撇说道:“谁还信你的?”说完,甩给张彪五根糖糊芦,然后气哼哼地走了。

看着葛三远去的背影,张彪脸上掠过一丝奸狡地微笑,心说道:“兄弟,你还嫩呀!我不笑里藏刀,这小兔崽子能服服帖帖地就范吗?等我把他哄到他该去的地方,他再哭再叫也是枉然,一眨眼的工夫就完事儿了。这里虽然是荒郊,但究竟离村道太近,光天化日之下,保不其被人看见。这一次我要让这小东西神不知鬼不觉地从地球上消失,管叫洪机匠和杨德山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活急死他们!也像某家大少爷一样,傻呵呵的,只食人间烟火,不晓人间事,那才叫买卖公平,谁也不欠谁的呢!”想到这里,只见他面目狰狞,不禁狂笑出声。

且说金栋被葛三拉到张彪面前时,已经哭得气息奄奄,早没有了力气。后来虽见张彪长像凶恶、满脸络腮胡子,又见他眼似铜铃,口若饭盆,鼻似鹰嘴,令人胆寒,但说话温和,不像葛三那么恶狠狠的,因此心中的惧怕感逐渐平缓下来。

这时听张彪叫他‘干儿子’,又与他笑脸相对,还给他要糖糊芦吃,便认定这位大胡子是个好人。当他看见葛三甩下糖糊芦走了之后,他的心彻底放下来了,立刻瞅着张彪手中的糖糊芦流口水。正当他急不可耐、馋虫抓喉的时候,忽听张彪一声狂笑。抬头看时,见张彪面目狰狞,顿时吓得浑身一哆嗦,遂又大哭起来。

那张彪正得意呢,忽听金栋哭叫,顿生烦恼,于是刹住笑声,恶狠狠地看着金栋,以他的本性,一个耳刮子煽过去才解心头之恨呢,但他还是咬咬牙强忍心头怒火,赶紧堆下笑脸说道:“你看你这孩子,好好的你哭啥呀?来,快吃糖糊芦。”

一听张彪让他吃糖葫芦,金栋透过泪帘偷觑了张彪一眼,见他又是满脸阳光,而且灿烂媚人,恶魔般的嘴脸早已不见了。对于这瞬间之变,金栋惊疑不止,他抬起袖口抹了一把眼泪,然后环顾左右,但见周围一切如故,不禁心中纳闷道:“刚才俺明明看见他的脸怪吓人的,咋一会儿的工夫又不吓人了呢?难道俺刚才看见鬼了?”想到这里,他激泠泠打了个冷战,然后哭咧咧地说道:“俺要回家,俺怕……”

张彪瞅着他似讽似嘲地说道:“咋的了?你怕啥呀?你看这糖糊芦咱们还没吃呢。等吃完糖糊芦,我送你回家行不?”说着,咬了一口糖糊芦,一边嚼一边说道:“嗯,酸甜酸甜的,真好吃,不信你尝尝。要不这样吧,咱俩比谁吃得快的,谁先吃完了,剩下的那三根儿糖葫芦就归谁。你看咋样儿?”说完,递给金栋一根糖葫芦。

见张彪把糖糊芦递过来,金栋赶紧抬手接了,往嘴里便填,然后边嚼边想着张彪刚才说的话:“……谁先吃完了,剩下的那三根儿糖葫芦就归谁……”这话正中他的下怀,因他吃独食惯了,总是吃着碗里的还看着锅中的,恨不能天下所有好吃的都归他一个人吃才称心。只是眼前还碍于与张彪不惯熟,所以才没敢放肆,因此边吃边盯着张彪。你看他:

张嘴只嫌咀嚼慢,入口不咶囫囵咽。形似饿狼不择食,胜似八戒贪肚汉。狂吃紧盯

赌者嘴,顽儿任性未识险。此是生前命注定?饱粲一顿即刻还?

金栋一边狼吞虎咽,一边盯着张彪的嘴,生怕张彪先吃完。

一见金栋上了道,张彪心中暗喜,于是故作狂大张口,紧吞慢嚼,口中嘓嘓有声,只是不往下咽,单等金栋彻底迷住心窍之后,好依计而行。那张彪:

心生牢笼计,暗藏杀人刀。诱尔甜糖果,自己诓口嚼。本是擒故纵,阴险道行高。

等尔入了道,我自开心笑。

没多时,金栋呼哧带喘地把一根糖糊芦全吃完了,然后站在那里看着张彪,那形态:似傻又苶。只见他:勾头贱眼直愣愣,张嘴翘舌、鼻流清涕、口滴涎液。这便是:

