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上午沉闷的日光照在11楼卧室的窗帘上时，小商人李奇从宽大的床上坐起来。他呆坐了一会儿下床走进卫生间。锃亮的水龙头里放出热水，他洗脸、漱牙，坐在餐桌前吃早饭。
紧挨餐桌的是一个大鱼缸，里面有五条鱼在游动。原本只有三条，昨天李奇的父亲又买来两条。五条鱼在水中慢慢地游，姿态优雅。鱼缸清洗得很干净，这整整耗费了他的父亲两个钟头的时间。缸底沉了一个瓷质的白龙，鳞甲的缝隙间刺着细小的污垢。鱼缸带着七百公升的水，稳稳地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他呆呆地看着鱼缸中的鱼，好一会儿发出一声叹息。他站起身，三条鱼立刻冲到水面上，张开大嘴、拥挤着，发出拍击水流的声响。两条新来的鱼一白一黑，在缸底胆怯地游来游去。这只是一个小小的世界，封闭而且平淡。李奇撮起几颗鱼食投了进去，然后起身关好房门，用钥匙拧了两圈后离去。
又是一个阳光充足的上午，李奇在床上坐起身子，酒精的作用下脑子嗡嗡作响，头皮发紧。他下床慢慢走进卫生间，继续洗脸、漱牙，坐在餐桌前吃早饭。
一黑一白两条鱼挤在鱼群中，张着嘴等待落入的鱼食，接着一起追逐沉人水底的颗粒。它俩上下游窜，极快地在鱼缸中横冲直撞，不厌其烦地张嘴磕碰那三条悠闲浮动的鱼。李奇嘴巴有些发干，他安然坐在鱼缸前看着五条鱼，足足半个钟头。今天他没有出门，坐在家中又拿出那本《走出非洲》——那本迪内森快五十岁时才写出的名著，看了很久。晚上他躺在床上，听到有鱼跃起落入水中的声音，他听到了三次。
第三天上午，李奇起床仍旧坐在餐桌旁。鱼缸中三条鱼挨挤着伏在水底，长长的鱼鳍左右摆动。一黑一白两条鱼继续在鱼缸中四处乱窜，挤进水底的三条鱼中间，挨擦着想把它们挤起来。李奇呆瞪瞪地注视着，注视着这两条不安分的鱼。十分钟后他清清楚楚地看到：白鱼身子一紧，尾巴一甩，跃出水面。鱼在空中划出一道美丽的弧线，试图跃出这窄狭的鱼缸，带着许多晶莹的水珠。这一瞬间，李奇的心也被带走了，他看到了灿烂的阳光，看到白鱼变成一条白龙，呑云吐雾。他还看到……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白鱼跌回水中，缸壁上挂满溅落的水珠。李奇的思绪啪的一声惊醒了，他的眼角湿润，父亲的两条鱼带来的竟是跳动的希望，他想哭。不久他轻快地走出房间，走向外面的世界，在他身后房门砰的一响。
三天后，上午的阳光仍然煦暖，李奇醒来后在床上呆坐一会儿。他下床走进卫生间洗脸、漱牙，水龙头里的水依旧温暖。他坐在餐桌前，鱼缸中的三条鱼已经不会动了，鱼身挂满白色的毛絮，平缓的水流带着三条鱼上下翻滚。李奇捞起三条鱼扔进了垃圾筐。他喃喃自语：“又要买几条鱼了……”他走出房间，顺手把钥匙拧了两圈。
第二天，一黑一白两条鱼也不动了，它们带来了死亡和疾病……
晚上，李奇梦到了鱼缸中的鱼，还有那条白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