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聪正色道:“师父教诲,我牢记于心,时常默念,怎的会忘却?此人作恶多端,杀他十次也不够,可你想过没有,他身为‘羽领军’统领,手下掌管五百羽领军士,一个个如狼似虎,你今日把他杀了,出了胸中那口恶气,可到那时候,他手下的军士五百余众定会来找咱们报仇雪恨,仅凭你我之力,能挡得住吗?”
牧野一怔,霎时茅塞顿开,按着杜聪的思路继续想下去:“是啊!杀了赵虎固为简单,可那五百‘羽领军’却是大大的棘手,常言道:‘好汉难敌双拳,双拳难敌四手’纵使我俩武功高强,这么多人齐上,也难免相形见绌,应付不来!难怪师兄不让我杀他,原来是担心另起事端。”拍了拍脑袋,心中骂自己道:“我真是愚蠢,如此明显简单之事,我竟然没想到!”
杜聪见牧野沉思良久,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便已知晓他想通了此间的种种关节,心中一阵窃喜,想道:“师弟这个榆木脑袋终于开窍了!”
但他仍装作一脸严肃,提醒道:“师弟,依你看来,若是一场血战避免不了,咱们斗不过那五百余众,落败之后,又该何去何从呢?”
牧野骂道:“还能怎么办?三十六计走为上,跑就是了!”
杜聪脸上闪过一丝苦笑,黯然道:“那天下之大,咱们又该逃向何处?”
牧野心中一凌,忽的想起这番千辛万苦,跋涉万里,来到这长沙城,正是为了投奔湘王张竣而来,若是就这么走了,前功尽弃暂且不说,日后还要过那颠沛流离,暗无天日的日子,不知何年是个头!心中陡然升起一股惆怅,向赵虎瞥去一眼,见他正坐在凳子上,大口喘着粗气,性命并无大碍,暗暗松了一口气,心道:“好险,幸亏没有取他性命,不然日后还要吃不少苦头!”
想到这,抓着杜聪右肩的左手缓缓松开,杜聪心中大事告成,忙收回自己左手,二人并肩向赵虎走去。
杜聪指着倒在地上的另外七位“羽领”军士,问道:“我的这些兄弟们都怎么样了?”
杜聪道:“阁下大可放心,我二人并未痛下杀手,只是将他们打晕了过去,多则一个时辰,少则半个时辰,他们自会醒来。”这番话说得彬彬有礼,好似主人招待客人那般客气,只因为他好不容易才劝服牧野,处处忍让,唯恐一言不慎,赵虎口出狂言,惹得牧野杀心大起。
赵虎点了点头,道:“很好,今日你饶了我们众兄弟一条性命,我赵虎无以回报,算是欠下你一个人情,他日若有机缘,定会相报,今日之事,就暂且到这吧,告辞了!”说罢,站起身来,双手一拱,行了一个辞别礼,转身便要离去。
这套规矩行于江湖间已有数百年之久,江湖中人讲究‘义气’‘人情’之说,两方交战,若是一方不敌,败于对方手下,倘若对方痛下杀手,那被杀一方的亲朋好友亦或者是门人弟子定会苦练武功,俟机找上门来报仇雪恨;相反,若是对方卖个人情,饶了另一方,便可化干戈为玉帛,两方就此罢手,往日恩怨一笔勾销,化敌为友也多为常事,被饶恕一方则欠下另一方一个大大的人情,日后若是另一方身陷危难或是有事相求,但凡不违背江湖间的仁义道德,被饶恕一方定会舍命相助,只是为偿还昔日欠下的人情。
这赵虎见杜聪牧野二人功夫不弱,一身的江湖侠气,料定他二人定是江湖中人无疑,特意为自己求个人情,一来可以免去自己与另外七位军士的性命之忧,二来则可以敷衍一番,拖得一时半刻,他是‘羽领军’统领,奉襄王之命前来捉拿刘达,许久未归,定会引起‘羽领军’中其他兄弟怀疑,若是能找到这里来,正好将杜聪牧野二人拿了。
可杜聪牧野二人自幼在隐山长大,师父并未向他二人讲述江湖间的种种规矩,他二人于此中道理一概不通,外加初出江湖,侠义之心甚重,于世间之事,看得也极为简单,不是白,便是黑,不是善,便是恶,哪有‘卖人情’之说?
其实,那日杜聪牧野辞别齐川三人之时,齐川曾道:“日后若有什么地方用的到我们铁拳门,直管招呼一声,我铁拳门必会倾力相助,万死不辞!”便是承认铁拳门欠下他二人一个人情,但二人脑中全无这等意识,一直以为齐川那番言论不过是客气一番,过得两三日,便忘得一干二净。
牧野喝道:“事还没完,谁让你走了?站住了!”
赵虎心道:“怎的?我赵虎在长沙城中好歹也算个有头有脸的人物,岂能被你一个小叫花子呼来喝去的,这成何道理?”
他听牧野出言阻拦,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情景大为尴尬,当下回过头来,面带愠色,骂道:“赵某技不如人,今日栽在二位手中,倒也认了!二位要杀便杀,要剐便剐!”
杜聪忙将牧野拉向一边,双手抱拳,向赵虎歉然道:“一场误会,我等并无惩罚阁下之意,只是恳请阁下帮在下一个小忙,仅此而已,别无其他。”
赵虎问道:“什么事?”
杜聪道:“在下听闻阁下与湘王张竣关系甚好,便想恳求阁下为我带个路,见湘王一面!”
赵虎一怔,口中应道:“好说,好说。”心中却在暗暗盘算,想道:“这小子心里究竟在打什么鬼主意,为何求我带他去见湘王?”
沉思片刻,脑中灵光一闪,想道:“啊,是了!今日我晦气甚重,调戏那美貌女子不成,反倒让这小子抓住了我的把柄,他知道我是‘羽领军’统领,在这长沙城中有点权势,势必要勒索我一番,口中不便直说,便以见湘王为借口,在他面前告我一状相威胁,嘿嘿,我赵虎是什么人?这等小把戏,岂能瞒得过我?且看我耍你一耍。”嘴角微微浮现一丝坏笑,轻轻摇了摇头,脸上略有为难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