世上人间百般丑,尽显眼前小狼猴。圣人若见有何语?孔融看见定蒙羞。

且说金栋那狼亢像,早被张彪拿眼角余光看了个一清二楚。这时,张彪把糖葫芦上最后两颗山楂一口吞进口中,一边大嚼一边说道:“嗯,我吃完了,剩下的那三根儿糖葫芦归我了!”说完,故作沾沾自喜,全神贯注地欣赏着手中剩下的那三根糖糊芦。

金栋忍不住咕哝道:“你耍赖,是俺先吃完的!”张彪故意说道:“不对吧?我一口咬两个山楂,嘴又比你的大,你哪能比我吃得快呢?”说完,两只眼睛上下打量着金栋。

金栋急忙伸出双手,又张开嘴看着张彪,说道:“不信你看,俺没有了吧?”

张彪看着手中的三根糖糊芦摇了摇头,似很不甘心,口中说道:“我咋就输了呢?”金栋说道:“你说话不算数,俺不和你耍了。”说完,把嘴撅得老高。

一看是时候了,张彪故意叹了口气,说道:“好好好。算我输了,这三根儿糖糊芦全归你了。”金栋喜出望外,接过糖糊芦,忙放在左手上攥住两根,右手单拿一根,往嘴里便填。张彪说道:“也罢,少吃两根儿糖葫芦,正好留着肚子回家吃梨糕糖,那玩意儿可比糖糊芦好吃多了。”

金栋一听,忙停住住嘴,然后贪婪地看着张彪。张彪问道:“咋的?你也想吃梨糕糖?”金栋忙点点头。张彪说道:“可……那得去我家。你……”金栋说道:“俺跟你去。”张彪又说道:“我家离这儿可远了,在大榆树那边儿呢。不行,你不能去,省得完事儿我还得往回送你。再者说了,让我来回跑也没有那工夫呀?”金栋忙说道:“俺不用你送,俺姑家就住在大榆树街里。”

张彪故作迟疑地说道:“如果是这样……那好吧,过后你家里人要是埋怨你,你可别怪我。”金栋说道:“俺叔和俺娘要问俺时,俺就说是俺自己要去的,俺不说你。”

见金栋彻底上道了,张彪心说道:“小崽子,只要你一路上消停就好,省得强抓你去又哭又闹的,坏了老子的事儿。嗯,看来这小子是属猪八戒的,——认吃。管他咋的呢,只要他遂了老子的意就好。真乃天助我也。只要把这小子给‘做’了,在东家面前找回了面子,看今后谁还敢小瞧我张彪!”想罢,不由得乐从心头起,美滋滋几乎忘了出处,自己姓氏名谁了,便说道:“既然你小子非得要去,那我就做一回好人,让你也尝尝那梨糕糖是啥滋味儿吧!”说完,把金栋抱到马背上,然后他自己认蹬上马,坐好之后,又说道:“抱紧我,坐稳了,千万别掉下去,少给老子添麻烦。”

金栋没骑过马,赶紧闭上眼睛,声音颤抖地说道:“俺抱好了。”

张彪抬手一甩马鞭,接着双脚一磕马刺,那马扬起四蹄,立刻顺路跑下去了。

坐在马背上,一路颠起来落下去,直把金栋吓得心都提到嗓子眼了,他紧紧抱住张彪的腰,不敢有丝毫懈怠。他的心忽起忽落,没有了着落点。他有些后悔了,也很害怕。但他又不敢哭,只得想象着梨糕糖的滋味,借以消解心中的恐惧。

风,也好像与他过不去,不停地在耳边尖叫,这更让他心惊肉跳,直感身陷魔窟,似有无数精灵张牙舞爪地向他扑来。风好不容易停了,那起伏跌宕也停止了,他那颗悬吊着的心才又归了位,满脑子里的魔幻也没有了。

金栋慢慢睁开眼睛,见天还是那么篮,飘浮的云依然淡淡无奇,风也是老样子,还是那么轻柔,但见一条横贯天际的大堤隔断东西,眼前柳绿丝长。越过大堤又见一条宽阔的银带横在眼前,只见波光粼粼,光照刺眼。那真是:

水色连天树影新,春鸟枝头歌唱频。误认蓬莱神仙地,霞光冉冉生紫云。

看着眼前的光景,金栋如梦如幻,不知身置何处,心想:“这是哪里呀?”正不得其解时,只听张彪问道:“这地方好看吗?”金栋说道:“好看。”张彪又说道:“那好。你松开手吧,咱们下去观赏观赏。”

金栋顺从地松开手。张彪下马后,又把他抱下马背,说道:“走,我领你到河边儿去看看。”说完,把马拴在一棵树上,然后牵着金栋的手朝河边走过去。

走近河槽一看,只见水流湍急,浪打滩头,吓得金栋直往后退。张彪狰狞地看了他刹那,然后冷笑一声,说道:“小子,你害怕了?你不是想吃梨糕糖吗?下去吧,龙王爷家里啥好吃的都有,保管让你吃个够!”

