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得碎屑掉尽,一股红色的铁汁展现在众人眼前,这股铁汁顺着台子上的地势,缓缓流进那个小孔之中,注入那柄空心的石剑。
原来这玄铁内部早已被连日的高温熔炼成了铁汁,但外表那层玄铁膜却愈炼愈坚,迟迟融化不掉,若非老铁匠用‘破天锤’狠命敲打,恐怕这红色铁汁也不会轻易流出来。
老铁匠一连百锤砸落,浑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都往外冒着热气,脸色惨白无比,想是耗费太多精力所致,一位年轻铁匠挺身而出,向那老铁匠道:“爹,你歇会吧。”
老铁匠摇了摇头,惨然一笑,擦了擦脸上的汗水,道:“玄铁剑就要铸成了,我岂能在这个节骨眼上停下来?”他说罢,又接着一锤一锤地敲打起来。
杜聪心下担忧,他想道:“这老师傅适才为护住炉内的旺火,不惜耗去体内大量真气,纵然他有几十年的内功底子,但毕竟年纪这么大了,再这么耗下去,恐怕也会吃不消。”心念与此,当下走上前去,劝那老铁匠道:“老师傅,令郎所言极是,您暂且歇一会又有何妨?”
老铁匠低声道:“公子好意,老朽心领了,但此番铸剑不比其他,若是不能一气呵成,在中途中断的话,铸出来的剑恐怕难合我心意。”
杜聪见劝不动他,只得作罢,站在一旁瞧着。过不多时,玄铁上的碎屑消散殆尽,铁汁也尽数注入石剑之中,竟是一滴不落,仿佛这石剑就是就是为这玄铁而生似的。
老铁匠亲眼目睹那最后一点铁汁注入小孔,这才收住了锤,召唤众铁匠都围过来,道:“半个时辰后,石剑中铁汁凝固,拔出之后,暂且静候三日,这打磨雕饰一事,可就交由你们做了。”
众铁匠一声不吭,都低下头去听这老铁匠训话,牧野见此场景,不禁暗暗纳罕,想道:“瞧他们这个样子,怎么像交代后事似的?”
老铁匠脸上浮起一丝微笑,像是实现了自己多年的夙愿,甚是欣慰,续道:“不瞒你们,此乃为师最后一次铸剑,可待此剑铸成之后,定是天下间一等一的神兵利器,可与上皇紫灵二剑一较高下,想到为师此生能铸成这样一柄剑,纵然是死了,又有何妨?哈哈……”
先前那年轻铁匠跪在老铁匠身前,双目早已噙满泪水,他道:“爹,您走了,把孩儿一人留在世上……”他话还未完,老铁匠打断他道:“涛儿,爹爹之后,你便孤身一人行走江湖了,要时刻记得江湖人心险恶,防不胜防,凡事要三思而后行,切不可意气用事!”那年轻铁匠哭道:“孩儿……孩儿记住了。”
不知不觉间,半个时辰已过,玄铁汁已然凝固,与那石剑合为一体,老铁匠握起破天锤,猛地向那石剑砸去,“扑通”一声,那石剑断开,只见一柄赤红的铁剑赫然出现在众人面前,这柄剑长约半丈,浑身上下散着夺目的红光,过了良久才慢慢消散下去。
老铁匠注视着那柄剑,低声道:“列祖列宗在上,幽剑山庄第八代传人石向天不辱使命,终于将幽冥玄铁铸成宝剑,只愿苦主能配得上它!”
原来这老铁匠名叫‘石向天’,本是杭州幽剑山庄庄主,只因在乱世之中,被昆仑派倚强凌弱,为保全本门血脉,不得已才带领本门弟子数十人背井离乡,逃到长沙城暂避,说起来与山东铁拳门齐川三人命运极为相似。
那年轻铁匠名叫石涛,正是这老铁匠石向天独生爱子。
石涛将铁剑上的碎石屑清理殆尽,拿起火钳夹住铁剑,静候在一旁,石向天向一众铁匠命令道:“快取水来!”
几位年轻的铁匠应了一声,一并走出,不多时便抬着一口大缸缓步走了回来,待将那大缸放定之后,就要往里面注入清水,石向天急道:“不可!”指了一下铸剑处地上的红水,道:“用这里的水!”
那几位铁匠一声不吭走走了出去,端着瓢,一瓢一瓢地舀着地上的红铁水,放入那大缸之中。
铁水放了大半缸,石向天从石涛手中取回铁剑,往水缸总一插,只听“刺啦”一声,水缸上冒出丝丝白气,石向天回头喝道:“涛儿,快过来!”语气甚是急促。
石涛不明就里,只得依言办事,谁知他刚到石向天身旁,却见石向天腾出右手,在怀里一模,不知从何处掏出一把匕首,就要往石涛手上划去。
这一下来的太过突然,石涛反应甚快,急忙往后退开一步,却还是迟了,他左手手臂已被石向天划出一个小口子,正往外渗着鲜血。
石涛捂着手上的伤口,气道:“爹爹,您……您这是做那般?”
只见石向天将匕首上的鲜血往水缸中滴去,待见那铁剑将石涛的鲜血吸入之后,才回过头来,向着石涛惨淡一笑,道:“这下,我可就……放心地……去……了……”
一言甫闭,石向天双目一闭,往地上倒去,石涛见他面如死灰,忙扶着石向天,叫道:“爹爹……”却再也未能听见答复。
一众铁匠知晓石向天大事已成,已然仙释,都跪了下来,对着石向天尸身拜了三拜,周通、杜聪等人见此场景,忙走上前去,探明缘由,待石涛将石向天为铸成宝剑,耗尽体内元气一事哭诉出来,周通谓然叹道:“好一个老铁匠!你生前的心愿,我周某人就帮你实现了吧!”
三日之后,铁剑经由石涛之手打磨雕饰,装上了一个黄金剑柄,望之甚是气派,他将这柄剑交由周通,由周通转交牧野,牧野得剑,想起这柄剑乃是靠他人性命拼死铸成,心中浑然不是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