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众人皆将注意力放在烟花上时,绿意悄无声息走到站在那拉氏身后的福沛旁边,拍一拍他的肩膀,又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福沛会意过来,小心地随她往旁边走去。
绿意带着福沛悄然走到东次间,年氏早已在那里等候,看到福沛过来,激动地上前将他搂住,一遍一遍喊着福沛的名字。分别不过半月,然对从不曾离过福沛的年氏来说,这半月显然太过漫长,她每日都盼着念着可以与儿相见。
“额娘!”福沛同样激动不已,年氏不同于那些低等嫔妃,生完孩子后无资格自行抚着,她一直亲自照料福沛,这份感情自是深厚无比。
年氏好不容易按下喉间的酸涩,将福沛稍稍拉开些许,“福沛,这半月在坤宁宫中可还好,皇后他们有没有薄待你?”
福沛虽然性子不好,对年氏却甚孝顺,摇头安慰道:“额娘不必担心,儿臣一切皆好,皇后经常来看儿臣,一应吃穿用度更是不曾少给,也有宫人侍候,只是儿臣总觉得住着不习惯,心中又惦念额娘,额娘,儿臣好想回翊坤宫。”
这一说顿时将年氏的眼泪给激了出来,哽咽道:“额娘也想,白天夜里没一刻不想,可这是你皇阿玛的命令,额娘实在没办法。”
福沛将脑袋往年氏怀里钻着,闷闷道:“皇阿玛好狠的心,儿臣不喜欢皇阿玛了。”
年氏轻轻抚着福沛的肩膀,眼眸于泪落中迸出无限恨意,“不是你皇阿玛狠心,而是有人从中挑拨。你放心,额娘一定不会放过她,终有一日,额娘会让她自己也尝尝骨肉分离的滋味。”
“嗯。”福沛用力点头,随后又抬手拭去年氏不断落下的泪,懂事地道:“额娘不哭了,还有半月,半月后儿臣就可以回来了,儿臣一直很用心的在看《春秋.左传》,没有一日偷过懒,如今已看了一大半了。半月后,儿臣一定可以令皇阿玛满意,到时候就可以侍奉在额娘身边了。”
这半个月是福沛有始以来最勤快的日子,每日天不亮就起床看书,一直看到深夜,《左传》差不多有十八万字,通体看下来自是没问题,难就难在不光要看完,还要烂熟于胸,对之有深刻的理解,这样才可以应对胤禛的考问。至于这本书福沛以前并未仔细学过,只在朱师傅的教导下翻过几页而已,即便他再怎么聪明,一下子学起来也有些吃力,只能尽量多一些时间却理解贯通。
“额娘知道你懂事。”年氏欣慰地说着,在又问了几句后,绿意过来催促道:“主子,外头的烟花就快放完了,咱们得赶紧出去,否则该让人发现您与三阿哥不在了。”
“本宫知道了。”年氏满心酸涩,明明是亲生母子,见面却要偷偷摸摸,唯恐被人发现,如今也只能盼着半个月后,福沛可以通过胤禛的考问,回到她身边。
在临出门前,年氏不放心地叮咛道:“剩下这半个月,你在坤宁宫依然要处处小心,万不可大意了去,特别是要当心皇后。”
这一回福沛没有立刻答应,而是在停了一会儿后迟疑地道:“额娘,儿臣觉得皇后娘娘待人极好,您并不像您说的那么坏。”
“伪君子远比真小人更可怕。”年氏心中一紧,凛然盯着福沛不解的目光,“相信额娘吗?”
“嗯!”福沛连想也不想便点头,于他来说,一十三年来最亲的便是年氏,自无不信之理。
年氏心头微松,尽管知道不可能短短半月福沛就与皇后多亲近,依然免不了有所担心。这世间,这宫中,唯有一个福沛是完完全全属于她的,若连福沛也没了,她会疯的!
“主子,奴婢看到翡翠与三福在外面找人了,当真不能再耽搁了。”这会儿功夫,烟花皆已放完了,那拉氏回身发现福沛不在踪影,正让翡翠他们四处寻找。
年氏用力抓紧福沛的肩头,一字一句道:“福沛,记牢额娘的话,在这后宫之中,能相信的永远只有自己与额娘。”
“儿臣会牢牢记住!”就在福沛话音刚落之时,雕花朱门被人用力推开,紧接着一个急切中带着几分惊喜的声音响起,“娘娘,奴婢找到三阿哥了,他在这里!”
是翡翠,她的声音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包括正拧眉不展的胤禛。
“福沛!”那拉氏轻呼一声,扶了三福的手快步走来,进得屋中拉了福沛的手紧张地问道:“你怎么一个人跑到这里来了,可知你皇阿玛与本宫发现你不见后有多着急!”
“儿臣知错,请皇阿玛与皇额娘恕罪!”福沛也不说什么,只是低头对那拉氏及随后进来的胤禛认错。
“行了,烟花已经放完,你随你皇额娘回坤宁宫吧,剩下这半个月,好生温书。”胤禛看到了年氏,却如没看到一般,漠然的神色令人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是!”福沛行礼,跟在那拉氏身后走出了储秀宫,因为知道有无数人望着自己,所以他极力克制着自己回头的欲望,可亲情之间的那种羁绊令他在跨出宫门时还是忍不住回头张望了一眼。
那一眼的回眸,他看到年氏泪眼迷蒙,身子有抑制不住的颤抖。用力,再用力咬紧牙关,强迫自己回头,紧紧跟上那拉氏的脚步,他很清楚皇阿玛的性子,哀求软弱是没有的,唯一能做的就是努力再努力,直至达到皇阿玛定下的要求。
额娘,等着儿臣,半月,还有半月,到时儿臣一定会侍孝在您膝下!
年氏目送福沛离开,在他离开自己视线范围的那一刻,终于忍不住落下泪来,她的孩子,她的心头肉啊!
嫔妃一个接一个离开,对于年氏的落魄,她们自是兴灾乐祸的多,然当着胤禛的面却不敢多说什么,只能噤声离开。
胤禛是离后一个,在他一只脚跨过及膝的门槛时,强忍悲伤的年氏忍不住冲上去重重跪在他身后,双手扯住那身代表世间一切权利尊贵的明黄色龙袍,泪眼婆娑地道:“皇上,臣妾知错了,臣妾以后都不会犯,求您让福沛回到臣妾身边好不好?臣妾真的很思念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