澜东绿芜别院姬容正在书房之中,他的面前,则是松了一大口气,眉眼上皆有笑意的姬振羽。
“皇兄此次不甚,并无遇到什么罢?”姬振羽开口,语气中的关心担忧之意不用多做分辨,便能清晰听出。
“并无什么。”姬容淡淡应了一声。倒不是对姬振羽有些什么,而是他自己的精神不大好或者是因为走了许多路一夜未曾休息,也或者是因为初初体会自己的心情就又要经历分别,当然,还可能是为了他因某些事而下的决心那确实不是什么好事,但或者。
或者,只是他疑心了?姬容暗自想着,却又在心中一叹。有些事情,他其实多多少少能有些感觉虽说,只是很模糊的感觉。
“皇兄?”也不是不会看人脸色,姬容如此模样,姬振羽顿时便有了疑惑。左右想想,他斟酌道,“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被这么一问,姬容当即意识到不妥,不由振作精神,开口:“没什么。这次找你来只是有些事同你商量。”
姬振羽放了一半的心,当即笑道:“皇兄有什么事吩咐便好,哪用说什么商量?”
姬容只笑了笑:“本来说让你参与这次针对叶国的计划,但这计划真要出成绩,只怕短时间不可能,加上危险重重”
姬容沉默一会。
姬振羽心中疑惑更甚,却并没有打断对方的话,而是继续听着。
姬容也没有沉默多久,很快,他便再次开口:“澜东基本平了,而叶国的事既不是短期,想必帝都的圣旨也要下来了”这么说着,姬容抬眼看着姬振羽,“你要不要同我一起回去?”
这话未免太过出人意料,姬振羽当即就愣住了。
姬振羽的反应并没有出姬容意料,因此,姬容也就继续往下说:“你乔装和我一同回帝都,我寻机替你探探父皇的口风便是不能让父皇体谅你,也能让你私下见上父皇一二面。”
虽对着姬振羽这么说,姬容却是自有打算:若一切无事,那他自能慢慢安排姬振羽;若真有什么若真有什么,想必那时候,他提些要求,也必能被答应。不论如何,却是都能护其周全的。
姬振羽终于回过神来了。他皱起眉,有些犹疑,更多的还是惊讶:“皇兄为何如此”想了想,他还是没把‘急躁’说出来,只委婉道,“臣弟并不急于一时,多做些准备,也免得到时皇兄太过为难。”
片刻,他淡淡一笑:“多做些准备过了这次,我大抵是没时间了。”
没时间一句,本来能表示很多意思。但姬振羽此时听姬容说来,却只觉出一股子不祥之意,脸色当即有些变了:“皇兄何出此言?”
姬容却已经收拾所有心情,神色也一直如寻常般平淡,只道:“皇弟以为如何?”
姬振羽张了张嘴,一时说不出话来。按他的本心,是怎么也不想依姬容的话去做的他总也是皇子,也荣华过,也落魄过,知晓这宫门朝堂中的人,最是能逢高踩低;也知晓那九重龙阙上的主人,是多难伺候他如果就这么回去了,姬容固然能护着他他相信可又要担多大的风险?
只是,从姬容再一次让他回来那一刻起,他便再不愿拒绝他的任何要求了不是不会,不是不能,惟独不愿。
是矣,长久的静默之后,姬振羽终于缓缓点头,在心中自想:若到时候真出了什么问题,他便尝出一条命罢了;他虽未必是父皇的子嗣,但自己的皇兄,却是正儿八经的嫡长子,还有一个厉害的皇后在,但凡自个父皇能稍微顾念些亲情,便怎么也不至于弄到不可收拾。
见姬振羽点头,姬容也就露出了一个笑容:“那就如此定了,皇弟还有什么事情?”
这话是在送客了,但姬振羽倒确实还有一事,便顺着话道:“皇兄,那慕容非保护不周,让皇兄陷入危险”
姬振羽没有再说下去。他只是姬容的弟弟,按说本来便不该过问自己皇兄身边人的事情况且那慕容非还不仅是‘身旁人’只是这次真的被慕容非气得狠了,方才在姬容面前这么提上一提。
姬容有些意外,但慕容非的事情,他本也有了打算,便道:“如果没有其他什么事情的话,过几****便让他走了。”
姬振羽听明白了姬容话里的意思:给慕容非最后一次机会。
不明白两人间具体发生的事情,姬振羽只觉得姬容这次的决定有些严厉,但既然对方是自己看不顺眼的慕容非,姬振羽当然高兴,也就乐得不再说,起身告辞。
姬容点头当做应了。
姬振羽也就往外走去,但刚出了门,却意外的见了一个人是慕容非。
就这么跪在他面前或者说就这么跪在姬容门前的慕容非。
姬振羽挑挑眉,随即冷笑一声,却是连看都懒得再看一眼,便转身离开了。
院子静悄悄的,因慕容非不再姬容身边服侍,倒多了几个小厮。只是这几个小厮都是晓事的,别说往慕容非那里看一眼,便是来去也是匆匆,动静极小。故而一时之间,便好似只有慕容非一人在这院子里跪着,背脊直挺,无比卑微,又无比骄傲。
书房内,送走姬振羽的姬容翻着桌面上的折子,把该处理的都处理了之后,见时间尚早,又觉有些疲惫,便对着旁边侍立的新人说一声:“本王小憩一会,等晚膳了再叫。”
既是晓事的,当然不会拿慕容非的事情到姬容面前说,只小心翼翼的替姬容宽衣,随即服侍姬容歇息。
精神确实不太好,躺在床上,姬容很快便沉沉睡去。
房内再无声息。
梦中是素来感觉不到时间的,等姬容一觉醒来,果是掌灯时分。
坐起身,姬容按按额角,习惯性的要叫慕容非,随即却恍然慕容非已经不在自己身边。而恰是此时,那时时注意姬容的侍从已经走到姬容面前,轻声道:“殿下起了,先更衣吧?”
拣起对方衣裳,那侍从一边为姬容穿上衣服,一边道:“殿下晚上想吃些什么?厨房里做了些麻辣肚丝、瓜烧里脊、还有酱黑菜、小黄瓜、宫保野兔、炒墨鱼丝等等。”
随身服侍的侍从的规矩之一确实是每餐询问主子要吃什么,但姬容素来不挑口腹,慕容非也便从没有拿这些事情烦过姬容。因此此时,姬容听着不由微皱起眉,道:“随意拣些上来就好,以后让厨房简单点。”
服侍的人一惊,立时规规矩矩的应了。但应过之后,他却并不立时离开,而是略带迟疑的看着姬容。
姬容又皱了皱眉,随即道:“怎么了?”
那侍从当然看见了姬容的不悦,但让对方不悦总比自己真犯了错好,故此越发小心翼翼起来:“是慕容公子,慕容公子现在还跪在外头,从下午开始,大概有二三个时辰了。”
侍从之所以会说慕容非,自然是因为眼下情景和之前又有不同此时已经是晚膳时间,姬容用过晚膳,必然会出去走走,到时候肯定会看见慕容非,不管姬容知不知道这件事,准不准备准备把慕容非怎么着,他都必须先告诉姬容。
慕容非在外头跪着,姬容并不意外,因此只冷淡道:“传膳吧,他要跪着,便由他去。”
侍从干脆应是,很快便把一色菜系端上了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