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伟的父母是在他们与刘小娅见面的第四天就离开岛城的,临走的时候,两口子跟儿子抛下两句话:以后无论是刘小娅还是于小红,他们什么也不管了,夏伟爱咋办咋办。记得过年要回家。
傍晚时分,在火车站送别了父母。父母离开,让他还是有些落落孤单,像少了点什么。“跟正直的人交往。”一介耕夫的话犹言在耳,这让他不时想起。一介耕夫看起来是个很正直的人,比现实中的人更可靠,这个虚拟世界的朋友他交定了。这话曾让夏伟思考了一个晚上,越想越觉得要离鲍晓程远点----从当年的大学实习到现在,他秘密为鲍晓程销售窃听软件已经五年了,而且收益颇丰。他在网上到处宣传,挂着假名,用着一个无人知晓的业务专用电话,所以没有人知道他是谁。购买软件的人大都是夫妻之间打探行踪的,令人啼笑皆非的是,有一次他竟然收到了鲍晓程老婆的电话,说是想购买软件监听他老公。夏伟拒绝了她,并将这事告诉了鲍晓程,令夏伟完完没想到的是,这事彻底惹恼了鲍晓程,印象中他和二嫂的关系就是从那时候得到实质性进展的。夫妻之间的不信任给婚姻的杀伤力是极大的,据他所知,用窃听软件维系的婚姻关系无一不走向破产。这曾使他对所行之事隐隐有些不安。
自从和于小红好点后,他才罢手。他怕于小红知道,于小红在他看来有些道德洁癖。她无须多言,也有令他行为自觉中规中矩的威严和功效。在今天,夏伟想着最多的是重塑自己,所以鲍晓程在他心中就有些遥远了,就连鲍晓程打电话说,张蓝的一万块钱已经打到了银行卡上这事,都没激起他的兴奋。
他想的另一个事实是,如何还公司的钱。他想到起他生病时同学朋友给他的极大帮助,这次他决定找朋友帮忙,大家都是大学刚毕业,手里没多少钱,跟某个人大开口借一万元钱,肯定会吓坏他,夏伟就分借了6个同学,一人一千两千不等,这样,很快就凑到了钱,几乎在同一时刻,他们都通过微信转了过来。同学的仗义之举令他非常感动,他暗想,等把钱还给公司,与SL公司顺利交接,他就重新找工作,重新经营他的恋爱,重回大家的中间,重归阳光的生活。夏伟一旦这样想上,内心就如驻进阳光般舒朗,在许久以来还是第一次。
他一路想着,就来到了刘小娅说的修车厂。刘小娅让他帮来取车。他问刘小娅为什么不到4S店去修,刘小娅称是朋友推荐她来的,这里修车价格低水平高服务好,前来修车的人都要排队,跟医院似的,还要挂号。
当夏伟在办理取车手续的时候,才惊然发现这个汽修厂的经理是于大军,汽修厂内的走廊墙壁上,还挂着于大军勇夺全国青年汽修大赛亚军和大赛的现场图片。照片里,大军笑得灿烂若星。照片的旁边,还有一些汽修厂的企业文化宣传语,比如这句:“我们汽修只为汽修,多一点我们也不挣你。”话语朴素,就象大军憨憨的性格。大军汽修厂显然就是以于大军的名字命名的。
于大军看到夏伟,感到很惊讶,但他还是以对待客户的热忱接待了夏伟,他给夏伟倒了一杯水。
“这个汽修厂是你开的?”夏伟好奇地问。
“俺老板开的,我哪有这么大的本事。”
“那怎么还命你的名?”
“我也占股份啊。”
“多少?”
“20%。”
“行啊,你小子,你哪来的资金啊?”
“嘿嘿,老板赠的。”
“那现在你的工资是怎么结算的?”
“有绩效结算标准,反正是每年给我20万的固定年薪,分红不算,超出的部分就转成股份,直到汽修厂完全归我。”
“多……多少?二……二十万?”夏伟结结巴巴地问。
“是啊,二十万。”大军道。
“你们老板为什么对你这么好啊?”夏伟惊然的都有些嫉妒。
大军嘿然一笑:“我这不是替他挨了一刀嘛。”
夏伟瞬间觉得自己渺小起来。他们一家看不起的大军,竟然混成了这般出息。对比己身,夏伟惭愧地低下了头,连本想打探一下于小红的勇气也没有了,但是他对于小红话题又有着深沉的渴望,而这个话题出场,就必须先理清贴子的事。
“贴子上的事真对不起,我的号被盗了,所以有人在上面乱写。”夏伟嗫嚅道。
“被盗了?”大军一脸疑惑,接着呆想了片刻。
“嗯。我从发完贴就没登录过。”
“算了,不说这些了,都过去了。”大军道。
“你姐她还好吧?”夏伟终于鼓起勇气开口问道。
大军听到这里,站了起来,客客气气道:“作为我们客户,我给你说的够多的了,我得去忙了,你去办手续吧。”
望着大军挺拔有力的背影,夏伟深有感触,他似乎更加知道以后该怎么做了。
“余阳阳”这三个字,在张蓝的电脑里,快被搜索滥了。除了余阳阳工作上那点事,她还要翻品余阳阳各种不同的穿衣打扮,接着心中或嘲或讽或暗赞一番,而她的八卦更是张蓝搜索的重点。当她望着网上有人发布的余阳阳和王斯聪一起亲呢吃饭的照片,几乎让她认定了两人关系的时候,王斯聪下班时的一个电话,又把她置向了怀疑的深渊。因为他在办公室里当着张蓝的面接起的一个电话:“阳阳,晚上我不回去吃饭了,你们吃。”说完,王斯聪把手机放置在办公桌上,自顾看着张蓝递交的材料。事实在张蓝面前已成定局,窃听软件的念头就要在她脑海里删掉,但这时,王斯聪的电话突然又响了,张蓝瞄了一眼手机,却深深地被雷住了,手机上面分明彰现着四个大字----亲亲老婆。这次,王斯聪却没有那么随意了,他赶紧拿起电话,快步出了办公室,就直奔楼顶平台。王总的别离,让张蓝看起来有些无情,也让她醋意顿生,洞晓事实真相的念头又如烈焰一样窜起。她回到了办公桌,连考虑都没考虑,就来到公司门口旁边幽暗无人的消防楼道上,再次打通了鲍晓程那部专用电话,并按其要求付了款,剩下的,只待找寻发送短信的时机了。
鲍晓程的办公室里,他刚把于小红叫了进来,劝说于小红不要离开公司,他会给于小红加工资。于小红去意已决,只是她会遵守承诺,坚持到年底。就在这个时候,粗中有细的于小红犹如编程一样,细细条条、罗列有致地见证了鲍晓程的五个动作:
第一,接听了一个电话,电话里他只是嗯呀嗯呀地答应着没有任何正语。
第二,他用的不是平时手机,是从放在办公桌的黑包里拿出来的。
第三,他在标签纸上迅速记下了一个电话号码。
第四,他在电脑上输入了这个电话。
第五,他把标签纸撕了两下扔到了旁边的垃圾筒里了。