一听这话,金栋吓得大哭起来。见金栋不肯向前,张彪连推带搡把他推到河边。看见河水汹涌,金栋本能地往后挣扎,可他却丝毫动弹不得。面对河水,他发出了绝望地哀嚎……

张彪哪容他哭喊,立刻使出蛮力将金栋扯到河边,顺手把他推下湍急的河水。

就在这时,一行五人出现在张彪身后。其中一人大喝一声:“光天化日之下,竟敢明目张胆地草菅人命,你好大胆!”

听见有人喝问,张彪做贼心虚,顿时惊出一身冷汗。回头一看,只见五六个彪形大汉站在身后。张彪愣怔了刹那,然后睁大两只贼眼往左右看了一下,瞅准空当,拔腿便跑。慌乱中,他抽出驳克枪朝后面胡乱地开了两枪。

这一行人正是王掌柜等一行人。他们途径此处,忽听孩子哭叫,马上驻足察看,发现不远处有人往河边推搡孩子,那哭声正是从那里传来的。

王掌柜忙招呼同伴,说道:“快过去看看,看究竟是咋回事儿。”一行人不敢怠慢,立刻飞奔过去。

将到跟前时,只见那人猛地把孩子推下了汹涌的河水。王掌柜急叫两个人去救孩子,他带领其余三人冲到那人面前,不想那人拔腿便跑,接着又抽出枪朝他们连开了两枪。王掌柜一行人就地一个侧滚翻,有幸躲过两颗袭来的子弹,且喜没有人受伤。

且说金栋正在哭喊挣扎之际,只觉得被人猛地推了一把,身体即刻失去了重心,一下跌落河中。接着,一股强劲的引力拉着他直往下沉,更有一股寒流死死地裹住他的身体,刺骨钻心。眼前河水汤汤,双手不着一物,只得任其上下漂浮。嘴与鼻子似被无形的东西给堵住了一样,喘不得气,眼看快要窒息了,他赶紧张开嘴呼吸。谁知一股强劲的水流扑来,直冲入口中,顿感鼻腔酸痛,头顶也像要被击穿了一样。无情的河水前扑后拥,不容他抗争,铺天盖地般窜入他的腹腔。

金栋使出最后余力,拼命挣扎,无奈那戏谑的河水抓不住、靠不得,一个劲儿地挑逗他,非要把他灌个大肚弥乐佛不可。肺都要憋炸了,他要死了……

有生以来,他第一次感觉如此委屈,他愤怒极了,但又无从发泄,只因那包裹着他的河水把嘴给封住了。

突然,金栋抓住了一个可支撑的物体,他下意识地死死抓住,任有电打雷击也不肯松手了。没一会儿,那窒息感没有了,他又呼吸到了甜美的气息。

昏迷中,金栋似听见有人在放鞭炮,那清脆的响声让他心痒。无奈浑身软绵绵的,两只眼皮也像被沉重的大山给压住了一样,怎么也睁不开。他又要耍驴脾气,但却身不由己,只得强忍着这不如意的折磨。慢慢的,他感觉自己趴在摇篮中,身体舒适地摇来摆去。

当他睁开眼睛的时候,看见自己躺在洪振海家的炕上,他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直到宝柱过来找他玩,他便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一样,马上与宝柱、小芸开心地玩起来。正如洪四家进门时看见的那样。

这时,金栋听见叔当着宝柱的面说他不如宝柱,立刻想起早上娘与叔说他不如银环的话来,同时也想起他赌气出走之后,被人骗到河边又把他推下水的那一瞬……

杨德山瞅着金栋叹了口气,然后说道:“唉,这孩子浑身抖得这么厉害,肯定是后怕呀!这也难怪,就是大人经历了这么一回,一时半会儿也难抹掉心头那可怕的阴影。”

洪四家抬头一看,果见金栋趴在杨德山怀里瑟瑟发抖,忙问道:“大哥,你说金栋咋的了?他经历了一回啥事儿?”

听了这话,杨德山不禁瞅着洪四家问道:“咋的?金栋被人推下河的事儿……你还不知道?”

洪振海说道:“俺三爷进屋来,一看见俺小叔就昏过去了。他这是刚醒过来,俺还没来得及和他说呢。”

杨德山叹了口气,说道:“唉,可怜天下父母心呀!”

听见杨德山感慨,洪四家越发想知道金栋到底怎么了,不禁焦急地问道:“快告诉俺,金动究竟出啥事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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